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他已经拔剑刺向嚣张的小瘸子——人刚来就有埋伏。不管是否和他直接有关,先抓住反正不会失了势。
但正如所有老套的剧情,沈知行一把抱住了小瘸子。
是一个保护的姿势,背部向外,迎接敌人痛击,却用尽全力护住一个不相干的人。同时,他伸手拉住温旻,向东边窗子靠近,哑着嗓子说:“闭气!”
温旻被迫和小瘸子联手而退。对方行动不便,几乎是被沈知行抱到窗边。温旻只好拉着他一起,跃出窗外。
跳下湖的那一刻,风吹起对方额前的头发。那双眼睛有一瞬间的惊惧。
窗外一叶扁舟,温旻和瘸腿少年先落下。他故意松手,瘸腿少年站立不稳,结结实实摔在船舷上,下巴碰着木楞,鲜血立见。
沈知行竟然过了片刻才跳下。手上握着那柄断剑。
他去拿剑了。保护了徒弟和这个陌生少年之后,冒着天罗地网的埋伏,又折回去拿剑。
不要命了。
温旻含气顿了一顿。可没等叫声师父,脚下响起木头断裂声音。马上便开始有水涌入,汩汩渗透,船在下沉。
船坏了。
有人凿坏了船。
从水中冒出几从三棱刺,戳向船上人的双腿。温旻和师父挥剑阻挡,小瘸子的拐杖在上一波逃亡中不知去向,现在只能躲在沈知行身边。
沈知行喊了一声:“下水!”带着两名少年沉入水底。
水中埋伏重重,一波又一波人涌来。惊得游船也乱走。温旻屏住呼吸,随师父的路线和周围人近身肉搏。
一面大网从远处缓缓兜来,荧荧绿色里可见寒光明灭,挂着倒钩。一旦网住鱼儿,一钩见血,不容逃脱。网中的鱼就是他们三个——对方早知沈知行留在东窗外的小舟,层层部署,就等鳖入瓮,鱼上钩。
水中才是主战场。
不能上天,就要入地。沈知行带着两名少年一路下沉。最开始下沉靠力气,再往下潜只能靠内力。温旻只觉得耳朵刺痛,胸口憋闷,莫大的压力要把他压扁了。
他手一松,就要飘走。冲大网奉上献祭。
瘸腿少年先发现了异常,伸出一只手来抓他。沈知行正在一边隔开不时飞来的鱼镖,一边拽着两人往远撤。见到温旻不支也是大惊,舍掉一切来救他。
是真的舍掉一切,包括断剑——断剑掉了。
有一串串气泡飞出,是沈知行水下惊呼。如同那柄剑,反射着曲折水光,一串向上浮,一个向下落。在无声中,漂向无边无际的远方。
势态如此紧急。兜头巨网已经临近,带着倒钩的利刃根根分明。
沈知行深深地看了温旻一眼,用力把两个少年向头顶抛去,自己却因反力飞速沉向湖底。
他不想活了,对断剑的感情超过了自己的生命。
但命运不太认可这个选择。
一条银蛇跃入水中,灵活摇曳,突然裂成三个头,分别探向沈知行、温旻和瘸腿少年。水中行动本就困难,各有情由的三人,被锁住腰,完全没还手之力,拽了上去。
上升的过程中,堪堪擦着巨网。眼见那网兜到鼻尖前,停住了。
出了水,直接被拽上月白楼。
二楼一片狼藉,唯有正中一套桌凳安然摆放。对窗上首坐着个人,宝蓝衣衫,长眉入鬓,一双眼睛如千年的深潭万年积雪,无法窥透。
沈知行见到来人,哈哈笑了两声:“你知道我在这儿啊。”
来人眼皮一抬,双目有不易察觉的光倏忽暗下,又快速恢复:“我是第一天认识你?”
沈知行无所谓地一笑,挠挠湿漉漉的头发,也不顾及自己落汤鸡的模样,坐在对面凳子上,解下腰间银锁——那银蛇,是一条长长的银锁。此时被宝蓝衣衫的人慢慢收回,缠回自己腰里。
温旻躬身行礼:“参见宗主。”
魔宗教主简易遥。点点头,拿了一把三棱刺,放到桌上:“这帮人身上的。”
简宗主大驾光临,收拾了敌军,缴获了兵器,还给败将做一番全方位演示。
温旻眼睛一刺,沈知行已惊呼出声:“孤山派?”
兵器上一朵小小梅花,昏暗光线里独自绽放,与断剑的绣梅异曲同工。是孤山梅屿的铭号。
一个十几年前已经衰败的门派,此刻做了局来杀他们。铺开水陆两地的排场,施展了全身的力气,要置魔宗右护法于死地。
简易遥点点头:“每年,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喝一天酒,发一天呆。这是向仇家敞开想死的怀抱?”
沈知行苦笑:“既然是孤山派,那更不该帮我。”
简易遥的怒气不轻易上浮,于是咬牙带着些恨意:“不帮你帮谁?”
沈知行反问:“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温旻却已经改了脸色,向身后望去。那里有瘸腿少年,正从一堆凌乱里翻出自己的拐杖,所幸依旧可用。扶稳了,要下楼去。
第3章 2. 不要放过这个贼子
温旻一个健步追上,单手就扣对方肩膀。
瘸腿少年的手灵活程度远胜腿脚。肩膀缩回,反手勾起,反而向温旻的腕子叼去。温旻这才想起在水里,他比自己闭气的功夫还厉害。急忙矮下身子,一记扫堂腿。
瘸腿少年应声倒下,扣住温旻的脚腕,把他也拉翻在地。
两小孩刚才还打得一招一式,这会儿已经开始靠蛮力肉搏。温旻看到对方下颌流血,只往那一处砸去,招招带着致敌必死的决心。
瘸腿少年被逼得开口:“为什么突然打人!”
温旻沉住了气,也不说话,力争先把人放倒。
另一侧,大人们的战斗也已开始。
简易遥看住沈知行,一字一顿:“跟我回去。”
沈知行大剌剌一笑:“不。”
“你已经惹了麻烦,还要继续?”
“再大的麻烦,好像也比不上血洗孤山派霸气。”
“你在怨我派你剿灭孤山派,还是——另有隐情?”
沈知行对撒谎并不擅长,恍然之间,有点出神。这才回过头:“旻儿,放手。”
温旻心里拿定主意便不轻易更改,听见师父呵斥,除了装聋之外,下手更加冷酷。一直到被沈知行拎起,才因身体不受支配而高喊:“年年都来月白楼,今年他来就出事。不要放过这个贼子!”
沈知行挡住他,扶着瘸腿少年的肩膀:“孩子,告诉我,你和此事有没有关系。”
温旻咬牙切齿:“抓住他,吊在月白楼上。不出三天必有动静。”
瘸腿少年看了看沈知行,又看看他身后的温旻:“我只是受人之托来送东西。发生这一出,着实不知为何。”
温旻冷笑:“他用的是拆招手。”
拆招手,孤山派最基础的训练功夫。山中小孩子练功打底,先从拆招手和千斤马开始。少年因为腿瘸,明显没练过千斤马。但反手叼腕子的一招,扎扎实实拆招手,如假包换。
沈知行凝住眉,居然有些惊喜。扶住瘸腿少年肩膀,做了很多准备,颤抖着嘴唇,吐出不敢轻易发出的两个音:“他……顾——白,是你什么人?”
少年摇头:“那柄剑是我爹亲手铸的。”
两句对话,千回百转。沈知行几乎要站不稳了,追问:“令尊是?”
“金泰。”
南海魔杰铸手金泰,金家堡的主人。江湖前三铸造师。每为人铸一件兵器,便请对方教自己一招基础本事,以资纪念。瘸腿少年师从何处,似已迎刃而解。
金泰一生,亲手所铸名剑不超过十把,其中一把,在孤山派昔日弟子顾白手里。
“那你是?”
“我叫金不戮。”少年知他不会满足,继而又说,“当年这柄剑断为两截,顾大侠本想熔掉。但普通剑师熔不了金家的剑,所以把剑送到我家。我爹觉得他和此剑缘分未了,劝他修剑重补,但顾大侠说,‘断了就断了,还续他做什么’。我爹见他表面坚决,其实内心犹疑,因此留剑在家,劝他想通再来。前阵子突然收到信,是顾大侠送来。信上说,剑不必熔了,他已放下;但有个人更需要,拜托我们今日到此送剑。”
“为何让你小小年纪来送剑?”这小孩子恐怕还没有剑大。
金不戮顿了顿: “我爹说,这是我的缘分。这柄断剑,最好由一个和它素未蒙面的人来送,想要斩断的,才能真的断。”
“那,他……本人呢?”
金不戮知道沈知行问的是顾白。看进他眸子里,最后,缓缓摇头。
不知道?不出面?不见人?
都已不重要。要想斩断的,才能真的断。如今连断剑也已沉湖底,一切如烟飘过,徒留余味,不着痕迹。
到最后,沈知行站直身体,轻轻笑起来。一如既往,万事不屑:“唉,真是没办法呐。”
在听到“顾白”二字之后,简易遥早已站起身。此时立在沈知行身后,声音已罩了冰雪:“回去吧。”
沈知行依旧一笑:“先带孩子们回去。不戮有伤,烦请找人帮忙医治——旻儿,你会照顾不戮,对不对?”
温旻心里一沉。师父知他对金不戮有成见。若托付别人,他还能去捣乱。现在托付给他,别说捣乱,就算有人来捣乱,他也不得不挺身而出来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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