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胡满意地笑了。拿出一盒珠子。透明琉璃一般,中间带着一点白。
“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啦。只要温旻喜欢上这‘药’,便一切都好说了。”
“怎么能让他喜欢。”
“这是上等熏香。闻过一次,便再也忘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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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寂于黑暗之中的明月山庄,等回了少庄主。
爨老庄主没有等着爨莫扬。
爨氏的家法等着他。
爨莫扬跪于刑堂中央。赤裸上身,披散了头发。只等着父亲手里的戒尺落下。
四周寂寂,乌啼阵阵。阴影之翼,是一座失去了笑声的山庄。
苍色袍角闪动。爨衡的声音里带着霜雪,似扑面而来的沙砾敲打:“我把女儿交给你,你却带回了她的一捧骨灰?”
爨莫扬低头,牙齿咬碎了唇。和着吞下的,是带着血的泪。
“少環是不是你阿姊?”
“是。”泪痕打湿青砖。
“你是不是爨家的人?!”
“请父亲责罚!”
炸裂声响,却不是藤条落在血肉之躯的动静。
爨衡手里的家法藤条节节寸裂,沧桑面容眼泪洗过。
“我已经丢了女儿,怎忍心再打你?莫扬,是我爨氏子孙,就把那凶手揪出来千刀万剐!”
这时外面才传入一声悲啼,爨夫人从后堂出来,一把抱住儿子,呜咽得失去了声音。
爨衡的声音低沉却清晰:“至于景家的婚事,你私自做主,坏了明月山庄的名声,不能不罚。自此禁足三年。若因少環之事需要外出,便顺延年份。直至禁足三年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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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五台山的十月末,已经冷了。周围上了冻,滴水成冰。
温旻在寒冷之中,收到一个包裹。
是个麻布小包。比巴掌略大,薄薄一层,外形扁扁,内里坚硬。
剥开麻布,是一层防水的牛皮纸。剥开牛皮纸,还有一层粗布包着。
层层护卫剥开之后,似是两片竹板夹着一册书。去掉竹板,是本巴掌大的小册子。
墨蓝带子系着,深蓝缎面,银丝线绣一枚羽毛,似夜空中一片云朵。迎风飘舞,蓬松顶端歪向一侧,指向未来。
翻开,空白。
温旻一怔,一页一页翻着着空白的册子。临到中间,突然停手——
一抹明黄从纸页中跳出。
灿烂花蕊衬着六片白色花瓣,扑簌簌瞬间带来一个明媚的下午。
是一朵风干水仙花。
压在书册里,用这种方式保留瞬间的颜色。隐忍藏在重重护卫之下,跨越千山万水来见他。
温旻用指尖小心捏起干花,映着塞外的晴空,举起在眼前端详。
细细纹路,翠绿花茎,湛蓝之下,轻轻颤抖如蝴蝶的翅膀。
小五台山十月末永远不会有的颜色。在这寒冬塞外,绽出一个南国。
他用“方才痊愈”的双眸望向包裹皮上写着的来处,看到几个谨慎又倔强的瘦金小字。
泉州。靳辽。
第35章 34. 鼓点开敲
生辰的前一天,金不戮终于回到南海家中。
冷雨已下了四五天。
金不戮披着风雨进门。扔掉拐杖,扑倒在父亲金泰怀里。
“孩儿做错了事。”他将头靠在父亲膝头,再无遮掩,泪水肆意流下。
金泰摸着儿子的头发,眼神流露疼惜:“为父与爨衡大哥尚有交情。若你愿意,爹亲自带你去。”
“爹爹……”金不戮抬起头,满眼复杂。
“阿辽,便离开这江湖吧。你不爱兵器,就不要再对着铜铁敲敲打打。家中还有良田百亩,店铺几十间。可供我儿自由自在过上一辈子,好不好?”
金不戮纠结万分,啜泣着伏在金泰腿上:“可是,孩儿有何颜面面对母亲他们?”
金泰依旧耐心,温情谆谆:“你母亲未必想见你如此。你师父也疼你,从不会逼你。”
换来的却是矛盾的沉默。
金泰望向窗外幽沉的天,连绵成线的雨水汪洋成深海:“去看看你娘亲吧。她好久没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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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家堡沿着海边礁石一路蜿蜒向上。为防飓风海啸,围墙高筑,建筑森森罗列。虽然不大,却隐隐盘踞如卧龙,自成气势。
后院在顶上,院中有一小小三层碉楼。堡垒森严,至高无上。俯瞰一方大海,遥远开阔,是众人不可轻易踏足的禁地。
海波在雨雾中翻涌。拍打礁石,低声轰鸣。
金不戮未撑伞,沿着台阶一路上行。
临到台阶下方,放下拐杖。以指为针,以此在右腿伏兔、血海、阴陵、三阴交几处穴位戳点三次。而后略作舒展,便三步并作两步,辗转跳跃至院顶了。步法轻盈,展手如翅,隐隐如初翔的幼鹰。
推开院门,踏上幽径。只需几步便到碉楼之前。
上碉楼,一路砖石台阶,花石壁垒,用具井然。顶楼只两间小屋。外堂置一几,上摆果品和茶具,清淡雅致。
内堂是卧室,床帷素色。对面是条案,乳白陶器中插着两枝枯梅,疏疏落落,清冷却可爱。清水一盏,线香一枝。
正中,安置一灵位——
妻 唐氏滢滢之灵位
金不戮望着灵位,眼圈隐隐发红。端正跪于灵前:“娘亲。孩儿做错了事……孩儿,好想您啊……”
他哭了一会儿,带着些心事,小心翼翼地对母亲灵位道:“今次孩儿北上,见到了一个……魔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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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月初三,小五台初雪。
是暴烈的。
冬腊试炼的遴选校场里却腾起热气。雪融泥泞,刀剑铿锵。
温旻身着黑衣短打,弓步俯身低卧,剑自身后反举过头顶,是维摩宗比试的初始招“伏野”,意为一朝登天也不忘当年同伏师门学艺之情。
对方是来自颖川十三堂的小弟子邵子鹏,在本地通过了初步遴选。手持一双短刀,也是一招伏野之后。纵身上前刀劈温旻头顶,另一刀自反向剪来,前后合围,并做一副连环套。
温旻却不动。任由对方压头袭来,直到即将碰见他发丝,只是缓缓收回剑起身。
场外小七紧张地吸了一口冷气。
刀剑相撞的瞬间,温旻身姿暴长,手中剑花泛成一团淡粉光晕,突然变大。外围只是听见响起当当两声,几乎是同时连成一片。就见剑邵子鹏的双刀已经被剑震开。
一剑打双刀。
边上游一方叫了声好,掸掉眉间雪花。
他们于场外观战,全部站于校场四周岩石之上。忍风雪袭来,毫无遮掩。
沈知行抱着肩膀站在简易遥身边,身边融融一团白雾。霜雪未曾近身,已被内息震化。
邵子鹏招式伶俐,双刀被震开之后瞬刻补上右脚,踢向温旻面门。温旻展开青云莲步,虚晃身体,向反方向避去。
邵子鹏挥刀追上。又被隔开。另一刀补上,还未来得及使出招数,已被剑光笼住。
他反手一刀,另一手紧随,转过身,面前空空如也。
温旻身如羽毛,早已飘至他身后。轻轻地用剑尖儿点着他的后心。
温旻胜。
这是右护法门下大弟子第三天比试的第一场——温旻眼睛刚好便下场受炼,之前连续两日未曾一败。看来今日,也是个没有悬念的一天了。
众人不禁偷偷看向做师父的沈知行,遥想当年他三年连胜无人可挫的锐气。第四年便获准,永不必参加冬腊试炼了。
温旻莫不是要继承师父的传统?
下一上场的是执事十长老中戊字堂欧阳长老座下小弟子,钟叶。
戊字堂负责的是外道防御和攻事,欧阳长老曾打胡虏、斗中原,精干强悍。钟叶虽是个文文静静的女孩子,年纪也只比温旻大一岁,却仍继承乃师之风。剑法一出刚劲有力,招招虎虎作声,直攻要害。
温旻展开身法,昼月斩舞得密不透风,以快打慢,以曲打直。六招之后分出了胜负。剑尖先点钟叶额头、又点前心、再点左肋,最后点后心。似乎只是一瞬间完成的。
钟叶只觉得几处要害同时一凉,温旻已经重新站到对面,笑盈盈望着她。宛如暴风骤雪中开出的琼花。
钟叶望着小师弟名剑一般的身姿,海上明月似的的笑容。脸突然红到脖子根,也没顾上行礼,直接跑下了场。
温旻却未看向她的背影,而是遥遥望着西方,眼眸之中,映着风雪。
当下的比试,他并未看在眼里。另外两个试炼场之中,才是他真正的战场。
那里是成年弟子所在的甲组和乙组。
冬月下旬,各组分头遴选都已结束。温旻在丙组年少组,以排名第三通过遴选。他年龄尚差一个月,算是破格跃龄。
输的两场,一场以一招之差输给了游一方。另一场与左护法章文棠门下最小的弟子苑平不分伯仲,按照进攻招数计算,温旻略负。
赵廷宴甲组夺魁。乙组的首位,是号称全宗最邪也最神秘的采髓蚀心功法之新一代继承人,癸字堂长老座下纪佳木。
“你研究过游一方的功夫,为何还会输给他?”事后,沈知行问。
温旻抚着剑柄,歉然:“徒儿学艺不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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