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道划痕,都代表一次战役。
朝九歌力大,方才便是这东西在扣弦时膈得寇辛右手发疼,寇辛低头看了一眼,最终,只是虚情假意地道了声谢。
换作平时,金枝玉叶还受不得疼的寇小世子早闹起来了。
寇辛道了谢。
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朝九歌都拉不下脸去逗他了,再叮嘱了众人两句,便大步向皇子们走去。
等朝九歌走远。
寇辛低声问喻誉,“朝九歌同燕京涵有什么关系?”
说罢,寇辛看了眼角落里的小淮亲王。
虽说他入太学是为了整治燕京涵,但上次有朝九歌阻拦,这次有这些宗亲公子哥碍事。
寇辛便也不急了。
来日方长,总有一日燕京涵会自己撞到他手上。
见喻誉不答,寇辛侧目看去。
喻誉却在这时俯身附耳,低声道:“朝九歌回京后,去过一趟淮亲王府。”
寇辛骤然抬眸,眼中闪过愕然,“当真?”
喻誉肯定道:“当真。”
喻誉徐徐说来,“此事应当没有多少人知晓,我也是凑巧得知,那日我恰好派平和出府采买。”
平和是喻誉身边的奴侍。
“你也知晓,我出门在外,平和向来跟在我身边,而朝九歌回京后,我被我爹拎去拜访了一回,平和记性好,记下了将军府里的几个面孔。”
喻誉不紧不慢,“他那日路过淮亲王府,见门人抬了一顶没有标明身份的轿子进去,恰好抬轿的人便是他当日在将军府记下的人。”
宣平候府同淮亲王府恰好都在城西,那一圈都供给皇亲国戚所住,是离皇城极近的风水宝地。
寇辛头脑乱极了。
任谁也想不到一个无权无势宛若透明人的淮亲王会同如日中天的二品大臣、掌北疆数万兵马之权的朝将军有如此私交。
此事做得这般隐秘,燕京涵同朝九歌到底在筹谋什么,他们二人又是如何结识的。
喻誉低声:“莫急。”
寇辛恍惚被叫回神,后知后觉自己已经盯着燕京涵看了许久,此时一抬眸,便与那一双如狼似虎的绿眸对上。
作者有话要说:
第8章 你喜欢【一更】
寇辛眸光闪了一下,下意识避开,反应过来后,又瞪了回去。
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心虚。
但燕京涵却移开了视线。
寇辛艳丽的眉眼微微一沉。
喻誉看了看两人,“你什么时候同他搅到了一起?”
寇辛眉角一皱,“什么搅不搅的,会不会说话?”
喻誉看懂了寇辛眉宇间的厌恶,心情莫名又好了起来,“你可知朝九歌为何去找他?”
寇辛闻言,看了过来。
喻誉:“你还记得燕京涵战死的爹吗?”
寇辛想了想,隐隐有些印象,但也仅限于此,这是上一代的事,寇辛得知的全是书简上所写。
那一战在北疆,燕京涵他爹死在了蛮族大将的手下,老淮亲王闻此噩耗,拼着一把老骨头,向天子请战,皇帝念其年迈,派朝老将军领援军出征北疆。
喻誉也是派了许多人手才打听出的消息,“北疆惨胜,死了数万万兵马,朝老将军回京时,三军皆缟素,他亲自领着老淮亲王独子的棺椁送至淮亲王府,亲手将一襁褓交给老淮亲王。”
“那一年,燕京涵不过月足有余。”
寇辛默然半响,问:“后来呢?”
喻誉道:“此后,朝老将军一生镇守北疆。”他推测,“前两年老淮亲王死的时候,朝老将军不在京中,说不准是因为朝老将军念及当年的事,让朝九歌回京后去淮亲王府探望一二。”
寇辛却莫名觉着不对,“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朝九歌为何秘而不宣?”
喻誉答不出。
寇辛心头好似压了一块石头,他通过喻誉的话,好似窥见了长公主府满门俱灭的冰山一角,那个梦只不过二三场景。
寇辛信以为真,不过是因为其中的情绪太过真实,太过剧烈。
不然,登上帝位的为什么是燕京涵?
太后因何而死?皇帝为何驾崩?几名龙储是怎么走上为争皇位而死的路?
那么多宗室子弟,朝臣为何挑了一个身后没有任何根基的淮亲王继位,若是因为燕京涵好掌控,他又怎么敢登帝后当一个暴君?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甚至灭长公主府满门!
朝九歌同燕京涵的关系绝不会这么简单。
甚至,朝九歌很有可能是燕京涵登帝的背后推手。
若不是喻誉手底下的人恰巧瞧见朝九歌的轿子进了淮亲王府,谁都想不到这二人会有联系?
见寇辛久久不出声,喻誉拍了拍寇辛的肩,寇辛的脑子乱得很,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抬眼时,眸子里全是惊惶。
喻誉察觉出不对,像前日一样贴上寇辛的额头,没觉出烫,又退开来,“怎么了?哪不爽利?”
寇辛摇了摇头,“我没事。”
喻誉皱眉,“去屋舍内歇歇?我唤人喊个太医来。”
寇辛拉住喻誉,“不用,我真没事。”
他们二人自顾自地拉拉扯扯,全然没发觉旁人异样的视线,其余人低声密语:“他们关系也太过亲密了罢?”
“宣平候府同长公主府一向关系不错,他们二人自幼相识,也算正常。”
“理他们做甚,不是说好以后就当看不见他们。”
“端王世子的下场你们是没看见?当真还要孤立下去?”
“一个寇辛算什么,我们加在一起,怕他做甚!”
“你说的倒是轻松,方才不见你出头?”
吵到最后,几人一同沉默。
骑射课结束后,寇辛跟喻誉结伴出了校场,喻誉出了些薄汗,被寇辛嫌弃得隔远了一点,寇辛犯懒,没怎么练,身上还算干爽,“幸而今日只是练射箭。”
之后还得扎马步,学武术,骑马等。
寇辛单是想,都觉得累人。
“是啊,过两日可怎么办?”远远传来一嗓子。
寇辛回头看去,是燕晟。
喻誉躬身,“殿下。”
燕晟跟喻誉也打了声招呼,喻誉跟燕晟的关系说不准比寇辛跟燕晟还要好。
寇辛自觉无趣,把场地留给二人,“你们聊,我去换衣。”
燕晟无奈,“站住,寻的就是你。”
寇辛诧异抬眸,“怎么,来向我负荆请罪?”
喻誉也挑起眉,看起戏来。
燕晟身为大皇子,还是中宫所出,
在宫内自然手眼通天,更别说皇后还特意嘱咐,长公主卖了个情面,让他好生看顾寇辛。
今早太学发生的事,燕晟全知道了。
燕晟却皱眉,“这里不比国子学,你还是收敛一点为好,父皇说不准在看着你呢。”
寇辛冷下眼,“你来为端王世子鸣不平?”
燕晟只道:“他虽不堪大用,但心性还是好的,他让我来向你道声谦。”
“是啊,着实怯弱了些。”
三人一同回头看去,是燕离归。
喻誉再次躬身行礼,“二皇子。”
燕离归身后还跟着前日那几个看寇辛看呆了的几个伴读,此时见到一身骑装,清爽干练的寇辛,还愣了下。
寇辛一看见燕离归,再看见那些伴读,心情更不好了,他冷笑一声。
惺惺作态。
他用脚都能猜出来那些宗室子弟之所以疏远他,背后有燕离归的示意,说不准燕离归一开始下的吩咐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疏远,而是让那些宗室子弟找到机会整治自己。
但因为有燕晟的插手,变成了如今的相安无事。
这里边有燕离归的人,也有燕晟的人,两相权衡之下,只能不讨好也不得罪。
例如端王世子,便是燕晟的人。
燕离归笑眯眯的,“前日他们不长眼,我已教训过了,你不会还气着吧?”
寇辛理所当然地点头,“难不成让你轻飘飘一句话就揭过?”
燕离归笑容一僵,他不过客气一二,寇辛也真敢说。
燕离归深吸一口气:“你想要什么?”
寇辛想了想,“贵妃不是被赏了些越王头?你送几个到……”
寇辛看了看喻誉,“宣平候府上。”
喻誉没想到还有他的份,不禁笑了笑,“行啊,劳烦二皇子以长公主的名义送去。”
几个果子罢了,燕离归心一松,到底是小孩。
寇辛笑了笑,“那今日事又如何算?”
燕离归假笑,“什么事?”
别蹬鼻子上脸。
寇辛冷哼一声。
路过的几名宗室子弟听见寇辛的话,恨不得缩起脑袋走路,生怕战火烧到他们身上。
寇辛不给脸。
燕离归的笑容也缓了下来。
最后是燕晟出的声,“快到时辰了,本殿先走了。”
寇辛拉着喻誉也跟着转身,“走吧。”
接下来该回学堂,他们与皇子们不在一处念书,最后燕离归同燕晟一道走了,寇辛与喻誉也同其分道扬镳。
黄门太监领他们去偏殿净手换衣,先前褪下来的衣裳已被宫娥拿去洗了,新衣被炉子烤暖,寇辛还算满意,唯独熏的香是宫内常用的香,闻着不甚合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