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爷我岂是这么小气的人?昨个儿母亲与长姐进宫赴赏花宴,我长姐瞧上了那个六皇子,估摸着这会儿赐婚的圣旨已经到家了。”
“六皇子?”
袁宜之微惊。
难道言家已经挑中了六皇子?
“是不是都没听说过这个人?我长姐偏铁了心要嫁他,我瞧着四皇子都比他强。早知如此还不如你娶了我长姐。”
言子攸一把搂过袁宜之的肩膀,“要不你娶了我长姐?我管你叫姐夫。”
袁宜之面色一僵,推开他,“赐婚圣旨既然已下,我如何娶你长姐。”
言子攸气得又灌了两口酒。
“我长姐素来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偏瞧上了六皇子,她是不是疯了?”
酒过三巡,言子攸便开始说胡话,抱着酒坛子开始骂那个老六,骂完老六骂皇帝,骂完皇帝开始骂袁宜之。
袁宜之听着听着便听不下去了,捂着他的嘴便将他拖了出去,他背着言子攸将他丢到言家门口。
言家上下喜气洋洋,张灯结彩,正在庆贺言家大小姐嫁于六皇子为妃,难道言子宁真的要嫁给萧启?
袁宜之皱了皱眉头,他没看出来萧启有任何能称帝的资本,可言子宁这么嫁过去,言家就算是站在六皇子一队了。
过了没两天,言子宁带着一长串的嫁妆进了六皇子府,成为六皇子正妃,据说夫妻恩爱。
而六皇子渐渐开始在朝堂上展露头角,从前默默无闻的人竟让好几个老臣赞不绝口,他提出了许多点子都被采纳,很快就和其他几位有权有势的兄长势均力敌。
一年后
平昌候袁家长女袁秋芳嫁入六皇子府为侧妃。
言子攸听到这个消息当即一拳就打到了袁宜之身上。
“袁宜之,你是不是有病?你妹妹嫁给我姐夫。”
袁宜之捂着眼角的青黑,“我怎么知道?六皇子如今不同往日,我父亲看好他,偏偏我妹妹又一眼瞧上了他,我能做什么主?”
“袁宜之,你等着,咱俩完了。”
言子攸放下这句话便扬鞭而去。
六皇子羽翼渐满,又有袁家和言家作为后盾,很快便以势如破竹之势登上了至尊之位。
同年,长乐宫内传来喜讯,皇后有孕。
秋末,满宫悲痛,长乐宫的孩子没了。
秋末初冬,淑妃传来有孕。
年末,淑妃从石子路跌倒,险些掉了孩子,好在最后还是保住了。
第二年开春,也是景顺帝二年。
长乐宫再次传来喜讯。
夏中旬,淑妃被妃嫔陷害,孩子早产,但还是生下了景顺帝“长子”。
她自以为的“长子”,直到孩子大了,她才在冷宫偏僻院落看到那个真正的长子。
她眼睁睁看着她拼命生下的孩子从“长子”成了次子。
鹅毛大雪的冬日
长乐宫终于诞下嫡子。
当日皇城便宣旨,立为太子,上宗祠文牒,祭泰山,起名“萧则绪”。
然而昭和皇后却因此伤了身子,身体日益孱弱。
从那一天开始,言家和袁家的争斗便再也没有了停歇。
言家人丁稀少,言子攸只能提早进入仕途,在朝堂上护长姐安。
景顺五年
言子攸中探花,策马巡街。
景顺六年
袁宜之中二甲第一传胪,同样步入仕途。
袁家和言家的争斗从两家转化为袁宜之和言子攸的争斗。
从少年人的针锋相对转化为成年人的明争暗斗。
景顺九年
太子萧则绪步入朝堂;
同年,萧承允被封为端王,步入朝堂。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两家要斗得你死我活时,又一匹黑马横空出世,景顺帝南下巡视,带回来一位女子,封为“丽妃”,宠冠六宫。
景顺十年,丽妃收养景顺帝长子萧建白,同年,萧建白被封为肃王,加入争斗的旋涡。
但萧建白无母家扶持,单靠着丽妃的宠爱,却也一路冲也上去。
直到景顺十六年,年初百越侯病逝,将近冬至时,昭和皇后于风雪中病逝,举国哀悼。
第二日便有折子呈上来弹劾言家私养兵力,袁宜之被任命彻查此事。
言家门外此起披伏的马蹄声响起,火把亮光冲天,有人一脚踹开了朱红大门,黑色旗甲整整齐齐手持长枪闯入了言家的府邸。
寂静无声的深夜响起了东西碰撞破碎的声音,哭喊声与吼叫声乱做一团,到处都是乱哄哄的声音,吵得人耳膜疼。
言子攸此时已是而立之年,身披了件绛紫色衣袍,静静地站在两个士兵前,被人戴上了镣铐。
“袁宜之,我怎么都没想到今日来的人会是你。”
他抬头看了对面熟悉的人影苦笑不已。
意料之外却也是意料之中。
袁宜之整张脸笼罩在深夜之下,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负手而立,像是胜利者在欣赏他的战利品,他的腰间还挂着那件翠绿环佩。
“报!搜到书信数十封。”
袁宜之接过那些信筏。
言子攸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
他府中从未有过那些东西。
“子攸,你我终归还是有了一个了断。”
“袁宜之,我输了,但你没有赢了,我之今日你之明日。”
言子攸嗤笑一声。
从他姐姐病逝的那天开始他就猜到皇帝要开始动手了。
可惜千防万防还是没有防住。
萧启被言、袁两家制衡的太久,他想独立了。
只不过昭和皇后死的早,言家就成了第一个被下手的。
淡淡的声音消失在风夜之间,袁宜之忽然想起曾经某个夜里,有个紫衫少年趴在他背上喝的醉醺醺说:“宜之,我们以后不会斗起来吧?”
怎么不会呢?
他们出生在这种家庭,背负着家族的使命,不斗就是死。
**
袁宜之神色恍惚,大概也是想到了从前之事。
“我妹妹嫁给萧启,是因为我希望袁家和言家能站在一起,可是我没想到最后我们两个还是……”
言子攸终于扶着墙面重新坐起来,他比三年前老了不知多少,袁宜之比他年长,现在他们站在一起,倒显得他像是袁宜之的长辈似的。
“袁宜之,回去吧,我是死是活都和你没有关系,你我年少的情谊早就断了。”
“子攸……”
袁宜之还想说什么。
言子攸合上眼不再理会,边疆的这三年他想通了很多事,从一开始他就不适合官场,最适合接管言家的人是他的长姐言子宁。
而长姐嫁给萧启也只有一个目的,她想要实现自己的抱负。
言家有一个言子攸在,长姐便寻了一个最为势弱的皇子,一步一步助他登上皇位,可惜她没看到那势弱的背后是白眼狼。
言子攸重重地咳嗽起来。
他的身体早就垮了,便是能逃过这一劫也没多少年了。
“子攸……”
“你受伤了?”
袁宜之突然余光瞥见那灰色囚服下的鲜红血渍,连忙蹲下身试图查看,却被人一把拍开。
“滚开!不用你假惺惺。”
袁宜之没说什么,只是从身上扯了布条抓着他的胳膊硬是绑住了止血,言子攸没有力气拧不过他,只能被他按着重新包扎。
“我不会让你死的。”
“对我来说,袁家……远不及你珍贵。”
独留下淡弱的声音随着牢门打开的声音一起散在风里。
牢房内只剩下言子攸。
**
“袁宜之去看舅舅了?”
萧则绪刚回将军府就收到了陆一的来信,说是舅舅在牢房被人暗杀,却是被袁宜之救下。
这倒是稀奇。
袁宜之和言子攸向来不对盘,水火不容,袁宜之竟有这么好心?
“派人盯着袁宜之。”
“舅舅那边也要再多加提防,这才第一天就有人等不及了。”
言家的案子被景顺帝压着,特意暗示要晚些解决。
他坐在书案前,捧着一盏热茶,轻置茶盖,抿了一口,不喜不怒,神色淡然,却自带一股压迫感。
“殿下,少喝些茶,晚上容易睡不着。”
熟悉的声音响起,萧则绪抬头瞧去,果然见夏寒青扶着轮椅进来,他撂下茶盏,将手里的信纸装好交给听澜。
“回来了,宫里怎么样?”
夏寒青道:“陛下只说择日再审,便让臣先回来了。”
“意料之中。”
夏寒青欲言又止。
“怎么了?”
“没事,殿下,该吃饭了。”
萧则绪头也未抬,“你先吃吧,孤还有些事要处理。”
桌前摆着高高一摞蓝色书本,他摊开一页纸,又取出一把算盘,书页翻动,噼里啪啦的算盘声时不时响起。
然而料想中离开的声音没有响起,萧则绪抬眼,夏寒青还倔强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起身叹了口气,“先吃饭吧。”
桌前只摆了几样简单的菜色,萧则绪夹了一口,眉头一皱,余光瞥去,夏寒青手指搭在腿上抓着衣袍正紧张地望着自己,筷子都没动。
“味道好像不太一样,换厨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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