镂雪打开来看了看,有金银项圈五个,镶玉宝扇三把,上等宝砚宝墨二匣,再加上一楼挑出的彩缎百端,金银千两,已经给足了侯府体面。
这些礼物又送去给萧令弈过目,得他点头之后才装进明日要一同去侯府的马车里。
天色渐暗时,侯府跟过来的管事和四个丫鬟在花园假山里聚头。
按礼数,这群人明日是要跟着一起回趟侯府的。
那四个丫鬟和李管事抱怨:“当初说是来王府盯着质子的一举一动,如今我们这群人连他的身都近不了,在外院干那些粗活,一天下来手都磨糙了!”
这四个丫鬟个个都算貌美,最开始这群人也有一个不能明说的目的——她们跟在萧令弈身边,见湛宸的机会就多,若是有谁入了湛宸的眼,在王府做个小妾,东宫就能在固若金汤的王府里劈出一条眼线。
没想到这淮王的面都没见到,就被打发去外院干些粗使的活,这日子还有什么盼头?
“明日回了侯府我不想再来了!”
四个丫鬟怨声载道,那李管事的脸还是肿的,话都说不清,只听着,脸色阴沉。
“你们是陪嫁的仆人,除非淮王殿下休弃了质子,否则你们的身契这辈子都会落在王府,只能一辈子做粗活。”
说话的是裁冰,她幽幽地走到这群人中间:“我最了解王爷的性子,他是不会怜悯你们这群下等贱奴的。”
一个丫鬟不服道:“下等贱奴?裁冰姑娘又是几等?说白了,都是奴才,摆什么谱啊?”
裁冰转身瞧了一眼这丫鬟,语气尖酸道:“同为奴,王府的奴才就是比你们这群侯府奴才高一等,更何况,我是虞公子身边的旧人,连王爷都高看我几眼,你们还得指望着我给活路,你如今这样跟我说话,我就是把你淹死在王府的池子里,也没人敢多说什么。”
那丫鬟被吓得脸色惨白,李管事忙上前赔了笑脸:“裁冰姑娘别跟小丫头计较,我们这些人还指望着你给活路呢。”
他弯腰低头,奉承主子一样奉承着裁冰,裁冰很是受用,她从怀里取出一枚剔透的白玉吊坠,这吊坠上刻着一轮白月,白月下垂着一串珍珠,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这枚玉坠是虞公子给王爷的十六岁生辰贺礼,玉是虞家的祖传玉石,珠子是虞公子亲手所串,公子走后,王爷怕睹物思人,所以将这枚白玉吊坠放在了库房二楼收着。”
这是她今日挑选珠宝时偷偷带走的。
李管事:“裁冰姑娘的意思是?”
“知道什么叫鸠占鹊巢吗?”裁冰握着这枚触手生温的玉坠,“如果一个替身,敢动正主的东西,他会怎么样?”
李管事恍然大悟:“那么淮王一定会厌弃质子的。”
裁冰嘴角一勾:“你们是要跟着他一起回侯府的,等东窗事发时,你们要一口咬死,曾在回门礼上见过这枚白玉吊坠,其余的事,交给我。”
李管事和四个丫鬟都明白了她的意图,纷纷应下,唯有如此,他们才有出路可寻。
裁冰将白玉吊坠收入囊中:“王爷最恨的,就是有人动虞公子的物件儿。”
·
第二日清晨,萧令弈按照原定的时辰坐上了回侯府的马车。
昨夜彪棋回来传话,说军中细作之事还未了结,淮王要今日中午才能回府。
皇帝特意下了道圣旨来全侯府的体面,若回门迟了又要被说怠慢,萧令弈没法等湛宸回来。
街上人来人往,不少人看到上马车的只有萧令弈一个人,不免犯起了嘀咕。
“如果淮王殿下真的把王妃放在心上,怎么会任由他一人回侯府呢?”
“你想想,如果王妃是那位虞家公子,淮王今日能舍得让他一个人回门?”
“淮王要宠也不是宠着这样一个替代品啊!”
“看来被休弃是迟早的事。”
“听说朝中还有官员拿此事开赌呢。”
街上几个家奴打扮的人跑回了侯府,将此事说了。
“淮王果真没有陪同?”
“没有,奴才看得真真的,今日只有质子一人回来。”
“我早说了,淮王就是图个新鲜,哪会真把一个质子放在心里?侯爷,你今日尽可以为齐英讨回那日落水的债。”
秦姨娘唆使着永安侯,虽然当日把安齐英扔下水的是淮王的人,但王爷他们可开罪不起,柿子就得找软的捏。
永安侯沉吟片刻,命人把侯府门口备来迎接淮王的排场全部撤了去,门口的家仆只留看门的,还把府门关上了。
“我要他扣门来求。”永安侯在前厅的太师椅上落座,抬手握着茶盏,气定神闲。
“把齐英叫来,让他看看为父如何为他出那日的气。”
秦姨娘立刻着人去把安齐英叫了来。
安齐英那日被打了一顿,还被扔进水里着了风寒,心里又气又惧,这几日病歪歪的,听到萧令弈今日是独自回门,那凶狠淮王没来,他才支棱起来,又听娘说老侯爷要为他出头,彻底来了精神,跑来前厅看热闹。
见府门关着,安齐英还有些担心:“爹,萧令弈那个性子不会轻易示弱,现在又有淮王府给他撑着腰,只怕会转头就走。”
永安侯:“圣旨要他回门谢侯府的恩,他敢不入府?昨日军中出事,淮王一时半会也回不来,谁能给他撑腰?今日如何摆弄萧令弈,都由侯府说了算。”
王府的马车停在侯府门口。
萧令弈下了马车便见侯府大门紧闭,没有人出来迎接。
若要扣开府门,势必引来围观。
都不必他做什么,侯府这大门一关,街上看热闹的百姓就聚了起来。
圣旨要淮王妃回门,侯府却把门关了,这显然是在下淮王妃的面子。
人群里不知谁开了个头,纷纷议论起来,说是质子忘恩负义,大婚之日仗着攀上了高枝儿,把永安侯世子给推水里了,世子为此病了一场,老侯爷心疼啊,所以今日才要为儿子出气。
这群人便一边倒地讥讽起来:
“侯府养了质子这么多年,听说是好吃好喝地供着,绫罗绸缎任他挑选,这质子却不知感恩,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质子在外头没少借着侯府的威势仗势欺人,如今还如此嚣张,也不知淮王殿下怎么会看得上他?”
“质子在秦楼楚馆还欠着酒钱呢,听说他还喜欢把貌美的女子抢入侯府,东烨的皇长子这副德性,难怪衰败!”
“世子爷马上就要和白家姑娘成亲了,却被害得病了一场,这要是耽误了婚事,老侯爷这个做爹的能饶了他?”
“你们难道忘了?淮王府本就欠着侯府一条命呢…”
“快闭嘴,这事不是能摆在台面上说的!”
……
侯府什么心思,萧令弈心中有数,他忍着性子,上前扣了扣侯府的大门,里面毫无回应。
乐竹愤怒道:“殿下,我们为什么要受这种气?侯府不开门是侯府的事,我们已经来过就行了。”
萧令弈:“我今日若不进侯府,那就是抗旨,明日奏折里不仅要说我忘恩负义,还会牵连淮王府。”
乐竹憋屈至极:“若是在东烨,谁敢给您这等气受?”
“可这是在北微,在异国。乐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萧令弈又扣了扣府门,周遭围观的百姓更多,讥讽议论之声也大了起来。
他置若罔闻,仿佛置身于流言纷扰之外。
侯府内,就站在府门口的家仆没得到侯爷的允准,既不开门也不应声。
安齐英听着这几声放低姿态的扣门声,觉得这是个天大的乐子:“别给他开门,就让他在外头站着,敲到手烂为止!最好让全皇城都来围观他今日的卑微之态!”
永安侯闭目品茶,默许安齐英的任性。
第三次扣门依旧没有得到回应。
萧令弈停下了手,揉了揉手腕,淡声道:“扣这三下门,已是我给侯府脸面了,乐竹。”
乐竹一直在他身边。
萧令弈说:“帮我这扇府门踹开。”
乐竹:“啊?”
“踹开就好,别把门踹烂了。”
萧令弈看着永安侯府的牌匾,冷冰冰地道:
“如果不想在屋檐下低头,那就把这屋檐掀了吧。”
乐竹会意,他往后两步,凌空飞起一脚,隔着沉重的门把内里宽厚坚硬的门栓拦腰踹断!
站在门里的家仆被震出三米远,安齐英得意的笑还挂在脸上,目瞪口呆地看见府门从外面被一脚踹开。
永安侯被这一脚吓得险些摔了杯盏。
萧令弈站在敞开的府门中间,朝着侯府父子和善一笑。
第9章 只是个替身也够了
永安侯回过神来,厉声让府内护卫把萧令弈围了。
乐竹护在萧令弈前面,萧令弈泰然自若地将乐竹拉到身后,正面对上永安侯:“我今日奉旨回门,谁敢拦我?”
侯府的护卫面面相觑,萧令弈往前走一步,他们不仅不敢拦,还后退了一大截。
比起圣旨,他们更畏惧的是淮王府,今日一同回门的有一队王府侍卫,这群侍卫还未干涉过今日之事,可一旦侯府敢动手,王府侍卫仅为了淮王的颜面也一定会护着萧令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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