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您这又是要做什么新东西了么?”
裴年钰神秘状:“是啊,明天你就知道了。”
无视了云韶几人被吊起来的好奇心,裴年钰径自回房歇息。
……………………
皇宫,养心阁寝殿中。
裴年晟已脱了外衣,懒懒散散地斜躺在榻上,随意翻着些折子正待就寝。
忽然一名黑衣影卫从门外跃进,佩剑未卸,竟然就这样直直地走到了榻边,也无人阻拦。
“林寒,什么事?”
那名叫林寒的影卫身形颇为瘦削,却并不羸弱,那双阴鸷的眼睛中目光慢慢的一扫,便如同毒蛇一般令人胆寒,心生畏惧。
这般面相本是不怎么讨喜的,然而林寒却是极得裴年晟的信任。
跪在裴年晟的旁边,恭敬垂首,不去看主人那只是随意系好的衣服,而后双手呈上一封火漆密件。
“主人,裕王府传来的消息。”
周围值守的太监宫女听得这男子的话,尽皆悄无声息地依次退了出去,仅留影卫在内。
裴年晟双眉一挑:
“哦?是何人所发?”
“回主人,是裕王亲笔。”
裴年晟双目骤然一凝:
“什么,哥哥他已经醒来了?”
因为他们兄弟二人向来互相信任,所以他并没有在裴年钰的王府里安插什么眼线之类的,裴年钰苏醒的消息他尚且不知晓,这是收到了裴年钰给他传的信才知道的。
他伸手拿起密件飞快地拆开,一目十行地将内容扫完,随手缓缓放下信纸,神情略微复杂地叹了口气。
早在一个月之前裴年钰昏迷的时候,裴年晟见了他胸口的墨翠玉佩已经碎裂无光,心下便知道,恐怕待裴年钰醒来,这内里的灵魂怕是要出点变化了。
——因为他自己也是这样穿越而来的,他和哥哥有着一模一样的玉佩。但因为他穿过来之后玉佩已经碎了,他便没有跟哥哥说过这个事。
他在现代的一世亦名裴年晟,只是却穿得比他哥哥要早了很多,在裴年晟两岁的时候,因为一场意外差点夭折,他便是此时穿过来的。
那是裴年晟两岁的身体里就有着一个成年人的灵魂了,虽然这同样是他的前世,可一个两岁小娃本身就没有什么意识可言,也就无从合并什么记忆。
最初那几年深宫里的境况实在凶险,裴年晟疑心挺重,他原本连这个亲哥哥都不信任,更别提裴年钰当初也只是个五岁小童,他更是懒得与裴年钰有什么交流。
可他胸中计策再多,究竟是困于两岁的身体中无法行动。而裴年钰那时虽只有五岁,却在各种暗地里的欺凌中,每次都下意识地保护弟弟。
再加上裴年钰也确实是用最朴实的关爱来对裴年晟的,所以裴年晟很快就明白了——在他们的母亲去世之后,他的这个心地纯善的哥哥,怕是唯一真心对他好而永远不会害他的人了。
自此之后,他们兄弟二人便开始了相濡以沫互相扶持的宫斗之路。裴年晟借着金手指的帮助,早便开始计划,暗中经营发展,最终顺利让他们走到了最后。
而让裴年晟震惊的另外一件事则是,裴年钰主动放弃了近在眼前的那个皇位。
元昭十九年衡天门政变之后,先帝便被几个儿子气到一病不起,同时开始培养他们两个作为储君备选。但其实有心人基本都猜的出来,先帝无疑是更钟意性情温良的裴年钰的。
裴年晟知道先帝不喜欢自己,所以对这个结果也不甚在意,在他看来他和哥哥谁来当这个皇帝都无所谓。若是哥哥登了大宝却不喜政事,那他就当摄政王辅政罢了。
直到先帝驾崩那天,先帝依然不曾改变主意。
彼时两人守在龙榻之前,在颁诏书的时候,先帝便瞑了目。而后裴年晟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哥哥将那诏书碎掉,飞快地扔进了炉火中,而后拿出来一副早已准备好的伪诏。
伪诏上写的继位人选,是裴年晟。
那伪诏的字迹,竟是与先帝的字迹一模一样。
裴年晟知道他的哥哥于书法上的造诣极高,却万万没想到竟然于此时放了个大招出来。
伪诏上盖的玺印亦是货真价实的。最后一年里,先帝身体状况急剧恶化,裴年钰当时已经代君主政,要接触到玉玺并不算困难,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一个武功大成的楼夜锋。
裴年钰当时如此果断的一通操作,直接把旁边的先帝心腹太监给弄懵了。然而真诏书已毁,伪诏又做得如此逼真,若是对外将真相说出去,根本就没人信。
裴年晟自然也是个果断的,雷厉风行立刻接过了场子,整个继位用了短短数日便尘埃落定。
自那之后,裴年晟更是对他的哥哥好的没话说。
只不过,此时的裴年晟却并不确定他哥是否与他的穿越是同类的。
那日,自王府出来之后的当天晚上,裴年晟便迅速拟了好几个方案出来:
情况1:裴年钰的穿越也是前世今生同一人的穿越,不仅记忆合并,实际性情也是一致的,相当于多了一段后世记忆。
应对:直接摊牌,和自己亲哥没什么好隐瞒的。
情况2:裴年钰的身体被魂穿,穿越过来的非同一人,虽然接受合并了记忆但是性情迥异。
应对:试探之,如果立场友好则可以合作,若有野心或立场不友好则采取强硬措施。
情况3:身体被魂穿,连记忆都没有合并,彻底变成了另一个人。
应对:暗地里直接杀了,对这种占了他哥身体的人没什么可说的。
——裴年晟从来都在该心狠手辣的时候绝不会手软。
而现在他看了这封信之后,心中的一块大石头顿时落了地。
信笺的字迹语气皆没有变化,首先便排除了最坏的第三种可能性;至于第二种可能性,也几乎被排除了——
因为裴年钰的信上说明了对楼夜锋的处置,是接回了自己院里,让他好好休养。
若裴年钰是个魂穿的人,仅仅带有记忆的话,他不会继续留着楼夜锋的。
因为楼夜锋对裴年钰实在太熟悉了,任何一点细节上的违和都会被他寻出破绽。要在楼夜锋面前伪装成身体原主,是几乎不可能的一件事。
最重要的是,裴年钰醒来那时楼夜锋正在狱中,若是个陌生人魂穿而来,直接以违逆罪名杀掉他才是最顺理成章的。
而现在楼夜锋被如此珍惜地对待,这般行事风格,完全符合裴年晟对他哥的推断。
心头的一件大事放了下来,裴年晟的心情也一下子轻松了许多。他干脆将信纸递给了旁边的林寒——这是他亲自选出来的影卫统领,与楼夜锋在裴年钰心中的地位别无二致。
“林寒,你对这事怎么看?”
裴年钰为防泄密,信上没有写桃花蛊之事,只是简略地说了一下楼夜锋下药并之后的事。
林寒粗略扫过,先是微微皱了皱眉,而后道不着痕迹地道:
“裕王身体无恙,自是大靖朝之喜。”
裴年晟端着茶杯啜了一口,斜眼看他:
“这还用你废话?明知故问。我是问你……怎么看楼夜锋这事。”
林寒见躲不过去,只得垂首应道:
“楼夜锋此人……实在有违影卫的操守,其犯上之胆,百年未见。即便其主动侍寝乃是有所苦衷,也不该如此妄为,更何况还擅自调离其他影卫……”
裴年晟笑了笑,没有意外:
“楼夜锋可是与你同期,你平时不是素来对他颇为推崇么。”
林寒抬头平静地看着裴年晟,语气淡然,目光中却闪过一道冰冷:
“属下先前敬他是因为他的本事和武功,只不过他既然已经被裕王放纵到如此地步,身为影卫,却筑下这般大错,属下便不再认同他了。”
“本事固然重要,能拿捏得住分寸更重要。”
裴年晟没有反驳或是赞同,而是继续问道:
“那依你之见,裕王该如何处置他?”
林寒顿时惶恐:
“主人,属下不敢妄言裕王之行事!”
“你且说便是,我不怪罪。”
“……是。依属下之见,自当将楼夜锋处以极刑,以儆效尤,否则怕是会有损军心。裕王此举,恐怕……”
说到此处,林寒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才道:
“……恐怕有些心慈手软了。”
裴年晟点了点头:“依我看他也是心太软了,不过,楼夜锋是他的人,他爱宠着就宠着吧,我也管不着。”
随后他似想到了什么,又道:
“楼夜锋他这会儿武功尽失,那么天下武功第一的名头,怕是就要落在你的身上了。”
楼夜锋与林寒是训练营里的同期,楼夜锋那时的代号是影一,林寒是影二。
当时十几岁的楼夜锋在营中的时候,便显出了绝高的天赋。不仅武功进境神速,稳居第一,各项潜伏隐匿窃取防卫的功课也是举手间便能轻轻松松的完成,其余众人皆难以望其项背。
而那时,他尚且武功没有大成。
跟了裴年钰之后,楼夜锋的武功依然进展飞快,内力修炼得浑厚如海,比之那些隐居大门派的老宗师们都不遑多让,而且还在与日俱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