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煜往后翻,很快,他便发现其中有一页白帛,被人扯了下来。
他赶忙拿出钱天崖拼出性命带到自己面前的那半片白帛——二者的断口相接严丝合缝。
只是可惜,白帛前面记录客人信息的那页,已经烧毁了。
赵煜又往前翻,依稀能辨认出前面几页部分客人的名字。
他走向在门口探头观望的陆吴川,把册子交给他道:“劳烦陆大人着人依照这些名字去查问一遍。”
明知能查出结果的希望渺茫,却也不得不去做。
希望这丧心病狂的凶手机关算尽一场,能够百密一疏。
陆吴川点头,表示这就去办。
现场忙乱无比,让一众人忙到傍晚。
相比之下,太子殿下这半日一直安静得没有什么存在感,赵煜反而颇有些不适应。他环视一周,见那人在门口和两名衙役陪着秦郑氏,秦郑氏正神情悲切的和他说着什么。
沈澈清和的面庞上,也晕出一股悲意,叫人看上去觉得他是从心底里难过。
赵煜挑了挑眉毛,没去打扰。
待回到府衙时,已经上灯了。
如今,官差加百姓,遇害者一共八人,百姓中还包含了女子、孩童,案件行止恶劣、线索棘手。
赵煜把自己关在房里翻查汇总上来的资料,试图找出被害人的交集或共性,却发现,这几人全无交集可言。
终于,他不得不承认,事情正在往最坏的方向发展——凶手,起初就是在随机杀人。
大部分告破的凶案,是因为凶手与被害者之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凶手一旦随机选定目标,便是在犯案之初,就切断了容易暴露自身特性的线索。
想要将这样的凶手绳之以法,难度可想而知。
但往深处想,秦念儿和钱天崖会出事,显然是掌握了指向凶手身份的线索,于是他杀人灭口的同时,把对官府的挑衅升级了。
如今只知道凶手会用十花刺,可能和胜天镖局有着某种渊源,但总不能,把镖局里的人一股脑都拘来询问。
海棠花瓣,除了出现在镖局旗帜的徽纹上,还有没有其他的深意……
赵煜起身,抻一个懒腰,他提气在胸前的几处穴道游走,自膻中到璇玑,还是滞涩气闷。
便看着窗外满园春色出神,本是人间四月天,却闹得这般血雨腥风。
正出神,忽听见身后房门一声轻响。
以为是衡辛进来伺候,就没理会,就只想看看院子里向荣的嫩绿色,洗掉下午在现场看来的满眼褐红色。
结果,下一刻他就听到身后响起让他脑仁瞬间隐隐作痛的声音:“赵大人,你背后的伤只怕已经红肿发炎了,该换药了。”
赵煜猛然回身,就见竟然是沈澈,左手拎着药匣子,右手端着一盆水,站在房门前。
作者有话要说:
赵煜:使不得使不得!
沈澈:放着我来~
第22章 换药
这如何使得!
赵煜身体、心理都抗拒。
连忙快步过去接过水盆,随手放在桌上,一边喝道:“衡辛!你死哪儿去了!”
沈澈笑得淡雅,悠悠然道:“他去帮忙查《府志》了,想查胜天镖局的过往,周重一个人可忙不过来,”说着,他随手关上门,几步走到桌前,手指清风拂柳一样,掠过盆边,判断出空间,把药箱放一旁。
赵煜不禁感叹,从沈澈瞎眼这件事就能看出人间的参差,摸摸索索的动作都与众不同,还挺好看的。
等了片刻,赵煜没反应。沈澈不厌其烦的把刚才的话掰开揉碎了一遍:“衡辛查《府志》去了,没人给你换药,你要是不想伤口恶化,就乖乖坐那。”说着,他指了指桌边的椅子。
其实,自早上起来,赵煜便觉得背上的伤口有些肿胀发热,想来是因为一连几日被案件赶落得觉都没睡个把时辰,也忽略了按时换药。
忙叨起来伤口沁了汗水,要发炎了。
本来打算晚上睡觉前好好清理一番,结果还没等吩咐衡辛,沈澈先来了。
但赵煜实在不想让太子殿下伺候,见他一副你不换药,我就在这儿杵着的架势,抬腿就想往外走,哪怕叫门外值守的衙役来帮忙都好。
结果,被沈澈一把就扶在肩头。
紧跟着,沈澈半推半扶,直接把人按在椅子上。
“赵大人,孤其实一直想问你。”说话间,沈澈双手搭在椅背上,把赵煜圈在中间,弯下腰来,几乎和赵煜贴着鼻尖。
赵煜只得死命的往后缩,伤口被压在椅背上,一阵疼痛,让他背上瞬间起了一层白毛汗。
“你是怕我,还是讨厌我?”沈澈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当然,咫尺的距离,惯会察言观色的赵大人,也看不清太子殿下的表情。
于是,赵煜短暂的愣了愣,下意识咽一口口水,反思——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当然,事到如今,赵大人必须抵死不认:“不知殿下为何误会了,下官没有。”
“那你为何总躲着孤?”
嗯……
毕竟已经隔世,这人现在可是他的直属上官,面儿上还是要应承的,赵煜心一横,道:“下官何德何能,让殿下纡尊记挂,”说着,他坐直了身子,收敛起刚才恨不能穿过椅子背儿躲沈澈的怂包劲儿,极为不吝的解开衣裳,褪下左边衣袖,把还裹着白帛的半边身子露出来,“是下官不识好歹了。”
话说完,眼观鼻,鼻观口的在椅子上危坐起来。
对方摆出这么一副表面顺从,实际破罐破摔的态度,是沈澈没想到的,他摇头笑道:“这又是在闹什么脾气?”
声音很低,语气里满是无奈,好像也没指望赵煜能回答。
手指试探着触碰到白帛,动作柔缓下来。
接着,他一边用手比量着位置,一边把赵煜伤口周围的皮肤擦净,赵煜瞥眼看被沈澈扔在一旁的白帛,沁出的血色果然不正。
伤口大有要发炎化脓的迹象。
可叹,他刚收敛起入定的神通,便被沈澈轻触在伤口周围的动作,撩的一阵痒,身子不受控制的轻轻打了个颤。
他也知道,沈澈怕眼睛看不见,下手重了,弄痛了他,于是格外的轻手轻脚,可越是这样,赵煜便越觉得,对方在自己背上游走的手指,有一股撩拨的意味。
闹得他寒毛都竖起来了。
只得强自镇定,把心思放在感觉伤口的肿痛上。
“忍一忍。”沈澈突然道。
话音落,赵煜便先感觉到一阵清凉,稍纵即逝。紧接着,便是难以遏制的灼痛,让他觉得有一团火,在他背上烧起来——极冲的酒味,蔓延过来。
赵煜强咬着牙,不吭声。
好在灼痛并没持续太久,就又被一阵凉意压下去了。
清凉的药香,中和了烈酒浇洒在伤口上,蒸腾起来就撞头的味道。
有一丝好闻。
“孤眼睛还没坏的时候……见过你。”沈澈突然开口了。
赵煜恍惚,不知他说得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不知多少次暗骂自己失心疯了,对前世的恩怨纠葛念念不忘。
长此以往,注定这辈子依旧冤冤相报天长地久。
可人就是这样,懂得和做到,是两码事。
他恨不能重新走一遍黄泉路,再去喝一碗孟婆汤,把那些前世的浮光掠影通通化散掉。
最不济,来个现世报,人在家中坐,花盆砸脑袋,砸到失忆,也比现在强。
他前世对沈澈有多么全心全意的信任,便叫他这辈子对这人自骨子里生出多少畏惧忌惮。
“孤五岁那年,见过你,”太子殿下声音清澈,“你在赵丞相身边,轩轩韶举,尽态飒爽,该是万般美好才对,可不知为何,我看着你,总会觉得惄焉如捣,当时不明白为何,时至今日也不明白……”说着,他叹了口气。
你这叫良心疼。赵煜心里想。
当然他不能这样说,也不想拾这个茬儿,更不明白沈澈为什么要选这当口跟他说这些。
隧也语调淡淡的道:“许是殿下独具慧眼,看出下官青蝇吊客,年纪轻轻,心思消极,不屑而已。”
沈澈正在替赵煜把伤口重新包扎好,听了这话,他手下的动作顿住了。
没人敢对太子殿下用这样的口吻说话,除了跟前儿这位。
沈澈没说谎,他这辈子第一眼看见赵煜,正是五岁那年,遥遥相见,一眼难忘。
那日夜里,他做了个梦,梦见一日大雨,天黑得分不清时辰,他驾着马车经过一间破庙,庙里的神像破败,看不出是谁。
一道闪电划过,擦亮了神像的面庞,法相威严,藐看众生,那双眼睛,像真的能够透过他的皮囊,看到心里去。
沈澈猛然惊醒。
奇怪的是,他一个五岁的孩子,做这样的梦,半分害怕都没有,心里反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不明所以的、没有来由的开心中夹杂着痛楚。
很熟悉。
那天天还没亮,沈澈就带着一位老公公出了都城,他也不知要去哪里,只寻着直觉乱走,真的找到梦里的地方。
废庙比梦里更加残破,他步入摇摇欲坠的大殿,抬头看那神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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