“慈母……我……”云落露出笑意,将手从被子中挪了出来,放到了李观镜的手心,“公子说是,那便是了,’萱‘字极好,便作云萱罢。”
李观镜见云落目光渐渐涣散,脸上的血色如同昙花般一现而谢,急道:“云落!”
“公子,云萱……就拜托你了……”云落累极了,交付完最重要的一句,她缓缓阖上双目,声音越来越低,“是思源,他……他不肯放过我,可惜……”
云落的手摊开来,一枚被汗微微浸湿的纸团滚落到李观镜的手里,他垂头拾起纸团,再抬头时,却见日头初升,云霞已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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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①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太上感应篇》
②萱草生堂阶,游子行天涯。慈母倚堂门,不见萱草花——孟郊《游子》
第147章
房里好像在一瞬间涌入了许多人,但又好像是持续地人来人往,有人吩咐丧葬事宜,有人叮嘱如何照顾早产的云萱,来来去去,熙熙攘攘,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归于沉寂。
齐骞推门进来,见李观镜还坐在床边,上前道:“公子,照你的吩咐,他们会安排好这位娘子的后事。”
李观镜垂头看去,果然见床褥都已撤了干净,他抬头问齐骞:“我方才说话了?”
齐骞愣了愣,迟疑道:“公子刚刚有条不紊地发了号令,还说要……”
“要去找阎姬,为他们重选当家人。”李观镜点头,“我想起来了。”
齐骞松了口气,问道:“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不忙。”李观镜展开纸团,一目十行扫过,脸色逐渐凝重,他将纸折起收好,抬头看向屏风,心里泛起冷意,立刻道,“你速速回府,遣人将照影给我牢牢看住!”
“二公子?”齐骞怔了一瞬,见李观镜眼神凌厉,立刻领命而去。
李观镜走到门口,门边等候的侍女上前来,李观镜认出她是方才带路的人,问道:“有事么?”
侍女凄然相问:“公子,那个孩子该怎么办?”
李观镜沉吟片刻,问道:“你叫什么?”
“沉霜。”
“沉霜……”李观镜缓了语气,温声道,“你去寻个乳母,帮我看顾两天,我会尽快派人来接她。”
沉霜郑重行礼:“多谢公子!”
李观镜看着她,一时心有所感,不禁问道:“你与云落感情很好?”
沉霜点了点头:“能说上几句话。”
“那你甘心将云萱交给我么?”
“奴愿意。”沉霜果断道,“萱儿跟着公子,便是大户人家的小娘子,好过有个身在贱籍的养母。”
李观镜语塞,想要说些宽慰的话,但又明白自己无力改变现状,沉默了许久,才干巴巴地说道:“云萱就先托付给你了。”
沉霜感激涕零地答应。
李观镜下楼后沿着小径往外走,前院的丝竹声越来越近,到了跟前,他不禁回头看向凄风苦雨的后院,再转回身时,眼前是迷人眼的繁华营生,李观镜踏步其中,不由心生深深的割裂感——他心中悲戚,可擦肩而过的人尽皆喜气洋洋,此情此景,正如后世一位伟大的作家所言,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这个世界便是如此。
“阿——镜——”
一声呼唤穿破乐声而来,李观镜抬起头,见秦子裕趴在三楼的栏杆上,正兴冲冲地向自己挥手,登时皱起了眉头。
秦子裕挥了半天不见回应,顿了一瞬,忽然将头缩了回去,片刻之后,“咚咚咚”脚步声传来,秦子裕一路小跑下了楼,来到李观镜面前,笑道:“巧了巧了,你怎么也一大早就来了?是不是过两天上值,这会儿抓紧时机出来玩呀?”
李观镜看秦子裕这般兴高采烈的模样,一时愕然,然而还不等他开口,秦子裕揽过他的肩膀,道:“昨天收到你的书签啦,难为你想到我,其实我一直想去幽兰阁观摩琴谱,但大哥非说我不务正业,还说有这时间不如多看点书,轮到你送来,他却要夸你有心。哼!我恐怕是捡来的罢——不过我很喜欢这支书签,’探骊得珠‘,希望能借你吉言,到时候真能写出题旨精髓来才好!”
“你……”李观镜听完秦子裕连珠炮似的倾诉,觉得不可思议,不过他没有理会秦子裕的话,而是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秦子裕逞强道:“书看多了,适时松快松快,这有什么?”
“我是说,你为何没有进宫?不进宫便也罢了,你还敢来这种地方?不怕被人参么?”
“何、何意?”秦子裕这才发觉事情可能比他想象得要严重,忙道,“大哥确实去了宫里,我才好偷跑出来——怎么了?宫里发生什么了?”
“秦王遇刺了,你是他表弟,这时候不去祈福,竟然还寻欢作乐?”李观镜低声说罢,一把拉着秦子裕往外走,等两人到了门口,李观镜发现秦子裕脸色吓得发白,他没好气道,“现在知道怕了?赶紧回去罢!”
“诶!这就走!”秦子裕迈出一步,在原地打了个转,抓住李观镜,问道,“阿镜,我看齐王前几天回来了,那小昕呢?她什么时候回来?”
李观镜一怔,含糊道:“应当是与大军一起回来,快了。”
“也是,像齐王这样走,一般人肯定受不了。”秦子裕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转而还想说什么,只是一抬头看见李观镜身后的来人,便将话咽了回去。
李观镜回头看去,发现是陈珂来了,他便叮嘱秦子裕:“你大哥不与你说,可能是怕扰你看书,现在你知道了,可莫要让别人发现是我说的。”
“那必然不能说,不然我大哥还要问我怎么遇见你了。”秦子裕摆了摆手,翻身上马,带着随从离去。
陈珂与秦子裕擦身而过,到李观镜面前,奇道:“公子,你来这里见秦二郎君啊?”
李观镜未置可否,只问道:“怎么样?”
陈珂便收了好奇,回道:“齐王受圣人令,昨日与朗将军一道出府巡营去了,得到上元才能回来。”
按以往惯例,左卫巡营都安排在上元,怎么这次提前了?而李璟又为何要加入其中?李观镜百思不得其解,但陈珂显然也不是那个能为他解答的人,因此李观镜没有多少,只示意仆从将马牵来,在等待的间隙,问陈珂:“我记得你妹妹前几年嫁人了,她嫁在何处?近况如何?”
“嫁在渭南,妹夫在村里的私塾教书,近况么……应当还不错?去年三月份刚添了一个男娃娃,那会儿我还跟公子告假,去看望过一次,不过如今却不知道是何模样了,毕竟许久没见她了。”陈珂回答完,忍不住挠了挠头,问道,“公子,你干嘛问我妹妹呀?”
“我有个孩子要托付给她。”李观镜见仆从过来了,先上了马,尔后向陈珂道,“一应开销都从我的账上出,但我信不过外面找的乳母,需要寻一个人帮我看着些。”
陈珂在原地呆了一瞬,蓦然明白过来,他骑马跟上去问:“公子不是来见秦二郎君,是云……”
李观镜示意他噤声,只道:“我相信你的家人,等回府后,你派人去渭南走一趟,过几天我送人过去。”
陈珂见李观镜神色不佳,心知云落恐怕是不好了,当即道:“公子放心,我一定将此事办妥当!”
两人到了平康坊门口,陈珂正要调转马头向北,不成想李观镜策马往南,行到下一座坊门前,径直往里去。
宣阳坊,若是半年前,李观镜一定是去朗府,但现在陈珂十分清楚,李观镜的目的地早已经换了。
到了杜府门前,阍者往里报了消息后,杜府管家迎了出来,解释道:“昨日府里解禁,今早三郎君便被传去了东宫,归期未定。”
自从阎如意死后,李观镜就知道李璟一定还有后手,经过这段时间的打听,他果然听到风声说阎如意一事是秦王向圣人告发。有徐氏义庄一案在前,太子和秦王其实已经撕破了脸皮,经此一事,太子必然更加痛恨秦王,因此这桩刺杀案最大的嫌疑人就是太子,所以李观镜选择来杜浮筠这里知会一二,却没想到太子竟然先一步将人带走了。
“不过三郎君猜到世子会来。”管家一展右手,道,“能否借一步说话?”
李观镜随他行至开阔无人处,难掩忧心:“早间东宫的人态度如何?”
“名义是请,却并无拒绝的余地,因此三郎君连信都来不及写,只能让在下传话。”说到此处,管家声音更低,掩口道,“今早与三郎君同去东宫的还有崔驸马、陈国公和韩王。”
崔赫是太子胞妹城阳公主的夫君,本身亦是世家出身,其父在高祖时期任右仆射之位,故去后还被追赠司空、莱国公,崔赫本人不如其父,但也是位列公爵,授尚乘奉御之职,虽在政务上没有大权,但他负责圣人车马出行,对于圣人的行踪掌握得十分清楚。
韩王李珣是已故赵王李福之子,圣人念他幼失怙恃,所以允他自由出入宫城,他从小与太子亲厚,这次东宫被封,只有他仍旧能够出入无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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