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也不叫胎记吧。
萧沐纳闷了,他昏迷前分明看到公主额上浮现出印记,难道印记只出现过那一次吗?
又或许当时追光的灵识察觉到他濒死,从殷离的神魂中爆发救下他,之后又沉寂下去了。
他感动得一塌糊涂,唇角扁了一下,心说老婆真好。
之前渡劫奋不顾身救下他的道胎,他才没有神魂俱灭,这回又是追光救了他一命。
可是……老婆这么好,为什么偏偏要变成个人呢?
太惨了,好好地做一把剑不好吗?
想到这他又忽然思绪一转,等一下,既然没有印记,怎么能证明公主就一定是追光呢?那天救下他的是追光没错,但不代表追光就是公主啊。也许那日他伤得太重,视线模糊看岔了呢?
想到这个可能性,萧沐忽然又振奋了起来。
万一……万一真的是他想多,看错了呢?
毕竟他只瞥了一眼,根本没有看清。
他抱着一丝侥幸,心说不行,得想法子验证一下。
不能这么草率地相信如此惊悚的事。
殷离见萧沐目光复杂地看着自己,不由心头疑惑,“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萧沐收回视线,摇了摇头,“没什么。”
他扭头,视线扫过屋内,问:“殿下,我的剑呢?”
殷离眉心一跳,呵,又是剑,死里逃生后第一个找的是把剑,他怎么一点也不意外呢?
可是看着萧沐的病容,他还是好声好气地道:“我帮你收好了,放心吧。”
“我想看看。”
殷离额角抽了抽,心头告诉自己,莫生气莫生气,别跟一把剑置气,不值当!
他闭眼深吸口气,起身将萧沐放回床上,然后绕到屏风后,瞥见挂在墙上的追光,面色沉沉地吸了口气,才不情不愿地把剑取下来,还盯着剑嘀咕了一句:“早晚把你熔了。”
话落,便听见萧沐哑着声音,无力地道:“公主?”
殷离眸色一沉,高声道:“来了。”话落便取了剑走出去。
萧沐看到剑目光就亮了,看得殷离心头不快,却还是老老实实地把剑递了过去。
剑柄末端那片晶石依然如往常一般在烛火下熠熠生辉,萧沐观察了好一会,都没发现什么端倪,他本试图调用灵流注入晶石中,看看能不能重现上回的情形,却在刚刚运功时发现他体内的经脉脆弱无比,根本无法动用修为。
他一愣,此时才发现这具身体简直是破破烂烂,仿佛被撕碎后重新缝合的破布娃娃。
别说运功了,还能好好喘气都全赖他的修为撑着。
多亏了当时追光强行将他的躯壳缝回去,否则当时的他应该已经变成一滩烂肉了。
他微叹了口气,算了,且慢慢养着吧。
查探印记什么的,只能等他好些再继续了。
萧沐看着剑的目光里满是珍重与爱惜,悉数落进殷离眼里。
殷离心头莫名失落,心里嘀咕上回你梦里还说我是你老婆呢。
正在此时,老大夫再一次大半夜被茗瑞从被窝里连拖带拽地拉了来。
“快快快!我们家世子爷醒了!”茗瑞拽着大夫兴冲冲推开门,一看见眉目清明的萧沐就眼眶一红,嗷了一嗓子:“世子爷!”
茗瑞一面催着大夫给萧沐看诊,一面抽噎着道:“您都不知道,这一个多月王妃发了多少封家书,殿下只让说好事,坏事一概不让提,您再不醒我都快要瞒不住了。”
萧沐伸着胳臂给大夫诊脉,回头看一眼殷离,见后者一脸坦然,“我自作主张,世子会怪我吗?”
萧沐摇头,“公主做得对。”
若是让王妃知道了,怕是得连夜飞奔到冀北来,王妃年纪大了,看到自己重伤的模样怕是受不住。
大夫诊了好一会,终于面色一松,心道太好了,这位神仙可算是醒了,要是再不醒,他就要被每日登门的百姓戳脊梁骨了。
“世子爷的身子没有大碍,只是还太弱,需得好好将养,眼下世子的身子说是堪比襁褓中的婴儿也不为过。”他说时对殷离道:“还是要劳烦殿下多费心。”
“那舟车劳顿他能撑得住吗?”殷离道。
父皇的旨意能不违抗还是不要违抗的好,以免落人话柄。
大夫犹豫了一下,还没开口,便听萧沐道:“我可以。”
“离开王府这么久,王妃该担心了。”
殷离看着萧沐,嘴唇嗫嚅了一下最终没提圣旨的事,转而眼神询问大夫。
老医生点点头,“慢慢地走,每四个时辰停下休息,马车一定要裹严实,世子爷半点吹不得风。”他说时又开了一剂方子,“殿下从宫里寻来的内伤方子我按世子爷的体质调整了些,按照方子抓药制成蜜丸路上带着,按时服用。”
殷离皱了皱眉,如此,快马三日的路程怕是要走半个多月,不过为了萧沐的身体,殷离还是决定遵从医嘱。
父皇那里,他去交代就是了。
茗瑞接过方子就连忙送出去交给侍从吩咐抓药。
此时萧沐的肚子发出咕噜一声,清晰地在屋子里回荡。
萧沐愣了一下,垂首看一眼自己的肚子,面露疑惑,抬头问:“什么声音?”
他上辈子修行辟谷,一千多年不用进食,转世到这副世子爷的身体里,也是一日三餐都有人侍奉着,从来饿不着,根本不懂人的肚子饿的时候还会叫。
殷离见他这幅懵懂的模样,忍俊不禁勾起唇,心尖都软得发颤,这呆子,连饿肚子都不知道的吗?难不成还真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
却见老医生眉梢一挑,含笑道:“世子会饿是好事,刚醒来可以吃一点,只不过世子身子太弱,要以清淡流食为主。”
殷离又追着问了些注意事项,才放大夫离开。
茗瑞又率侍从们忙里忙外,给萧沐净面净手,准备吃食。
殷离拿过软垫放在萧沐身后,又在他身前摆好小桌板,亲手从侍从手中接过吃食放在桌上。
茗瑞眼看着二人如胶似漆的模样,笑得合不拢嘴,“世子爷是不知道,这一个多月多亏了公主殿下,衣不解带照顾您,您才能恢复得这么快。”
萧沐心说衣不解带吗?分明都脱光了。想到这,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殷离白皙圆润的肩头,有点不自在地道谢,“多谢公主。”
殷离看着萧沐的表情,勾了一下唇,“你是我夫君,这是我该做的。”心说感动吧?多感动一点,就不信他融不化这呆子。
可萧沐看一会殷离,就又回想起公主就是追光的事来,瞬间眉心揪起。
他还抱着最后一丝公主可能不是追光的希望,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无法死心,就这么一点希望像是猫爪子似的在他心尖反复扫过,百爪挠心一般难受。
好想验证一下。
可是他眼下不能动用修为,怎么办?
此时殷离端起碗,轻吹了一口小米粥,递到他唇边,“张嘴。”
萧沐直直看着殷离,心中思绪百转千回,默默地张口咽下。
殷离见他这幅乖顺模样,唇角不自觉地扬起,心说那些爱养小动物的人会不会也都是这种像被毛茸茸挠了心尖似的感觉。
还挺幸福的。
他一口一口地给萧沐喂饭,眼里饱含满足感,仿佛饱腹的人是他似的。
而对面的萧沐,却是盯着他目光有些幽怨。
怎么办,怎么验证?
萧沐凝神思索,忽然想起来有一回公主手臂上莫名出现的伤痕,还有小腿上受伤时,追光剑上也有对应的痕迹。
他当时也怀疑过,可是公主告诉他,自己小时候经常受伤,追光却并没有磕碰过。
说明公主与追光对应的那些伤势应该是巧合。
可是……
有那么巧的事吗?
他盯着殷离的脸,心头盘算要不要给公主开道口子?
这个念头甫一闪过,他心头就自责地骂了自己一句,公主对他这么好,他还想着伤害对方,太不应该了。
那……给追光开道口子?
这个念头刚一闪过,他就心头一痛。
老婆数次救了他的命,他怎么能伤老婆呢?太不应该了!
公主,还是老婆?
他想了想,要不还是公主吧……
只需要一点点伤痕,凭他的身手保证只是一瞬间的事绝对不痛,也不会留疤。
况且要把追光磕道口子出来也绝非易事,至少需要止水那样的名剑,与他未受伤之前的力道。
眼下凭他的身体肯定做不到。
于是他就在这样的反复内心纠结犹豫中,来者不拒地把殷离喂的饭都咽了下去。
茗瑞见二人这副恩爱的模样,捂嘴笑了笑,冲侍从们挥手,统统退了下去,只留下二人在房内。
殷离觉得自己像在喂小猫,喂得正起劲,一时没留意分寸,一不留神就接连喂了三碗小米粥,直到萧沐忍不住发出一声“嗝”。
殷离的手一抖,这才意识到坏了,吃撑了。
他连忙放下碗,有些愧意地道:“我给你揉揉?”
萧沐因为想要伤害殷离而目露愧意,乖乖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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