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叹口气,燕泽玉瞥了眼身边。
床榻另一边已经没了辛钤的人影,伸手探去,被窝一片透凉,大抵辛钤又是很早便出门处理政事了。
脑海中不合时宜地闪过些许昨夜的画面,燕泽玉默默红了脸,小心翼翼撩开寝衣,大量着自己的小腹乃至侧腰。
盛放妖冶的粉桃花已然被蹭掉了,被辛钤反复摩挲过的位置略泛红,腰侧还有些发青的指痕。
蹙眉,他暗啧一声。
“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劲儿……”
*
不知是不是燕泽玉的错觉,辛钤近几日似乎越发忙碌起来,晨雾朦胧时便出门,披星戴月时方归。
不过辛钤忙政事,也没让他闲着——给他布置了复习马术、每日在院中晨练的任务。
辛钤无暇陪他去练,便安排了一个暗卫跟在他身边,随时监督并向他汇报。
虽然不明白辛钤为何突然兴起让他锻炼身体,但为了不受惩罚,燕泽玉还是认了。整日被暗卫盯着晨起锻炼,往返于马场和长乐宫之间。
某次马术练习的途中,燕泽玉默默腹诽着辛钤,脑海中骤然升起一个想法:
上次那个的时候他体力不支昏睡过去了,辛钤也是在那之后让他晨练骑马的……
难道是嫌他体力差……?
这个念头甫一冒出,燕泽玉面色便有些发红,等堪堪回过神来,他赶紧摆摆头将这荒谬的念头扔出脑海。
怎么可能呢?!
每次他累得不行想休息就会跟辛钤撒娇,看神色,似乎很是餍足的模样。
*
之前马术的训练成效本就不错,略微复习,滞涩感也消褪掉,如今他已能轻轻松松地在马场上跑十来圈不喊累。
结束今日任务,燕泽玉牵引缰绳将马匹停住。
他颇为无奈地朝那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的暗卫叹了口气,“暗卫大哥,你不休息下吗?”
“回太子妃殿下,暗九不累。”一字一句的,回答得很认真。
燕泽玉:“……”罢了,不跟老实人开玩笑。
暗九存在感极低,平日一句话也不说,除非是被他问起。
回宫的路上,燕泽玉瞥去好几眼,思忖半刻,询问道:“你们太子殿下近几日都在忙些什么?”
其实只是一句寻常不过的问话,但暗九神色却瞬间警惕,但情绪外露不过一瞬,很快被隐藏。
可一直用余光注视对方的燕泽玉还是发觉了细微的不对劲。
“回太子妃殿下的话,太子殿下的近日的动向……暗九并不太清楚,暗九失职,请太子妃殿下责罚!”
一眨眼,暗九已经抱拳跪下,一副认罪的模样。
燕泽玉愣住,赶紧把人扶起来。
“你何罪之有?快起来,快起来……”
被这么一打岔,燕泽玉心底那抹怀疑稍淡下去。
但回到长乐宫,他默默独坐一隅望着窗外发呆时,才想起方才路上的不对劲。
暗九当时的反应的确奇怪,而且后面突然认罪下跪的举动也突兀。
一时间燕泽玉也不能确定,到底暗九是因为调派到他身边来不适应环境而显得有些冒失,还是故意突兀认罪来打岔不让他深思……
辛钤忙于政务却又隐瞒他……
难道是前朝出事了?
作者有话说:
【审核太太!只是画画QAQ求求给俺过过】
转阴了。我胡汉三满血归来啦!(可能是半血)
第117章 丧钟长鸣
三日后,丧钟长鸣。
皇后于昨夜薨逝的消息顺风传遍了阖宫上下。
苏贵妃谏言之下,可汗终究是答应了去咸福宫见皇后。
但他没料到近几个月以来皇后称病不出竟是真病。
皇后穿上了册封时那套雍容华贵的袆衣官服到宫门口迎他。
女人被左右两个婢女搀扶着,珠翠满头,东珠耳坠熠熠生辉,从远处看去竟觉得那身衣衫将人都盖住了,仿佛穿上死板僵直的寿衣。
可汗被脑中惊现的念头给吓住,忙摇头,蹙眉快步走过去。
这几日脑袋清爽不少,沉重的身体也比从前松快,想来今夜正是大展雄风,与爱妃共赴云雨的春宵时刻,却被劝说来陪皇后用晚膳。
可汗扫兴至极,心底原本就压着火,脚下步伐更快。
可等他当真走近咸福宫,瞧见皇后珠宝堆砌后的面容,却是一愣。
皇后面上涂了厚厚一层铅粉和胭脂,仿佛假人脸上的面具,可就算如此,仍旧盖不过女人灰败的面色。
时至今日,他才真的相信皇后是真的病入膏肓了。
这顿晚膳是他们夫妻俩为数不多和平共处的时候。
饭桌上安静极了,从前总是强势又絮叨的女人终于沉默下来,皇后几乎没用几口饭菜,煌煌烛火下静静看着可汗——这个叫她又爱又恨的男人。
她没告诉可汗她快死了,只是在男人用完膳食后默默问了一句:“大王,你还记得年少时候迎娶我入门吗?”
“那是个夏天,北境正值暖季,我穿了一件清透凉爽的红嫁衣,你夸我生得好看。”
“我刚进门的那年,你身边没有别的女子,高兴或烦恼都与我分享。可不知什么时候,你身边的女人越来越多……你不愿再来我这儿,也再没说过我好看。”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皇后临终时没再说起旁人,也没了多余的诽谤陷害。
这样反倒叫可汗生了内疚悔意。
他亲自为皇后拟了谥号,取孝庄仁三字,以表对其生前操持后宫事务的肯定与嘉奖。
孝庄仁皇后薨逝后的好几天里,可汗没再去苏贵妃那儿,也没有召幸任何妃嫔,独自在咸福宫静坐。
因是国母薨逝,丧钟三鸣,意为国丧。
举国上下需着素衣半月,皇室成员则需守孝一年,哭灵七日。
燕泽玉身为太子正妃,自然也需遵守这规定。
辛钤本意叫他不去,但燕泽玉深知,皇后崩逝这几日,可汗的态度有转折,后宫牵扯前朝,都是波云诡谲。
本就足够辛钤头疼的了,他作为太子妃却不去哭灵,这事儿若是传到前朝,想必对辛钤不利。
他自然不愿给男人增添不必要的麻烦,不过是跪一跪。
但燕泽玉还是将哭灵这事儿想得太轻巧。
整整七日,就算有护膝垫着,也跪得他膝盖生疼,青紫肿胀,走路都有些困难。
当辛钤忙完朝堂风波回宫后,发觉小家伙走路一瘸一拐时,骤然生了气。
替燕泽玉隐瞒的金戈和白棋被统统罚去鹅卵石道上跪了一下午,还是燕泽玉撒娇求情才让男人同意叫两人回来。
“嘶——”辛钤按在他膝盖上骤然用力,把燕泽玉痛了一激灵,龇牙咧嘴地抽气着,“好疼啊!”
辛钤语气不太好,冷冰冰道:“现在知道疼?疼还去守灵?”
怯怯抬眼瞅了下男人的脸,多日未见,燕泽玉本想跟对方腻歪一下,但待他清楚看见辛钤眼下浓重的青黑,却心疼了。
辛钤少有这样疲惫的时候,明显是在外头的这几天都没休息好。
可即使这么困,他还要先给他揉淤血。
顾不得膝盖被揉搓得难受,燕泽玉心疼地抚了抚男人眼下的黑眼圈。
“前朝发生什么了……?是遇到什么难处了?”话到一半,声音骤止,“算了,先不说这些。陪我睡睡午觉罢。”
辛钤凝重的神色这才和缓下来,他知道小家伙的说辞不过是想让他快点去休息。
这样被人关心的感觉竟也不错,他勾唇笑笑,轻落一个吻在少年唇角。
“忍着点疼,揉完就去睡觉,好吗?”
青青紫紫的痕迹出现在少年粉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眼,辛钤望着对方膝盖上的伤,眉峰很快又蹙起。
明明自大婚之日便暗下决心,绝不让眼前的少年再受一丝苦楚,可这些青一块紫一块的淤青却不断提醒他——他没做到当日的承诺。
这一切的一切,归根结底,是他手中权势还不够大。
位至太子,可许多事情仍旧掣肘颇多。
何时才能掌百年之柄、生杀之权呢?他希望小玉永远无忧无虑、无灾无病……
洗去手中沾染的跌打药,辛钤拥着少年躺倒在绵软宽敞的床榻之中。
床榻上仍铺着他们新婚时盖的大红喜被,鸳鸯戏水,龙凤呈祥。
辛钤从身后抱住少年,埋首于对方柔软馨香的颈窝中。
舒适、温暖,心旷神怡。
反倒有些睡不着。
叹了口气,辛钤低沉道:“可汗将原本完整的兵权一分为二,半数分给了二皇子辛铭。”
并不是因为辛铭突然有所建树,而是因为孝庄仁皇后。
活人永远战胜不了死人。
可汗将自己对皇后的内疚悔恨尽数补偿到了他与皇后的孩子身上——二皇子辛铭成了皇后薨逝的唯一受益者。
没人料到一个死去的皇后竟然对可汗会有那样大的影响。
辛钤也没料到。
他天生情感淡漠,唯一浓烈炽热的情感尽数留给一人,自然不明白可汗那样爱博而情不专的人,为何会在皇后死去后追悔莫及。
但这不能成为他开脱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