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温旻是什么眼神,早看见了他额角的伤:“这是怎么了?!”
金不戮道:“太累了,也不想吃饭。跪着读经,猛一站起来便摔了。”
温旻将信将疑,认真地端详。
只见金不戮消瘦之外,神色更加哀伤,甚至透着股深深的绝望。
温旻在心中暗暗盘了一遍金家堡内各色人等,谅也没谁敢动他。又不想把阿辽惹毛了,便没有追问,姑且信他是一个人难过极了,自己摔的。
金不戮不想叫他再看。转过身去,掩饰问道:“今天你看道场?”
“不是,只是去看看香够不够。”
金不戮小声地,却真诚地说:“谢谢你。”
温旻觉得他今日异常生分,佯嗔:“阿辽同我还道谢。”
金不戮眸光慌乱:“我……我要去找沈叔叔。”
“阿辽找我师父做什么?我可以同去吗?”
金不戮想了想,点点头。从怀中摸出一封信:“我要把这个交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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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不戮怀中的信,交到了沈知行手里。
平整的信封,一方素笺。信纸墨色不旧不新,是一年内的痕迹。
信封上几个大字,沈知行不会认错。
棱角尖锐,犀利分明,一笔一划如刀的瘦金体,是顾白独特的字迹。
上写,“金堡主泰兄亲启”。
这是顾白交给金泰的信。
是去年,顾白委托金泰将梅尘断剑交给沈知行的信。
信的内容,如去年金不戮在月白楼上所说。梅尘断剑,不必再熔。
因为顾白不要了。
寥寥数语,十分地轻快无所谓。顾白言,剑熔不熔,对他来说已不重要。有个人,却更加需要。
那个人便是沈知行。
一柄断剑,昭示一段断了头的过往。斩断了十多年光阴。
光阴以外,全是留白。
困在那段光阴里的,只有沈知行一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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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行看完信,半晌无语。喉头一动,最后只剩下笑:“‘他’,没来么?”
金不戮道:“君子之交淡如水,我想顾大侠不论身在何地,定然都已为我爹爹哀悼了。”
沈知行捏住信:“谢谢你,不戮。”
说罢,装好信,原封递还。
金不戮一怔:“沈叔叔不留着么?”
沈知行也一怔:“此信算令尊旧物。我可以,我可以……留下么?”
“当然。”金不戮点头,“爹爹倘若在世,定然也愿将此信赠与沈叔叔。”
这句一出,一切立刻不同。
似乎有风暴在头顶吹响。
沈知行的目光顿时深成旋涡,百般情绪流转其中。仓皇之间,他掏出怀中酒壶,猛灌了好几口。却有一半洒在胸口。
金不戮一见,也是内心风暴翻涌。深深注视着沈知行,想看透他内心真实所想。
这样的他,天下无敌快剑。怎么会手刃好友师门上下,怎么会让好友伤心?
今日如此伤心,当时又何必出手?!
为什么。
沈叔叔,当年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金不戮在心中大喊。
一时间想到自己被罚,一时间又想到两派如今势成水火。他自己也被卷入这混乱的情绪风暴之中,哀伤不能自抑。
直到手上被人轻轻地握住,才缓过了神。
温旻握着金不戮的手。脸上笑笑的,眼神却透出些心疼和担忧:“阿辽,《地藏菩萨本愿经》里,有几句经文我不太懂,不知断句断得对不对。你帮我听听?”
金不戮被他牵着,怔怔地点头,随他往出走。
到了门口,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沈知行依旧坐在那里。
坐在阳光照射不到的阴影里。
背对门外,狂灌烈酒。唯有捏着信的那只手,不曾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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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少年离开沈知行客房。
金不戮靠在一棵荔枝树旁,目光空空:“沈叔叔是真的想念顾大侠。”
温旻笑道:“我师父待人极真诚。但上一辈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阿辽不帮我听听经?”
金不戮望着他一身素白:“你不必为我爹爹穿如此重孝的。”
温旻一愣,而后瘪瘪嘴,似乎要哭了:“阿辽知道,我没有爹爹的。”
金不戮心里大恸,不由走近了几步。靠在温旻身前。
纵然温旻智计百端,可此言此语却发自肺腑。拥住金不戮,一张口,喉头已哽:
“我想将阿辽的爹爹,偷偷在心里当做自己的爹爹。阿辽准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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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之后,金不戮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仓皇逃回房内的。
也不知道自己答了小旻没有。怎么答的。
更没看到温旻在身后情绪翻涌,却又欣慰喜悦的目光。
第97章 96. 下岛吃肉
万籁俱寂之夜,唯有经声与海浪彻夜不停。
温旻躺在一株巨大的龙眼树上。望着金不戮已经熄灯的院子,又看看自己客房的方向,偷偷丈量两者的距离。
今天抱到阿辽了。
他还是喜欢被我抱的。
温旻对着清澈的夜空笑起来。觉得今晚比往日都凉爽舒畅,夏夜的虫鸣都像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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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不戮的院子在规屿高处。温旻的客房位置在岛后,较矮。
温旻总在夜晚到金不戮的院子附近,找一株高树跃上。躺在树上,正可见客房一带的全景。
他固然在看阿辽,但也在观察客房。
他已一连几晚如此了。
他在观察几位同门。
温旻和沈知行到金家堡不久,另有几名维摩宗弟子也随后而来。说是得了宗主密令,前来相助。
这几名弟子,还是在姑苏的老搭档。纪佳木、游一方和小七、木范婕四人。
这四位显然不是打架的配置,也都没什么操持丧事的经验。只怕前来相助是假,另有隐情是真。
温旻去试探纪佳木。师姐对此一笑:“我还是知道这里是何处的。更何况有护法师叔在此,你还担心师姐吃了金家堡的人不成?”
果然,她在南海规规矩矩。每日着装肃穆,帮忙维护道场,还一起读经,根本不曾找人“修炼”。也未见其他异常。
小七一如既往做温旻的小跟班。和他一起看道场、练剑、练功。
温旻和师父以及小七研习姑苏一行见过的各家功夫,讨论应敌之策的短长。
见识一广,思路大不相同。温旻聪慧,小七也正是学东西的年纪。这一趟南海之行结束时,师兄弟进步之大,比在小五台山更加日新月异。
木范婕更不必说。不是随着纪佳木,便是跟小七一起玩。每日规律睡眠,也无任何异常。
唯独游一方,总是哀呼吃不到肉。
金家堡在丧期内只提供斋饭。游一方馋得不行,偷偷溜下规屿,独自到麒麟镇吃了两回肉。跟同门大赞南海烧鹅和豉油鸡味美。
他知道温旻恪守金不戮的规矩,在丧期内也吃得跟小和尚似的,就不曾问过师弟是否要一同下山。
温旻自然是不随他去了。只是暗自奇怪:一方师兄下岛吃个肉,怎么头一天晚上便出发了?
什么肉这般珍贵,要吃一个晚上?
今晚又是如此。
游一方的房间,又很安静。
他没在房内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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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一方真的很疲惫。
南海潮热,远不同于小五台山和姑苏,已让他痛苦不堪。每晚他还要忙自己的事,没觉睡;白天还要帮小旻替那小瘸子的爹爹看道场念经。
这便算了。辛苦一昼夜,上了规屿后,竟连块肉都没得吃。
想他堂堂维摩宗弟子,竟是来这儿遁入空门来了。
这又是一个疲惫的上午。
他忙完自己的事,一夜过去,已到了清晨。
早茶时分,游一方来到麒麟镇内的茶楼。在邻桌食客惊愕的眼神下,干掉一桌子茶点,全点肉馅儿的。又灌了一肚子茶。然后打着饱嗝回到规屿,往自己的客房走。
远远地,温旻坐在门口,打了个哈欠:“一方师兄回来啦?”
游一方不擅撒谎,囫囵道:“嗯。吃饭去了。你找我?”
“师兄吃的什么?”
“下岛吃肉去了。”
温旻黠慧一笑:“吃一晚上?”
“什么一晚上?!”
“我在这里等了师兄一晚上。”
游一方再实在,也明白露馅儿了。自己彻夜未归,被小旻发现了。
他装了好几天,简直白费。顿时丧了气:“你怎么发现的?”
温旻扬起一侧眉毛:“师兄告诉我你去干嘛了,我就告诉师兄怎么发现的。好不好?”
“不是……小旻,这事,这事不能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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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摩宗春季姑苏一行,明为赴约取断剑,实际上,大宗主简易遥通过此行,基本摸清了同本宗作对的几方敌人。
平安治算一个。明月山庄算一个。金家堡看似中立,一轮姑苏之行下来,却是最可疑的一个。
沈知行强去南海固然令人不快。但因此,维摩宗却有了口实派弟子到金家堡探个究竟。
为避人耳目,另有因材部署的缘故,简易遥派出了纪佳木和游一方等四人,去南海“帮右护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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