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之雍大大方方露出手臂给群臣看,群臣再无话可说,又看向薛琇。
薛琇瞪大了眼睛,似是难以置信,“怎么可能?”
傅君识眉头微蹙。
温也注意到钟卿轻轻咳嗽了几声,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大殿里还是能听得见。
钟卿似乎怕惊扰了旁人,因此打开折扇,轻轻掩面。
傅君识余光往这边瞥了一眼,眼中顿时一亮。
周之雍看到薛琇震惊的目光,颇有几分得色,“薛大人可是验够了?”
薛琇本也不是那天与那黑衣人交手的人,当得知那黑衣人是周之雍时,也着实惊了一把。
毕竟平日里周之雍除了爱逛花楼,并未有其他不检之举,在朝中也一直属于中立派,只是太子殿下让他今日按照这番说辞,定能让真相水落实出。
因此此刻看到周之雍那毫无痕迹的手臂,心里也不由得怀疑,是否是殿下的人认错了。
他正要考虑与周之雍道歉,傅君识却道:“且慢!”
傅君识走近,笑着看向周之雍,“周大人,这左臂是验了,不是还有右臂么?”
第三十八章 寻仇
周之雍下意识道:“右臂没——”
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突然顿住,面色陡然一变。
傅君识踱步轻笑,“周大人是想说,右臂不可能有伤?”
“孤倒是很好奇,方才薛统领根本没有提过他刺伤的是哪只臂膀,为何周大人就如此笃定地露出左臂?”
“莫不是......”
傅君识声音戛然而止,一阵寒光从眼前险险擦过。
“太子殿下小心!”
薛琇反应极快,在周之雍拔出腰间短剑那一刹那便将傅君识推开,赤手空拳和周之雍打了起来。
宫女太监们早就吓得腿软了,颤抖着往后躲,一旁观望的文官猝不及防看到这一幕,吓得大惊失色,连声急呼,“护驾!护驾!”
傅君识一个趔趄后退,立即被冲进来的御林军护在身后。
钟卿早就料到突生的变故,在周之雍发作的一瞬间便从桌上起身,一手拉住温也,将他挡在自己身后,手中不自觉握紧了扇子。
温也站在钟卿身后,看着他紧握住自己的手,愣了愣,“景迁......”
钟卿低声说:“别怕。”
温也心中划过一抹暖意,顿时倍感心安。
场面陷入混乱的境地,在场武官不多,大多是文官,一众护着皇帝和各皇子后退,谁也顾不上他们。
宣王被保护在后面,却是看过来,喊道:“景迁,快过来!”
温也怕被人发现他们之间的端倪,立即撤开了钟卿的手,“我们过去吧。”
宣王已经注意到他了,钟卿此刻也顾不得纠结其他,带着温也一起过去,专心扮演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美人。
宣王拉着钟卿,对他说:“你别怕,有御林军挡在我们前面,他伤不了我们。”
温也看着宣王拉住钟卿的手腕,头一次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和无力感。
宣王纵使对世人无情,却还是会念着钟卿,而他面对危险,只能被病弱的钟卿护着,却什么都不能为钟卿做。
这一刻,他才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力量有多么渺小。
而战场中心,周之雍眼见已经暴露,早就豁出去了,阴沉着脸对薛琇说:“你的招式我认得,那日与我交手的根本不是你!”
薛琇冷哼,“乱臣贼子,废话少说!看招!”
周之雍武功不低,薛琇手上没有武器,很是被动,傅君识夺过一旁御林军的长刀,喊道:“薛统领,接刀!”
薛琇回头,一把接过飞来的刀,加上有御林军包围,很快便将周之雍拿下了。
高座之上的帝王一直沉目上观,御林军将周之雍押解到帝王跟前跪下。
宣王在方才的一片混乱中已经冷静下来,见周之雍伏诛,便站出来叱骂道:“周之雍,父皇平日里待你不薄,你怎可做出此等违逆之事!”
周之雍冷哼一声,对着帝王道:“臣无话可说。”
宣王又道:“好啊,既然你已认罪,来人,把罪臣周之雍押入大牢!”
“王爷且慢。”
丞相道:“周之雍敢殿上作乱,藐视皇族尊严,不知他身后是否还有幕后主使,臣以为,应当审问一番,以确保皇上安危。”
宣王面色有点沉,刚要说话,一旁的五皇子傅琮鄞便开口:“曹丞相说的是,连在朝中一向默默无闻的周侍郎都敢带刀上殿,这背后之人难保不会威胁到父皇的安全,还是应当彻查才是。”
傅琮鄞走近周之雍,“周大人,你若是肯供出幕后主使,本皇子可以向父皇求情放过你的家人。”
“你已经穷途末路,为何不为家里人谋一条生路?”
钟卿身形一顿,脚下挪动了半步,将温也的视线挡了个严严实实,温也见他这样,仿佛明白了什么。
果然,下一刻周之雍便大笑一声,“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周之雍问心无愧!”
随后便猛地往御林军的刀上一撞,霎时间鲜血迸溅,周之雍倒在地上,脖子上的血汩汩流出,抽搐了两下,便彻底没了声息。
鲜血溅到了傅琮鄞衣服上,后者面露惊慌,猛地后退几步,“这......”
薛琇上前探了探周之雍的脉搏,对靖文帝道:“启禀皇上,人已经断气了。”
接着,他又扒开周之雍左臂一摸,竟是撕下来一张人皮遮面,而那臂膀上,赫然有一道不轻的剑伤。
“果然是他!”
事实摆在眼前,周之雍死有余辜,但他一死,线索也就彻底断了。
原本好好的一场接风宴,接连死了两位朝臣,还有一位中了毒。
所有人都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看着座首的帝王,大气都不敢出。
靖文帝静默片刻,突然猛地掀翻了桌前的美酒佳肴,怒喝一声:“岂有此理!”
身边的宫女太监纷纷跪下,身子抖若筛糠。
大臣们也都接连跪下,“皇上息怒!”
靖文帝:“太子,宣王。”
“儿臣在。”
“你们即刻带人去周家,定要给朕查出这幕后之人!”
太子和宣王郑重道:“儿臣领旨。”.八壹zw.m
歌舞是举行不下去了,满朝文武喁喁私语,做出各种猜想。
钟卿不便参与其中,随即起身,借口身子不适同靖文帝告罪离开。
临走时,钟卿与其中一名大臣对视一眼,钟卿淡淡一笑,向他拱了拱手,便带着温也离去了。
温也匆匆看了眼那位大臣,面容与钟卿有几分相似,不过比钟卿更显平和,下颌留着几寸胡须,气度儒雅。
显而易见,这是钟卿的父亲。
钟卿被小太监引到偏殿附近,便对小太监道:“有劳公公,我在此处透透气,就到这儿吧。”
小太监躬身:“奴才告退。”
见太监走远了,温也便焦急道:“景迁——”
钟卿抬手示意他噤声,“不急。”
他看了看四周,并没有旁人,这才带着温也走到一处假山石后头,谁知面前又窜出来一个小太监,温也吓了一跳。
随即听见那小太监开口道:“主子,公子。”
温也听这声音,不是今早给他易容的云越是谁。
云越年岁不大,个子也不高,易容成小太监倒是不易被人察觉。
钟卿问他,“温四小姐可有大碍?”
云越道:“幸亏主子派人监视着,发现得及时,四小姐现在已经醒过来了。”
温也一颗悬着的心,至此才落下。
“可有查出是谁下的毒?”温也问。
云越挠挠头,“啊?这不就是宣王和五皇子下的手吗?”
“不对,不是他们。”钟卿说。
温也得知妹妹平安,此时也冷静了许多,听钟卿这么说,很快就明白过来,“没错,就算宣王蠢到自乱阵脚,可他身边还有个五皇子,不至于自掘坟墓,更何况——”
钟卿冷笑:“傅琮鄞在大庭广众之下逼死了周之雍。”
原本因郭严信自戕之后,就是顺着郭宥被陷害一事,证据不足,也难以查证,可现在有人却把温柏年的事牵扯出来,让五皇子不得不拿周之雍家人的安危来逼死周之雍。
朝堂上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温柏年又是宣王的人,自然很轻易地就把这两件事联系到一处。
显然,这一切无论是宣王还是五皇子,都是不乐意见到的。
除非宣王真的蠢钝如猪,不然是绝无可能在这个时候给温家下毒的。
云越听着他们一唱一和,脑瓜子嗡嗡的,像是有一串星星围着他转,他自个儿捋了捋,好歹是明白了大概,“所以主子和公子的意思是,这下毒的另有其人?”
“对了!”
云越一拍脑门,“我怎么给忘了,之前慕桑哥哥在后厨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便上前把人抓住准备盘问,谁知道却被大理寺少卿夏大人截胡了,慕桑哥哥不便暴露身份,只能谎称自己是刑部的人,可那夏大人却说此事事关重大,他要带回大理寺亲自审问。”
钟卿和温也对视一眼,眼里皆是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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