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予安不想欠他什么。
祁仞拉着他的手又紧了几分,吼道:“不行!他们是冲我来的,我还不怕你怕什么?!”
黑衣人们步步紧逼,祁仞也没有什么趁手的家伙什,树枝断了好几根,他身上也被划出好几道血口子。
傅予安干着急没办法,跟着他躲了半天,只盼着李柯能早点下来。
但照目前这情况,想必定然是有人牵制住他,不然怎么会这么长时间半点动静也无。
那小竹……
他有些不敢想了。
山路崎岖不平,傅予安又没有练过武,笨重地很,突然一个不差被石块给绊倒在地上。
“你还是先走吧!”他使劲甩开他的手,“记得给我报仇。”
“说什么胡话呢!”祁仞抬起胳膊替他挡了一剑,紧皱着眉把他从地上抱起来,揽进怀里,直直朝着一个方向跳了过去。
傅予安不知道他要往哪儿去,紧闭着眼咬着唇叫都不敢叫。
蓦地,周遭杂乱打杀声消失,傅予安睁开眼,入目的便是他宽阔的胸膛和身后的攀着绿苔的山岩。
祁仞竟带着他跳下来崖!
眼下两人的重量都压在他一人身上,祁仞撑着受伤的胳膊,正紧紧抓着一节藤蔓。
山中躲雾,傅予安抬头朝上看去,竟没能看到顶。
不知这里离地面还有多久,往下也是雾蒙蒙一片模糊。
他心里直打鼓,祁仞咬着牙吊着两人,胳膊上的血顺着衣服往下滴,他抬头的时候正好有一滴落到了他脸上。
傅予安现下动也不敢动,更是不敢出声,缩在他的庇佑下放缓了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身旁的藤蔓突然簌簌掉落,傅予安心道不好,果然下一瞬,他们所依附的这根也突然断裂,两人又直直朝下坠去。
那群杀手找不到人,竟是直接砍断了藤蔓以绝后路。
祁仞小声骂了句脏话,快速脱手藤蔓,两手都抱着他,在下落的空中翻了个身,把傅予安护在了自己怀里。
“对不起……”他听见傅予安哭着说,“我连累了你。”
祁仞连笑也笑不出来了,失重带来的感觉太过难受,他只能挤出个似笑非哭的表情来,把他的头按在了自己怀里。
所幸离地面并不是很远,两人刚诀别完,祁仞便感觉后背接触到了什么参差不平的东西,紧接着一阵火烧般的刺痛,衣服都被横生的枝节划破。
他赶忙调整姿势,脚尖一点借着树枝稍稍缓冲,然后利落地跳了下来。
“娘的!若是早知道这么近,老子何苦要当你的肉垫!”
傅予安喜极而泣,劫后余生的喜悦太过强烈,又哭又笑,拉着祁仞的胳膊要看他背后的伤。
那肉垫当的瓷实,他今天穿的又少,眼下这后背衣服破烂不堪,道道红痕混着鲜血,骇人地紧。
他伸手小心抚上,对方嘶一声倒吸一口凉气,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顷刻便换了脸色,委屈道:“安安,我好痛!”
傅予安:“……”
都这时候还装?我倒要看看你想装到什么时候!
他只当没发现,一脸心疼地看着他撒娇,顺从地帮他吹了吹。
“眼下他们怕是还在四处寻我们。不若先找个地方休息,等明日再回去罢!”傅予安小心拉过他一只胳膊,让他半靠在自己身上。
祁仞小声叹了口气:“可是我好疼啊!”
“我去给你找些草药,这地方……应该能有些止血的野草之类。”
祁仞看看这一片如火的枫林,心道,大概吧!
本来还想带他去看枫叶,眼下倒也算是全了这个心愿。
林间正好有处茅草屋,不知是谁造的,遭受了那么多天的风吹雨淋,也是破烂不堪了。
傅予安把他扶进去,找了处干燥的地方把人放下,便又急匆匆地去给他找止血草去了。
祁仞靠在墙上叹了口气,看看鲜血淋漓的胳膊,直觉自己好像暴露了。
当时不该那么英武,要是能再憨一点,或许会更像傻子。
不过在他面前打人好像一直都是这个样子,那时候情况紧急,他应该没发现。
祁仞自己说服了自己,揪着身下的稻草等人回来。
外边又刮起风来,这小茅屋被吹得通透,几根茅草被吹到他脸上。
傅予安终于赶在雨势变大之前回来了,手里抱着一堆草,急匆匆地进来,跪坐在他身边。
所幸树叶密集,这茅草屋屋顶也还算完整,能暂且避避雨。
傅予安把药草嚼碎了敷到他出血多的伤口上,一边弄一边还小心吹气,真把他当个孩子哄。
祁仞很是受用,哼哼唧唧地脆弱娇弱地不行。
傅予安简直要被他气笑了。
他难道没觉得自己已经暴露了吗?是怎么硬着头皮演下去的?
难不成他当我是个傻子没看出来?
一定是这样!平日里便鼻孔朝天看谁都不顺眼,现下定然是把我当傻子骗!
他越想越气,手下也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祁仞被他按地猛然一疼,呲牙咧嘴表情狰狞。
“等雨停了,我们便先去旁边的村庄里借宿。”他放轻了力道,“方才找药草的时候看到不远处一片灯火,想来是有人家的。”
“好,都听你的!”
他傻呵呵地冲傅予安笑了笑。
也不知是什么地方。这山离京城不远,而京城附近村子百八十个,不知是掉到哪里去了。
装傻子好烦,他想,要不还是跟他坦白罢!不过那样他肯定会生气,到时候平添尴尬。
算了算了,还是再忍忍。等宫里那烂摊子收拾干净,我再跟他好好说清楚。
他那么通情达理,一定会听我解释的!
山上。
李柯刚拿了衣服准备下山,便被几个蒙面人给拦住了。他暗道不好,这些人怕是冲着祁仞来的!
幸好都是些三脚猫的功夫,完全不敌自己。就是暗器有些麻烦,卑鄙又防不胜防,颇费了一些功夫。
小竹还在原地等他,那两个主子确实没了踪影。
李柯眼皮一跳,慌忙问道:“将军和殿下呢?!”
小竹被他这样的神色吓了一跳,指指山下:“他们先走了,说是让我在这儿等你。”
李柯闻言哎呀一声,扛起她便施展了轻功往下赶。
小竹被他颠地直想吐,但闻到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心里也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第三十九章 呦!不装了?
两人赶到的时候,那些个刺客正清理崖边的藤蔓。
李柯当即暗道一声不好,把小竹放到一处石头后边,扔掉剑鞘便冲上去与之缠斗。
将军没带兵器,不知情况如何。如今就连殿下也没了踪影,难不成是已经被杀人灭口了?
思及此,他顿觉一阵焦躁,眼看着这些刺客处处死招,他心里挂念着主子,出手也留有余地,只等留活口发落。
这周围倒是没见到尸体,将军虽说没有武器,但应付这些人想必还是可以脱身,就是不知殿下情况如何。
若是他有了什么三长两短,小竹定然会悲痛欲绝。
一番缠斗下来,终究还是李柯占了上风,十几个刺客死了大半,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
他一脸鲜血面目狰狞地踩着其中一个的脸,厉声喝道:“说!谁派你们来的?!将军在哪儿?!”
那刺客咬牙不语,李柯暗道一声不好,果然下一刻,那些个尚有气息的便咬碎了嘴里藏着的毒药,当即吐血身亡。
“……”
冲动了。
小竹见危机解除,连忙从藏身的石头后出来,小跑着到他身边,看到一地尸体也只是微微缩了缩瞳孔,面不改色地扳过他的肩膀:“你没事吧?”
“我没事。”李柯摇摇头,“只是不知将军和殿下下落,实在是……怪我,是我的失误,没能留下活口。”
小竹咬着牙看了看周围,注意到被切断的藤蔓,指着崖边说道:“他们砍断了藤蔓,会不会殿下他们跳下去了?”
李柯闻言探头朝下看了看,雾蒙蒙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你先回去,我下去找找他们。”他作势要跳,小竹连忙拉住他,急切道:“我也要去。”
“不行!太危险了!”
“可是殿下生死未卜,我怎能无动于衷!”
“……”
李柯说不过她,想了想或许还有别的刺客在山下等着,放她自己回去也是危险,于是便带着她一起下了崖底-
暮色四合,狂风夹着凉雨裹挟着荒郊野岭的两人。
待雨势稍缓,傅予安便架着他起来去村子里找处歇脚的地方。
祁仞装得柔弱,半个身子都靠在他肩上,高大的身躯帮他挡了大半的雨水。
东边不远便是一处小村庄,几处人家亮着灯,在这风雨交加的夜里显得格外温暖。
傅予安心中一喜,扛着他找了家看起来宽敞些的农户,上去拍了拍门。
来开门的是个老妪,佝偻着腰,精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上下打量着这俩落汤鸡,问道:“你们找谁?”
傅予安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勉强挤出个笑来,温声道:“老人家,我们路过此地,可方便让我们借宿一宿?”
他打了个寒战,把祁仞往上推了推让他稍微站直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