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告辞也没说,失魂落魄地出了门,看见祁仞和祁家大哥在外头晒太阳。
兄弟俩皆是沉默不语,气氛很是尴尬。
傅予安从屋里出来,木门吱呀一声。
祁仞马上便迎过去,看他脸色不是很好看,心里也是一惊。
大嫂又跟他说什么了?
“回去吧。”他低声说,有些魂不守舍,祁仞伸过去的手他也没接,低着头便往门口走。
祁仞奇怪地回头看一眼门内,哎一声追上去。
“你怎么了?大嫂跟你说什么了?”他抓上他的手,傅予安挣了一下,没挣开。
“没什么。”他勉强挤出个笑来,决定还是先把这事儿压下。
不管是真是假,都跟祁仞没关系,在事情没彻底弄清楚之前,不能让他知道。
“下次还是不要再来了。”他执拗地拉过他的胳膊,“每次一会去你就得伤心,我问你怎么了你也不说。”
傅予安噗嗤笑出声来,眼睛弯成一道好看的弧度。
“真的没事,只是看大嫂孤孤单单的,有些触景生情。”
在冷宫那么多年,他最会的便是掩饰和信口拈来的谎言。
祁仞恍然大悟,以为他是想起了当初在宫里那段不好的岁月。
陪你一辈子这种话已经说了太多了,祁仞不是个肉麻的人,他只是拍了拍他的手,微微叹了口气。
初一到初三三天日子都过得很惬意,傅予安心里尽管波涛汹涌,但面上却还是和和气气地没表现出什么异常。
初七街上有灯会,夏修在家里吃吃喝喝几天,终于是憋不住了,约傅予安出去。
傅予安正是烦心时候,于是便答应了他的邀约。
灯会每年都有,只不过两人都没怎么去看过。
傅予安手里拎着一兜子糖,坐在二楼隔着河看对面唱戏的。
“你怎么了?怎么看起来兴致缺缺的?”夏修丢了颗梨膏到嘴里,含糊不清地问。
傅予安把手上的油纸包打开,垂着眼道:“没什么。前几天去给祁仞大嫂拜年,她说了一些话,让我很介意。”
“啊?”夏修心思顿时从戏台子上收回来,很是担心地问,“她不会是骂你了吧?大过年的给你找膈应?”
“这倒没有。”傅予安摆手否认,“我总觉得她很奇怪,行事风格之类的都……很诡异,我也说不上来,反正我是看不透她想干什么。”
“女人心,海底针嘛!她跟你说什么了?”
“她说当初害死我母亲的,是祁仞姐姐,珏妃。”
“?!”
夏修也吃了一惊。
“怎么会这样?我是说,她怎么知道?骗人的吧!大过年给你说这干什么?是不想你和祁仞好吗?”
傅予安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她说的话几分真几分假我也无从求证除非去让她和珏妃当面对质,不过珏妃哪里会轻易出宫!”
夏修撇嘴:“虽然这宫里妃子争宠手段是残忍吧,但我看珏妃对你挺好的呀!你不是说她还希望你和将军好好过日子嘛!难不成是心虚?”
“我也不知道,那么多年了,母亲只留给我那一个玛瑙手镯。奶妈也早就去世了,小竹也比我大不了了多少,根本无从查证。”
“说不定是你那大嫂挑拨离间呢!你也别太相信她了。”夏修剥开糖纸递给他,“我让傅晏骁帮你查查,若是真如她所说,你要怎么办?”
傅予安不知道。
他还能怎么办呢!现如今跟祁仞正是两情相悦蜜里调油的时候,总不能因为这个跟他掰了。
但是在一起肯定会心里膈应。和杀死自己亲生母亲的凶手弟弟在一起,这合理吗?
夏修对他也同情至极,回去后便让傅晏骁秘密帮他调查一下。
傅晏骁把手上信纸在蜡烛上烧了,想了一会儿道:“过一段时间吧,最近事情多,怕是没空去。”
“大过年的有什么事情?”夏修不信,抱着他腰撒娇,“这还没过十五呢!你这几天一直往外跑,很晚才回家,到底在忙什么?”
傅晏骁轻笑一声,拍了拍他的头安抚道:“忙大事,你在家若是无聊便去将军府找殿下玩。那件事我会帮你们查的,放心。”
第七十六章 无事忙
傅晏骁忙得脚不沾地,夏修便去将军府开解傅予安,结果发现祁仞也开始忙了,整日看不见人影。
“他俩可能在忙一样的东西。”夏修摸摸下巴说,“会不会是太子那儿……”
“嘘!小心隔墙有耳!我问祁仞了,他也不说在忙什么,奇怪地很。”
夏修心里稍微平衡一些,点点头说:“或许是真的在忙什么大事,怕我们担心吧!对了,我让傅晏骁帮你查了,还没有结果。”
傅予安理解,这么多年前的事情,怎么可能会这么快就出结果。
当天晚上祁仞回来,看起来很是疲惫,脸上还有几道细小的伤口。
傅予安心里一惊,上前帮他解下披风,担心道:“干什么去了?脸上怎么弄的?我去拿药。”
祁仞一言不发拉住他,俯身亲下去,力道凶狠地把他往自己怀里带。
傅予安猝不及防,被吻地几乎窒息。
一吻毕,他眼里闪着异样的光,像是捕猎归来的大狼,带着战利品跟配偶邀宠。
“太子要完了。”他说,“快结束了,马上就能结束了。”
他伸手摩挲着傅予安脸庞,声音有些沙哑。
傅予安不知他这话是从何说起,但结合夏修所说,或许四殿下他们终于开始行动了。
他带来的消息很早,三天后,陛下才颁旨废了太子之位。
他本就在禁足中,百姓们都猜他早就失宠,被废黜只是时间问题。
但没想到这么快。
祁仞还是早出晚归,有时候一睁眼就不见了人影,到深夜还不回来。
他偶尔带着伤回来,一身干干净净的衣服回来的时候总是灰扑扑的,不知道去哪儿弄的。
傅予安一开始还很有意见,问他他又什么也不说,几次后便麻木了。
这一天回来,祁仞脸上又被划了个口子,比前几天的还要严重,血淋淋的淌血。
傅予安帮他处理干净,问:“你到底干什么去了?跟野猪打架也不能弄成这样吧?”
祁仞闻言哈哈大笑起来,说不是跟野猪,是其他的事。
傅予安问什么事,他还是不说,含着笑摇摇头,只说到时候就知道了。
“陛下猝然发病,现已经卧床不起了。”他说,“你要不要进宫去看看?”
傅予安自然是不愿:“我去看什么?不想看见他。”
更不想看见珏妃,不然总是胡思乱想,又得烦心好一阵子。
祁仞把他抱进怀里,面对面地捞着他腿,说道:“你知道太子为什么会被废黜吗?”
傅予安有些不适应这样羞耻的姿势,努力想并起双腿,但那也只是把他腰夹地更紧了而已。
他索性放弃挣扎,脑袋靠在他肩头,问他为什么。
“他和陛下的妃子通奸,被人告发了。”
“皇后没有帮他洗脱吗?”
“洗不了,人证物证俱在,那妃子自己也承认了。被陛下扇了一巴掌,导致早产,生下一男婴,陛下龙颜大怒,当即便要滴血验亲。”
“结果验出来真是太子的?”
“对,妃子当场被处死——本来是生完也奄奄一息不知能不能活了。”
傅予安微微皱眉,显然是对利用孩子争权这件事很是反感。
任何一个孩子都是无辜的,不应该成为政治的牺牲品。
“那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这是家丑,陛下只是废黜了他,估计孩子也活不了了。”
傅予安更是不忍,抓着他衣裳的手紧了紧。
祁仞不可置信地把他扳过来,瞪大了眼问:“不是吧?你不会是想养他吧?”
傅予安摇摇头,咬着下唇一脸纠结。
“我自己都照顾不好,况且那是太子的孩子,跟我非亲非故……只是可惜了,刚出生便要离开。”
政权斗争就是这么残忍,祁仞想说,但傅予安的母亲也是后宫争宠的牺牲品,他无法当着他的面说出这种话。
“阿姐说会想办法把孩子送出宫去的,到时候送给家无儿无女的商贾之人,也算是善终了。”
珏妃没这么说,但祁仞这么说了。
他也一定会想办法办到。
傅予安唇角勾了勾,心里这才舒服些,扑到他怀里重重点了点头。
“对了,后天便是元宵节,听说城西有花灯,可以猜灯谜,最好的奖品是一盏鎏金祥纹走马灯,你去不去?”
祁仞想了想,谨慎答道:“后天……可能没空啊,算了我到时候看看吧,尽量赶过去。若是来不了你便和夏修一起去,那小孩聪明,也能帮你赢了头彩回来!”
“……”傅予安心里头很是失落,知道他这么说便大概率是来不了了。
谁稀罕那走马灯,真的是!
况且人家不得跟自己家眷一起,傅晏骁可不像你一样整天无事忙的人。
但出乎意料的,元宵节那天夏修确实苦着脸过来找他了。
“傅晏骁这个王八蛋!说是要回去批公文,让我找你来!呜呜呜呜……有没有天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