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自己不是也自以为与他莫逆,反被他自背后一剑刺成重伤么……
如今,他留在刑部,只怕还是在政事上另有深意。
想到这,赵煜合上眼睛,静默片刻,才又拱手道:“下官可自行去查,不敢劳动太子殿下的暗探门客们了。”
沈澈微低下头,黑纱后的一双眼睛,好像在温和的看着赵煜,一瞬间,赵煜有一股冲动,想扯下他眼前的遮挡,看他黑纱掩藏之下生了一双什么样的眼睛,是否也如前生那般,总是看上去真诚又深邃。
但想也知道,这想法迅速的被赵大人归结于失心疯一列,即刻就被理智压下去了。
赵煜行礼道:“下官还有些未尽事宜,少陪殿下了。”
隧又一次溜了。
沈澈只是惨然一笑,跟着出了屋子。
他回到被自己强占的“雀巢”,小厮阿焕正在门前等他,见左右再无旁人,低声向他道:“殿下,大殿下私贩军备火药的证据到手了,”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块印章,交在他手上,“这是大殿下私铸的符节,另外半枚,还在他府上,您要连夜入宫,禀明陛下么?”
沈澈把印章摩挲在手里,道:“不用,父皇不喜弟兄间猜忌探查,过些天,自然会有人替咱们开口。”
夜于某些人而言漫漫,又于某些人而言一刻千金。
天色微明时,衡辛接了药店老板程一清居于邻县的兄弟程二楚前来。
程二楚听闻哥哥被害,大惊失色,可在知道嫂嫂也死了之后,瞬间转悲为喜,一路上旁敲侧击的打听哥哥名下的银钱房产要如何处置。
衡辛年纪不大,他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人,但跟了赵煜四年,见多了案件,自然也就见多了重大变故后的人情冷暖,有人宁可万贯家财不要,也要逝去的亲人回来、能够倾尽所有为其鸣冤;也有人前一刻悲伤,而后意识到能够从中获利,那一点点伤感就随风消散了。
显然,程二楚属于后者。
他聒噪了一路,衡辛就沉默了一路,起初还搭理他两句,到后面,只当自己是个雕像,半句话都不再说了。
程二楚毕竟只是被害者家属,不能像审犯人一样上堂,衡辛把他带到内衙外厅等候,不大一会儿,赵煜便来了。
程二楚见了赵煜也不害怕,自来熟的上前跪拜行礼:“草民程二楚,见过官老爷,给老爷叩头请安了。”
说着,“咚——”一声,一个头磕在地上,听着就很疼。
衡辛皱眉,在一旁提点:“什么老爷,这是我们刑部尚书赵煜大人。”
“是、是,赵老爷,不……赵大人,”他嘴上喊着敬畏十足,却对官老爷没什么畏惧之意,全没给赵煜或周遭官差开口的机会,便继续道:“家兄程一清,身为商人,一直与人为善,请大老爷查明家兄家嫂的死因呀。”
赵煜点手,示意他起身:“但有人说你兄长为富不仁,这是为何?”
程二楚脸上极快的露出一丝冷笑,道:“大人,斗米恩、担米仇,这事儿再容易解释不过了,家兄时不时施粥赊药,但终归有照顾不到的一两个,就记恨上了呗,”说着,他飞快的换上一副讪笑的面孔,“刚才路上,草民问衡辛小兄弟,事情也没个结果,草民知道他可能做不了主,也不该为难他,如今见到大人,真是见了我炎华国的栋梁柱石、年轻有为,敢问大人……家兄的家财商铺何时可以归还我程家?”
衡辛在一边看,一路上就被他烦得不行,心心念念全是程一清的财产,张口便想骂他。
被赵煜抬手制止了。
赵煜道:“案子一日不破,这些便都可能是证据,不能归还,只有找到凶手,才能进入下一个环节,”说着,赵煜端起盖碗,悠然的啜一口,把杯子放下,笑道,“更何况,这案子,事关皇子性命、又牵涉御药房,没那么快了结的。”
能不能归还,还得看有多少卖假药的赃款罚没呢。
但赵煜没挑明。
程二楚一听,大笔的钱财要被压下,顿时垮了脸。
赵煜继续道:“所以你得想想,到底有什么人,可能和你兄嫂有过节。”
听完这话,程二楚眼睛一亮,道:“家兄的话,草民确实想不起什么人,但至于我嫂子……她这个人,太抠搜,光我知道,我哥铺子里的伙计们,心里记恨她的,没有七八个,也得有三四个。”
根据程二楚的供述,周重去查了一众人的情况。
如今案件早已闹得满城风雨,和程家沾边的事儿,众人都谨小慎微,程二楚口中“大过节”,一经查证,也不过变成了当事人口中的“苛扣些工钱”、“说话不尊重”之类的。
但在周重的详查之下,发现早先程一清名下一间铺子里的二掌柜,像是与程家恩怨纠葛至深。这人如今早与程家撇清关系,几乎没什么来往了,众人的描述中,这人本来就出身草莽,自带着一股江湖气,他本来发展得不错,攒了很多钱,但不知为何,钱财都不知去向,问他怎么回事,他也不说。
确实像是会写恐吓信的人,周重暗自想。
他怕打草惊蛇,悄悄去查,发现这人手掌尺寸能够对应死者颈部淤痕的尺寸,并且还养了狗的。
只是……他左手与右手书写的笔迹,都与恐吓信的字迹全不相同。
不仅他的字迹与恐吓信上的不同,包括程二楚在内,与程一清夫妻二人有利益或雇佣关系的近百人,没有一人的字迹,与那封信上的一致。
又或者,凶手与留下恐吓信的人,压根就不是同一人呢?
两日内,周重带着一众衙役,不仅采集字迹样本,甚至还想到了代笔的可能性,就连都城内的代书摊位都跑遍了。
本以为要拨云见日的案情,又扑朔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今天没话说……
第8章 结案
在赵煜看来,有时候越是错综复杂,线头繁杂的案件,越容易抽丝剥茧。
所谓东边不亮西边亮,不可能每一个涉案人员的反侦察能力都是一流的。
夜路走得多了,总会遇到鬼的。
在沈澈提点过赵煜,皇子妃有个“竹马”之后,事情,便有了一个新的方向。
三日光景,赵煜把皇子妃的底查了个明明白白。
她是江南穹川富商白仲辕的小女儿,本来有一个好友家指腹为婚又两小无猜的竹马。
六年前,大皇子公务前往穹川,在街市上对姑娘一见钟情,第二天就重礼下聘。
姑娘本来怎么都不愿意,更曾与竹马相约殉情。
谁知,约好了共同赴死那日,姑娘没等来情郎,却等来了一封绝义书信——竹马有皇家贵人提携,决定选前程,弃美人。
也就是这样,白姑娘心灰意冷,才嫁入皇室。
江南富商白家虽然为商贾,但大皇子对白姑娘重爱之极,加之炎华国并没有万分的轻贱商人,也因白家对于江南地域的商货占据,几乎形成了一家垄断的局势。
拿捏住白家,就相当于拿捏住了江南穹川的命脉。
是以,当年姑娘嫁入王府,是由正门被迎进去的,成了大皇子的正妃。
一度传为佳话:皇子终于精诚所至,守得云开见月明,抱得美人归。
可是,现实毕竟不是童话。
被人忽略的,是皇子妃的竹马的去向。
他……去了肃王府,六年的时间,成了肃王重信的幕僚。
这人,便是戚遥。
佳话的暗面,被赵煜挖掘出来,皇子妃和肃王殿下的幕僚有勾结。
看来那幕僚戚遥在肃王那里得了名利,又不知如何挽回了年幼两小无猜的姑娘的情谊。
禁忌的情感,越发容易欲罢不能。
终于,这事儿还是被大皇子知道了。
一夜之间,他得知被他视若珍宝的皇子妃,早已经背叛了他,一时无法面对,没脸公然休妻,又狠不下心将她暗自处置。
只得先不去理她,只想着淡漠了,再做打算。
心思没落,流连烟花之所,可以理解。
但高太医讲述的大皇子听了皇子妃的枕头风,冲冠一怒,彻查御药房药材的事情,便不大可能发生了。
————————
刑部大牢内,太医高唯被单独关在一间牢房里,门口有狱卒值守,以确保他能够平安的活到尘埃落定那一日。
牢房里的天窗很高,又小,正能看见一弯新月悬在天上。高唯觉得,那是一柄悬在自己头上的断头刀,就快落下来了。
他躺在地上无所事事,不知多少年都没这么闲在过了。
突然听见牢门口一阵钥匙轻响,随后,牢门被打开了。
赵煜未着官衣,也没带随从,踱步进来,向身后的狱卒道:“本官和高大人说几句话。”
那狱卒即刻会意,行礼出门,远远的守着去了。
高唯没起身,他一个要死的人,懒得过多顾及,脱了官衣,他的年纪都能做赵煜的爷爷了。于是,只抬头瞥了赵煜一眼,就又自顾自看头顶的方寸天空。
赵煜也抬头自那窗口往天上看,而后,也不嫌脏,直接在地上的草堆处一坐,随意极了:“悬月如刀,悬在刑部大牢的天窗里,就像悬在每个牢里人的心头,倒是应景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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