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轩阁内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不准擅动。”
自此以后在没有人提过翻修凌轩阁的事儿,以至于一年冬天凌轩阁院子里的一块儿砖石裂开了都没有人感触皇帝的霉头去修补,萧云昊也像是没看见一样,每日照常来看折子就寝。
元初四年夏,大雨下了半月有余,大梁多处州府都出现洪涝,萧云昊前后派了三波官员前去赈灾,但是天灾面前人力太过贫弱。
萧云昊案头的折子堆的像是一座小山,张福小心上前又换了一次蜡烛,劝了一句休息,却被萧云昊摆了摆手给挥退了下去。
屋子里只剩萧云昊自己,他站了起来走到了书架旁边,这里的东西他都没有动过,书架上还是原来萧衍看过的书,只是南边他又加了一列书架,放着的是从王府搬过来的萧衍在府中书房里的书。
这里的每一本书他都读过,一些萧衍做的注释他甚至可以准确地背出来,也是这个时候他才知道那人不光见识广博,且眼光独到,见解颇深。
萧云昊拿了一个垫子就这么坐在了书架的旁边,准确抽出了一本萧衍曾经校对过的一本山河地图
“萧衍,我又遇到问题了,这雨下了快一个月,今天这个河道泛滥明天那个河道泛滥,赈灾的官员我都派出去三波了也不见一点成效,若是你还在多好,我还可以问问你。”
“之前我看过你注释的一篇地图,标注了需要兴修水利的河道,我之前没决定这有多重要,觉得可以缓缓,等国库再充盈一些再修河道,但是现在我派出去赈灾的银子都快比兴修水利的多了,但是成效却不见多少。”
“我记得你那时候还说过,买粮草的时候恨不得把一个铜板掰成两半儿花,那时候我还笑话过你,现在我算是有体会了。”
萧云昊有些苦笑,那时候他还是太子,生在皇宫,满目锦绣,听见打仗归来的萧衍说这样话的时候还嘲笑过他,现在想想那时候的自己真是朱门酒肉臭。
作者有话说:
小皇帝的每一个仁政的背后都有萧衍的影子
第二十四章 萧衍远征
萧云昊走到了内室的一面墙边,墙上挂着的真是当初放在萧衍书房中的大梁地图,这份地图并不十分详尽,主要标注的都是一些军事要塞和关口要道,甚至上面有一些小字是萧衍的字迹。
地图已经很旧了,一看便知道已经用了很旧,这应该是萧衍征战的时候用的地图,里面很多的标志都是他自己填上去的。
萧云昊这几年将兵部早些年的折子都调出来看了一便,为的便是从这些字里行间中了解那人曾经打过的仗。
他伸手小心地触摸到了地图上,他相信这些地方萧衍都曾经踏足过。
大梁建国不过三十余年,梁太祖打了一辈子的仗结束了中原的战乱,在大梁立国的第三年便驾崩了,到了他父皇那时,大梁百废待兴不说,也依旧是外患不断。
鞑靼和瓦剌雄踞北方,频频袭扰大梁边境,大梁延袭前朝定都金陵,位于中原中部,对于北方的防范之力本就很弱。
高祖时期国库空虚,要平定大梁内部的前朝残部,所以只能选择扶持相对较弱的瓦剌,瓦剌与鞑靼争端不短,这才让大梁有了十几年休养生息的机会。
但是敌人不会永远留给他们喘息的机会,景和三年,鞑靼和东北部位于燕云附近的秣鞨结盟,大举犯边迅速占领了燕云十六州。
燕云十六州是阻挡铁蹄进入中原天然的屏障,大梁在北境的边境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萧衍便是那时候领兵出战,萧云昊闭上了眼睛,兵部调遣兵马,粮草以及那时候萧衍回复朝廷的文书都像走马灯一样地在萧云昊的眼前闪过。
那场仗整整打了七个月,萧衍腹部和肩膀皆中箭,那一年是他登基的第三年,那时候朝中还没有那么多的流言蜚语,他对萧衍还是满心的信任。
他现在都记得那时候的心情,没有萧衍在的朝堂,他坐在高高的龙椅上听着朝臣每日汇报边境的奏报才真的感受到了害怕。
那场战役若是败了那么鞑靼的铁蹄就会踏进中原,后果是他不敢想象的,他接到萧衍重伤的消息是坐在龙椅上都控制不住的发抖。
他怕,他那时候是真的害怕,他做太子的时候挡在他前面的有他父皇有萧衍,若是萧衍走了他便真的身前再无一人了。
那个时候他每日都盼着接到前方的军报,又怕接到前方的军报,待七个月后大军凯旋的时候他早早就领着朝臣到了皇城外三里的地方等候。
萧衍舍不得睁开眼睛,他闭上眼睛使劲儿回想那次见到萧衍的样子,那人骑在马上,同出征的时候一样一身乌色铠甲黑色的披风,只是人瘦了很多,脸色也很不好。
但是纵使是这样他远远看见在马上的萧衍时心还是一下便定了下来,因为他知道,萧衍赢了,大梁保住了,站在他身前的人还是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小皇帝在刚刚登基的几年的时候还是真心相信萧衍的
只是抵不过后来
两次远征的结果截然不同
第二十五章 摄政王出兵无甚用处
萧云昊坐在地上静静地看着这份地图,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有恃无恐?萧衍在的时候他从来不觉得会有敌人的铁蹄能够踏进大梁的土地。
瓦剌又怎么样?鞑靼又怎么样?就是和秣鞨结盟夺了燕云十六州还不是一样被他们赶了出去。
萧衍在的时候灾祸,战乱皆有他挡在他前面,他翻看奏章的时候甚至没有把各地州府呈报上来的灾祸放在心上,而是将目光都放在了那些弹劾摄政王拥兵自重,僭越君上的奏本上。
似乎天下人都只知大梁有摄政王而不知道还有一个皇帝,这曾经是他心头的一根刺,不知是从什么时候种下,然后越来越大,以至于他选择性的忽略了那人越来越苍白的脸色,越来越消瘦的身体。
萧云昊回忆着从前的事,第一次他亲至城外,是真心迎接那人凯旋,真心开心强敌被击退,但是后来他还是疑了他,忌惮他。
三年前那人最后一次出征的时候他关注的不再是那场战争能不能打赢,不再是那人的身体,而是萧衍得胜还朝之后更是功高震主。
他似乎总有莫名的信心在告诉他,只要萧衍上了战场便不会战败,他从没有想过萧衍也是血肉之躯,一场场凯旋如何能不付出丝毫的代价?
他被每天雪花一样落在他案头的诛心之言彻底冲昏了头脑,才最终下了那样的旨意,让那个强撑着身体回来看他的人死在了冰冷的城外。
如今水患,钱粮,边境的外敌一样一样都压在他身上的时候他才真正明白那些年,在他还小的时候萧衍会有多难。
萧云昊的目光看向了地图的北边,鞑靼和瓦剌他早晚都要踏平的。
元初三年,淮水泛滥,景帝下旨治河,疏通被淤泥堵塞的河道,这项工程可想而知有多耗财力。
南边闹灾,北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鞑靼自从三年前一役后元气大伤,瓦剌的势力越来越大,这次瓦剌与鞑靼达成休战协议,萧云昊知道他与瓦剌迟早还有一战。
瓦剌洗劫了一个边城,朝中文武为了是战是和争的不可开交。
“陛下,臣以为修缮河道所耗巨大,此刻若是轻起战端恐怕国库空虚。”
“臣以为议和方为上策。”
朝中主和的是以右丞相徐有成为首的一众文官。
“陛下,瓦剌一再挑衅,只会得寸进尺,只有打才能彻底安稳北境。”
说话的正是负责京城边防的廉国公杨占宁。
萧云昊一语不发,只是坐在高坐上微微垂眼看着底下的争执。
参知政事杜宏昌看了一眼杨占宁拱手出声
“出兵攻打只是一时之用,三年前摄政王出兵大败鞑靼,不过短短三年,这次鞑靼又卷土重来,可见出兵无甚用处。”
听见“无甚用处”四个字时萧云昊骤然抬头,目光中的森寒大盛,方才还争执不断的朝堂瞬间安静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小皇帝听见这话估计已经怒火燎原了
第二十六章 萧衍白死了
摄政王三个字四年以来几乎成了整个朝堂避讳一般的存在,从那半君礼的丧仪开始,到帝王几乎把凌轩阁改成了寝宫,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景帝萧云昊自从那位走了以后怕是后悔了。
关于萧衍的事朝堂中人怕触了皇帝的逆鳞都是能不谈则不谈,只有每年清明节,摄政王忌日或是皇家祭祀的时候才会提及摄政王。
萧云昊此时的眼眸寒的像是累积千年的寒冰,盯着杨占洺语气除了寒意再无其他
“你觉得摄政王出兵大败鞑靼无甚用处是吗?”
杨占洺顿时跪下,汗水顺着额角躺下来
“臣不敢,是臣失言。”
萧云昊没有再看他,反而将目光扫向御阶之下站着的满朝文武
“还有哪位爱卿和扬爱卿的意见一样?”
议政殿内静寂的针落可闻
“好,很好,没有最好。”
萧云昊直接随手扔了案上的折子向杨占洺,厉喝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