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奉御请完平安脉,瞥眼大理寺卿,劝慰道:“圣人定要放宽心,莫伤了龙体。”
圣人幽长的叹气,转头问大理寺卿,“孟棋芳开口了?”
大理寺卿道:“孟棋芳说丧仪时,看见颖王殿下用很可怕的眼神盯着太子的灵位,鬼鬼祟祟地与俞烨城俞将军在偏殿后无人之处密谈,且丧仪之后颖王三番五次来到东宫,那架势犹如巡视自己的领地。他见颖王野心勃勃,怀疑太子之死与他有关,假意接近,受尽百般屈辱,终于发现颖王蓄养诸多高手,那些人所用兵器可造成的伤口,与太子身上的如出一辙。他便一口咬定杀害太子之人定是颖王。”
“哦?”圣人的眼底顿时涌现凌锐的杀意。
大理寺卿继续说道:“臣查验孟棋芳身上确有遭受凌///辱的伤痕,但颖王府中并无他口中的高手,只是……”他深深皱起眉头,难压作呕之感,“臣在颖王府的后院闻到若有似无的血腥气,那些砖石瓦砾看似干干净净,却好像被血水浸泡过很久一般。”
圣人后背一阵阴寒,不由地直起身子,“爱卿可有掘开来看看?”
大理寺卿道:“臣命人撬开一块青石板,发现底下的泥土竟然发红,更是血腥恶臭。王府长史辩称,因王府亲卫喜食脍炙,颖王体贴手下人,常常买来大量家畜,养在王府内,现吃现杀,保证口味新鲜,时间久了,难免留下难以洗净的血迹和腥气。他还带臣去看了,确实有鸡鸭鹅和十数头猪羊。”
圣人道:“颖王如何解释的?”
大理寺卿道:“颖王殿下说自己与太子自小手足情深,对太子更是心怀一片敬慕之心,怎可能杀他?自己与他和俞将军都不熟,更谈不上密谋或是欺辱了。分明是孟棋芳心中有鬼,意图栽赃陷害,挑起罗氏内讧。殿下还说,当年孟棋芳的父亲在北庭都护府时,惨遭灭门一事太蹊跷,说不定其中另有隐情,否则如何说得清边疆战事大捷,人人欢庆,只有他一人日渐憔悴,病骨支离?”
圣人听到此处,脸色忽然一变,手指不由地紧攥成拳头,也克制不了身体微微颤抖,眼底闪过一丝恐慌,“……爱卿继续去查,几个人轮番审问颖王和孟棋芳,在他们吐露实情之前,不许他们睡觉吃饭,连一口水也不许给他们喝!”
大理寺卿道:“孟棋芳的身体只怕支撑不住。”
“死了便死了!”
突然炸响的一声怒喝,大理寺卿双肩一震。
圣人烦躁地挥挥手,“孟棋芳……先放着,容我想想,再亲自来问……你下去吧,记住审问的结果不许向外泄露一个字,否则唯你是问!”
大理寺卿作揖告退。
接着,俞烨城被圣人召进殿内。
“烨城啊,刚才大理寺卿的话,你都听见了?”
俞烨城大方应道:“臣听见了。”
圣人缓缓捋着胡须,目光深沉地盯着地面,“我不怀疑你与颖王有勾结,因为是川儿送你进入龙武军,我自是相信你的忠心。客套话就免了,我有一件事要你去办……今晚,去杀了孟棋芳。”
纵是心中恨不得将孟棋芳千刀万剐,俞烨城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仍是暗暗吃了一惊,“圣人,此案尚未查清……”
圣人摆手示意他不必说下去,“我意已决……我一想到川儿身边竟有这样的疯子,就一阵阵心寒,我不容许他再活着!你是我现在最信任的人之一,这件事只能交托给你了,烨城,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孟棋芳……”
俞烨城沉默了下,“臣遵旨。”
夜晚,他先接引罗行洲的人进入龙武军官署,藏在平时不用的兵器库内,锁好门后回到屋中,将贞观殿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告诉晋海川。
晋海川道:“圣人大约猜到孟棋芳刺杀的原因,他不想细究下去,更不想知道是自己为了博好名声,把凶手安排在自己儿子身边,成了害死儿子的帮凶。”
俞烨城望着烛火下他平静的面容,“是杀是留?”
晋海川道:“去找甪里大夫,问他要一颗安魂丹,给孟棋芳吃下去,再往他这里捅一刀。”
他在自己心口的地方比划一下。
“他的心位置异于常人,此处下去,不会要了他性命,再辅以令人假死的的安魂丹,将他悄悄运出来,找个地方安置。”
“好。”俞烨城不会多问。
晋海川主动道出原因,“他还没在安国公世子的坟前磕头道歉,怎么能轻易地死了。”
第148章 后悔吗
翌日,天蒙蒙亮,大理寺卿急匆匆地进宫,将孟棋芳的死讯告知圣人。
“……被小吏发现时,人已经凉透了,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瓷器碎片,扎了自己的心口……微臣有负圣人重托,还请圣人责罚。”
此时圣人刚起身,为了扮演好一位爱子心切的父亲,确实需要付出些辛苦。
他沉吟片刻,十分体贴地吩咐内侍扶起大理寺卿,“是老天饶不过此等贼人,与爱卿何干呢?死了便扔到城外烧了,免得脏了太子深爱的东都城。”
大理寺卿应下,又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案子该如何查下去?”
圣人道:“罢了,也没掀起什么风浪来,抓紧审问颖王去,定要事无巨细,全都给我查出来!”
“臣遵旨。”大理寺卿暗松一口气,迅速退下。
很快,两名小吏赶着一辆牛车离开大理寺,还没出城,被人拦下。
天色再亮一些时,朝阳落在赶牛车的两个中年人身上,深色的粗布衣衫,相貌普通,隐没在人群中,谁也不会多看一眼。
牛车直奔龙栖山,在太子陵东面的一处坟墓前停下。
有人从茅草屋中奔出,急忙将一颗药丸塞进牛车上已死青年的嘴里,又手脚利索地包扎好胸口的伤口。
不一会儿,发灰的脸竟然渐渐好转,露出些许生气,紧接着眼皮子颤了颤,缓缓睁开来。
孟棋芳望着灰蒙蒙的天色,以为自己到了阴曹地府,没成想一转眼就看到个沉静中带着一丝戾气的脸。
那张脸在黑色披风映衬下,格外苍白,但夺不走眉眼间的俊逸……以及,一种可怕的熟悉感。
孟棋芳猛然清醒过来,不顾胸口的疼痛,挣扎着坐起身,厉声问道:“你是谁?!”
晋海川对他冷冰冰的笑了下,“你觉得呢?”
温柔却又清冷的嗓音,孟棋芳瞪大眼睛,脑子里忽地浮现出罗行川的脸。
这是第一次,他从这张陌生又厌恶的脸上,看到了罗行川的样子。
不可能,罗行川已经死了!
他亲手碰触过冰冷而僵硬的身体,那时候狂喜的感觉还在心头激荡。
可是……他看着看着,恍惚中觉得面前站着的就是罗行川。
他身形晃了晃,一头栽下牛车,眼见要摔进潮湿的泥土里,一只手扶住了他的胳膊。
“你……”他不仅没有道谢的想法,心更是乱跳的厉害,震得伤口处一股暖热,应该是又出血了。
晋海川一手拄着手杖,一手抓紧孟棋芳的胳膊,拖着他,走向不远处的墓碑。
尽管这些时日以来,各种精心调养,但是十几步走下来,他仍免不了气喘吁吁,对茅草屋门口的人摇了摇头后,拼着一口气,把孟棋芳丢在墓碑跟前。
孟棋芳抬头一看,“安国公世子司淮之墓”九个血红大字映入眼帘,连日来的梦魇争先恐后地涌现,在脑海中卷起狂风暴雨,带来的震撼让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得更加厉害。
晋海川不急不慢地说道:“二十年前,北庭都护府副都护孟尧暗中投靠北齐,欲协助北齐吞并大周江山。但他的诡计被大都护觉察,北齐人担心计划泄露,串通其它内应,斩杀孟家满门,烧毁府邸,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孟尧叛国一事传回京城,先帝念其往日功劳,不忍大周功臣遗臭万年,故而隐瞒下来,还叫人好生优待孟尧唯一活下来的孙子,期望孟家将来能够回归正道,继续为大周百姓效力。”
孟棋芳吼道:“你……你在胡说什么?!”
晋海川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丢在他面前,“北齐大将军柴丹亲口说的。”
两张纸轻飘飘地落在孟棋芳的面前,他迟疑了。
晋海川讥笑道:“怎么,敢杀了相识二十年的挚友,不敢面对真相吗?”
孟棋芳哆嗦着,垂眼看去。
白纸黑字,正是柴丹的字迹。
他不信,“字迹可以造假!”
“哦?”晋海川道,“那就是说明你认为自家满门是被先帝所杀了?”
孟棋芳怔怔,好一会儿才缓过神,胸口疼得更厉害了,“我……没有……”
“你爱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晋海川蹲下,按住孟棋芳的脖子,“你与害死自己全家的北齐人勾结,又撺掇罗行洲,设计害死司淮,如今该向司淮磕头认错了。”
孟棋芳感觉到脖子上那股不容抵抗的力量,拼了命地挣扎,“我不要,不是我,我没有错……”
“咚!”
他一脑袋磕在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接着,他又被拎起来,再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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