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说:“沈……沈知行还在。”
一听到这个名字,仇先生立刻别过脸:“那个人的事,辽儿不必再管。”
金不戮没得到想要的答案,继续试探:“魔宗又来了几个小弟子,但人不多。若我们现在出手报仇,想必也无甚威胁。”
“不。”仇先生干脆地拒绝,“本次未及准备,动手必惹爨莫扬疑心。有损你和他的交情。”
“……徒儿和莫扬哥,还敢谈什么交情。”
“辽儿。”仇先生弯下腰,稳住徒弟肩膀,“爨莫扬为人重情重义,又武艺高强,更有明月山庄后盾,是你唯一可依靠的人了。其他的,莫要再提。”
金不戮听师父言语间尽是诀别之意,大骇:“师父呢?师父,虎伯,阿鹰,你们才是徒儿可依靠的人!”
仇先生肃起神色:“这便是今日我来的原因。辽儿,自今日后,到魔宗覆灭前,你我莫要轻易再见。复仇一事也再与你无关。阿虎、阿鹰,都当做普通仆人对待,我也不准他们再和你谈论半句无关之事。”
魔宗覆灭,想来就悠远漫长,更加万分凶险。如此一说,几近永诀。
金不戮豁然明了:原来师父陈述计划、温柔安抚、露出深藏多年的面容,全不过是一笔诀别之信的前言。
他刚刚丧父,又要承受与师父永诀。震惊且恸:“徒儿错了?请师父责骂!”
仇先生摇头:“不,是为师错了。你一个翩翩少年郎,长年伪装残疾,错过多少可爱天真之事?金大哥溘然长逝,你更是没能见到最后一面。如今金家堡只剩下你一人,为师坚决不允许你再涉险半步。天大仇恨,自有我在。”
金不戮脑中空白,只是茫然地拒绝:“不,不。徒儿不要。”
“辽儿。”仇先生深深望着他,“你是金家唯一的后人,也是阿鹰之外,我派唯一弟子。好好活着,是你如今的责任。将来我两门,要靠你来光大门楣。”
听到“唯一弟子”,金不戮内心升起疑惑:“兰卿哥他……”
仇先生道:“兰卿和爨莫扬交好。明月山庄与平安治全部和魔宗有隙。离间大小魔宗的事,你不必再管。知己难得,你与爨莫扬,便像两个普通的年轻人那样相知相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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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仇先生肃然警告:“为师不轻易见你,却不是不管你。沈知行的大徒弟今次一起来了,还装模作样替你爹爹穿了孝。你安排他在外看守道场,甚好。今后也莫要受其攻心之计所蛊惑,与他重建了联系。”
金不戮早想与师父论论此事,今见提及,马上说:“小旻他……”
“你叫他什么?!”
金不戮从未见师父如此严厉,急忙改口:“温旻他,在姑苏救过徒儿。”
仇先生的声音里带了从不曾有的森然冷意:“施人以惠。你在杭州送了一次断剑,连这个道理都没明白?!”
“温旻不是施舍恩惠。姑苏江宅凶险异常,他是真的……”
真的什么,金不戮已经说不出来了。
一声脆响,一句惨呼。
仇先生甩手一掌,结结实实掴在金不戮脸上。
第96章 95. 一纸断头
金不戮对师父全无防备,仇先生又用足了力气。这一巴掌,将他打得歪倒一边,额角撞在石壁上,磕出血来。更兼嘴唇被牙齿磕破,鲜血顺着嘴角蜿蜒流下。本就不大的脸,半张全肿了。
耳中更是嗡嗡作响,几近失聪。
金不戮从小到大,连重话都没听师父讲过半句。金泰怜他幼年丧母,又受过重伤,更是将儿子捧在手心里。别说打了,就连责骂都没有过。
他今日突遭如此重罚,见师父如此暴怒,一时间惊恐异常。捂着脸上肿起的地方,直直地发愣流泪,爬都爬不起来,更别提说出一个字了。
仇先生打完徒儿,自己也大恸却怒。
他指着徒儿,手指都在颤抖:“那个温旻,别说是沈知行的徒弟,单看他品性也恶劣异常!小小年纪便学会玩弄人心,心狠手辣。他在姑苏是怎么当众报复景氏姐弟的,是怎么对付群英灿抗议的群雄的,在杭州又是怎么对你的!你全都忘了?!”
又恶毒地诅咒:“去年你在孤山救他,一如当年我救沈知行,已经不可理喻。若再信他,就如我信沈知行!万丈深渊等着你!”
言尽于此,突然心头狂跳,全身筋脉大乱。如在姑苏那般,哼都哼不出一声,直直向后倒去。
金不戮惨呼师父,奔上去扶住仇先生。让他缓缓坐下,防止他磕到后脑。
金不戮记得爹爹曾提过,当年师父将自己和虎伯、阿鹰送来南海时,也是这般心脉大乱。放下他们三人后便倒地不起。在金家堡闭关调养了一年,才完全恢复。只是出关之时,一头乌发尽数变白。
由此,金不戮一直认为师父是为救自己耗费了心神。今见师父气得旧伤复发,难过又内疚,慌忙为师父输送真气。
良久,仇先生才缓缓恢复正常。脸色仍然煞白,好在能自如活动。
抬眼,金不戮一张脸还肿着,血泪斑斑,凄凄惨惨。却只是关切地望着他,丝毫没表现出被打被骂后的愤恨与不服。
仇先生心知这徒儿从小便是如此心性,深深一叹:“辽儿。你这般性子,日后免不了重重考验。切记保护自己。”
说罢,也不多做告别。戴好头套便走。
纵然还有稍许踉跄,却拒绝金不戮相扶。
金不戮望着师父一步步远离的背影,知道诀别已是必然。
他只觉整个世界都已远离。日后风行万里,水漫流沙,却都只是自己一人了。
两行清泪流下,声音却不再波澜:“师父。还有一事,恐难避免。”
仇先生站住脚步,却不回头。
金不戮望着师父的背影,目光依恋。声音却已冷静:“沈知行此来,定会找徒儿要一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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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不戮被师父一巴掌打得十多天才恢复。期间因为脸上手印肿着,根本不敢出屋。对外只称操持丧事外加丧父之痛,需要休息。这几日只在屋内潜心读经,连道场也不去了。
阿鹰不明少爷被打的原因,大喊不服,要找大师伯理论理论。也被虎伯来了一巴掌,罚去刷洗全规屿所有净室,并倒所有房间的夜香。才老实了个把月。
这段时日,着实苦了温旻。
刚和阿辽摸过手,互相说过几句体己话,却又见不到人了。
曾有心潜入卧房偷偷找他,又担心惹他再生气。只能远远地望着少堡主独院所在的高高斜坡,暗自嘀咕:
阿辽住得这么高,连个台阶都没有。每日上上下下,该有多麻烦。难怪他动不动就呆在屋子里不出来了。
现在,温旻唯一可做的事,便是按照金不戮的嘱咐看守道场。每天还照例为金泰读一遍经。
他记性好,读一遍之后就会背了。几万字的经文顷刻背完,一代宗师都没他倒背如流。
看守到场,是和爨莫扬轮班。
期间没少领着维摩宗弟子和明月山庄的人横眉立目。终是双方都念着身在金家堡,另有沈知行压阵,各自忍让,没有动起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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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行不是个严苛的长辈。除授业解惑之外,也不多管小辈闲事,任由孩子们折腾。只一句叮嘱:“不准在金家堡闹事。”
闲来无事,他便独自跃上一株榕树,遥遥望着远处碧波出神。
沈知行来南海,固然为了看望金不戮,也是为了追踪梅尘断剑。却更有个心思暗暗萦绕,让他紧张不已:
金家于“他”曾有铸剑之谊,又曾派独子去杭州帮“他”送断剑。而今金老堡主去世,“他”都不来祭拜的么。
那么善良,笑起来那样好看……
“他”,一定会来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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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温旻轮班休息,未去道场。照例一边背佛经,一边抻着脖子,朝金不戮的小院张望。
远远地,就见院门打开,金不戮出来了。
他拄着拐杖,艰难而缓慢地下坡。虎伯跟在旁边,慢慢一同下来。
原来阿辽是这般上下的。温旻心想。
这虎伯真是不中用。那么高的坡,也不帮他。
若我在旁边,定然天天抱着阿辽。不要他自己费力走一步。
温旻如此想着,却飞快地往佛事仓库领香处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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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不戮刚朝外走了没几步,就见温旻捧着一大把线香,冲道场的方向走。
温旻依旧一身素白,头发一条麻布扎着。是和金不戮一样的重孝打扮。
道场本在另一个方向,金不戮慢走几步便能和温旻错开,无需打照面。可架不住温旻走得快。没几步,两人还是走到了一条路上。
出门之前,金不戮已做万千准备,却没想撞见小旻后,满身盔甲还是马上碎了一地。
他心里一慌,站立不稳,蹬蹬后退了好几步。
温旻赶忙跃过来,一把搂住他。毫无罅隙地贴近了,把温凉贴成炽热。稀罕又小心地看他,好像在看丢失多年的宝贝:“阿辽一个人在屋子里天天哭,是不是?”
金不戮挨打之后,的确没少哭,双目红肿得桃子一般。生怕被温旻看透什么,轻轻地推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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