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窥龙榻 (甜文咕咕)


  他踉踉跄跄地向温止寒跑去,甚至没注意到自己手上也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温酒官,醒醒。”近处看,温止寒的蓝色衣袍被血染红,仿佛大片牡丹在衣服上绽开,如同一个血流光了的死人,姚书会顿时乱了方寸,只会跪在地上机械地叫着温止寒。
  “别哭。”温止寒声音低哑,抬手想替姚书会拭去眼泪。
  姚书会俯下身,让自己的脸颊贴近温止寒的手。
  温止寒抹去姚书会脸上的泪痕,道:“这附近有驿站,去那里后再说。万一有第二波杀手,我们也好应付。”
  姚书会作势要扶温止寒起来,温止寒却对这个动作置若罔闻,他的眼神停留在姚书会的右臂处,半阖着眼,气息不稳道:“你受伤了。”
  姚书会低头看了一眼,最后死去的那个杀手掷出的弯刀割断了自己大半边的头发,也给自己的手臂留下一道不知深浅的伤口,只是自己方才心神俱乱,一时忘了疼痛。
  此时温止寒这么一提醒,姚书会才觉痛感尽数回归,但他还是咬着牙说:“温酒官不必担心,不疼。”
  温止寒没有戳破对面少年人善意的谎言,他笑了笑,拾起了地上的令牌,打算借着姚书会的力站起身。
  但失血过多的身体根本不听他使唤,姚书会一下没扶住,温止寒颓然跌回地上,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正打算开口,却被姚书会抢了先:“温酒官,我背你吧。”
  温止寒略一思索,深知靠自己走到驿站更耽误时间,便点点头,趴到姚书会背上。
  少年的背并不宽厚,但足够温暖,温止寒困倦地闭上了眼,他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姚书会似乎察觉了温止寒的所思所想,他不想独自面对驿站的那群老家伙,他害怕一言一行中暴露了原本的习惯被认出来,于是哼起了荒腔走板的小调。
  温止寒闭着眼无奈地道:“我还没听过曲调如此怪异的歌。算了,咱们聊聊天吧。”
  姚书会嘴角不自觉上扬,等着温止寒往下说。
  “你的箭从哪里来的啊?”
  “马车旁边捡的。”姚书会答,“就是捕猎用的那些箭。”
  两人走的是官道,但驿站之间间隔很远,每次都要许久才能补充些新鲜食物,大多数时候一块干粮一壶水便是一餐了。
  温止寒不忍心这个曾经的漠北纨绔跟着自己吃简易的干粮,出发前特地让酒人带上弓箭,路上遇见可以吃的猎物,便打了加餐。
  “你做得很好。”温止寒还是没抵住失血带来的困倦,声音渐渐低弱了下去。
  “温酒官?温酒官?”背上的人无法再给予姚书会回应,姚书会咬着牙加快了脚步,同时在心里祈祷温止寒一定不能出事。
  作者有话要说:
  ①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明·洪应明所著对联,陈继儒收录于《幽窗小记》。


第9章
  温止寒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醒来。
  他想转过身看看身后是谁,一不小心牵动了伤口,疼得发出了抽气声。
  “唔……”姚书会被动静吵醒,他刚睡着不久,尚未深眠。
  他有一瞬间的恍惚,显然还没意识到温止寒已经醒了,以为是对方高烧下不自觉的身体反应,低声道:“温酒官,我在。”
  温止寒听到声音便能确定抱着他的是姚书会,他觉得实在有趣,轻笑了一声,他和那个少年居然在短短几日身份掉了个个,他成了被照顾的那个人。
  姚书会听到这声带了几分自嘲的笑,哪里会不明白温止寒已经醒了,他抽出被温止寒压在身下的手,猛地坐了起来:“温酒官你醒啦!”
  温止寒被少年人的举动逗乐,也正好看清,对方脖子以上似乎不曾梳洗过,还带着当日的妆容。
  温止寒当然明白对方这是怕被认出来而做出的下下策,胭脂水粉在脸上糊了许久,肯定不太好受,他正打算开口,却被会错意的姚书会抢了先:“我……我抱着温酒官是不得已而为之,温酒官昏睡的这几天高烧不退,总是畏寒,我便想着这样比火盆管用些……”
  姚书会的声音越来越小,温止寒风华绝代,是太康数一数二的美男子,不论理由多么正当,与对方同榻而眠,他都觉得折辱了对方。
  温止寒摇摇头,决定换个话题问:“不打紧。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三更到五更。”姚书会答。
  温止寒伸出手,将姚书会揽入臂弯间:“再睡会吧。”
  姚书会乖顺地躺在温止寒怀中:“温酒官还睡么?”
  “都睡了这么久了,不困。”温止寒挑了挑眉,决定逗一逗面前的少年人,“还叫温酒官?”
  “云舒。”姚书会郑重地叫了一声温止寒的字,才又道,“我陪云舒聊聊天。”
  温止寒没什么心情聊天,刺客之谜还没有明晰,他并不想被打扰,只想一个人思考其中关节。但姚书会都这么说了,他不想拂了对方心意,于是便答:“好。”
  姚书会又往温止寒怀里缩了缩,他自小畏寒,南方的冷更受不住,他轻声问:“云舒是在为刺客之事忧虑么?”
  温止寒惊觉于少年的洞察力,也没想隐瞒,便嗯了一声。
  “云舒说来听听,我说不定也能为云舒分忧。”
  温止寒猜测姚书会对朝堂纷争并不清楚,便从头讲起:“这些杀手身手不凡,且着的是颍川的服饰,大抵是有人想嫁祸于你母亲。理由或许会是我私通颍川,此番谈崩了要杀人灭口。”
  “我平日树敌颇多,但想取我性命、又有足够的本事的无非就那几个人。依照那帮家伙的手段,更有可能暗自搜集我的罪状,一条条呈与姚百汌,让我晨为座上客、昏为阶下囚。”
  “他们比我更清楚,若未能如愿取我性命,无论是否被我查出来,他们都难逃灭顶之灾。”
  温止寒的专横跋扈、手段狠辣,姚书会早有耳闻,传闻有官员醉酒后在酒肆议论温止寒,被温止寒发现后一人惨遭割鼻,另一人被发配至边疆。
  温止寒下了结论:“所以我认为杀手应当是几位皇子的人,臣再权势滔天,也奈何不了君。”
  温止寒又问:“那日丢在我身边的令牌呢?”
  姚书会点燃床边的蜡烛,从贴身衣物中摸出那张令牌,递给温止寒。
  令牌是全铜的,上面用篆书刻了个“镜”字。
  “是姚镜珩的吗?”姚书会问。
  温止寒点点头。
  姚书会一下子想通了其中关节,温止寒被刺杀恐怕与皇位之争有关,他虽在边关,但也对朝堂纷争略有耳闻,便道:“云舒能跟我说说几位争权的皇子么?”
  温止寒再次点头。
  太康各位皇子皇女依照的是“金木水火土”作为字辈起的名字,在太康,女子是不能继承皇位的,有继承权的仅有三位皇子。
  老大姚钦铎占了金,老三姚斯涵占了水,到了老六正好一个轮回,又以带金的“镜”作为名字。
  姚斯涵的母亲舒蓉是宠冠后宫多年的舒妃,又加之姚斯涵与姚百汌一样,都占了“水”字辈,姚百汌对这个儿子难免偏爱些。
  “说起姚斯涵的出生,这其中还有一段故事……”
  当年舒蓉与姚镜珩的母亲叶如惠是姚百汌最宠爱的两位妃子。那时宫中有两位嫔妃都大着肚子,其中一位便是舒蓉,按照月份来算,舒蓉的孩子还会大上一两个月。
  叶如惠邀请几位与她交好的嫔妃一同赏花,这其中就包括了舒蓉。
  参加完那场赏花宴后,舒蓉回来就流产了。
  事后姚百汌严查此事,发现叶如惠为舒蓉准备的饮品与对方常用的香料混合,易致流产。
  后来跟了叶如惠十几年的婢女翠月禁不住严刑拷打,承认了宴会上的饮品是她根据叶如惠的指示放置的。
  叶如惠谋害皇嗣证据确凿,但因皇帝念及旧情,并不取她性命,仅将其打入冷宫。
  舒蓉抓着那个机会笼络圣心,至此圣宠长盛不衰。
  “那……叶如惠真的谋害了舒蓉的孩子了吗?”姚书会问。
  “不曾。”温止寒的下巴顶在姚书会的头顶,语气有些疲意,“谁都不敢想舒蓉会用自己孩子的性命来换长久的荣华富贵。”
  翠月是舒蓉的人。
  舒蓉在还未入宫时救过一个落了水的平民家孩子,当时几乎赔上了半条命。那个被救的孩子当即发誓,一辈子为舒蓉做牛做马,定无半句怨言。
  机缘巧合下,舒蓉入宫成了嫔妃,那个被救的孩子成了叶如惠的大宫女,被赐名为翠月。
  舒蓉本就不满这个孩子出生后会排列的位次,她想制造巧合,让自家的孩子与天子一样,排列第三。
  为何舒蓉一定要制造这个巧合,姚书会比温止寒更清楚。
  姚百汌的太子之位来得同样蹊跷,当年的皇后之子是二皇子,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如无意外理应成为太子、继承皇位的。他比姚百汌更具治国之才,但却在一场瘟疫中因为用错药丧了性命。
  这件事单独来看本身并没有任何问题,但当时姚百汌同样感染了瘟疫,并自请为身为太子的皇兄试药。一碗药喝出了两种结果,一个身体很快平复如旧,另一个症状越来越重,以致最后重病不起、一命呜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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