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忍受自己用血和汗带出来的兵就这么归于朝廷,于是在宣旨时杀了朝廷派来宣旨的钦差,就此起事。
姚书会听了温止寒的解释,不禁握紧拳头问道:“姚惜钊……与我父亲有旧,为何不网开一面?”
这是一个钻牛角尖的问题,但凡是个没有谋反之心的诸侯王,在这种时候都不会对叛党手下留情。
但姚书会问了,温止寒就要答,他道:“每一位掌兵的诸侯王都有家眷被留在京城,有谋反之心者,杀。”
姚书会蜷了蜷手指:“我父母从未与我提过这些,我家是谁被留在了京城?现下还活着么?”
“你的胞弟,姚书云。此次我匆忙领兵而来,与府中人并无联系。他如今是何处境,我也不知。”
姚书会忽然悲从心来,他咬着牙,一语不发。他对这个胞弟没有一丝一毫的印象,大概是在他很小的时候就送出偃都了。
他不知道在送走他的胞弟时,他的父母怀着怎样的心思,也不知道日后还有没有机会知道。
倘若不是……他倘若不是出身王室,怎么会遭遇这么些变故……
温止寒见姚书会面色不对,干脆闭上嘴。他该说的都和姚书会说了,往后的路要怎么走,全靠姚书会自己的选择。
一路上走走停停,温止寒假借有伤,在路上拖延了不少时日——他在醒来那天就给夏语冰去了信、附上了想要的脸皮的模样,他想在回京前拿到那张□□。
面具是由一只形似乌鸦、三头六尾的五色鸟送来的。
温止寒笑着撩开帘子,朝马夫道:“阿郎且停一停,我的药到了。”
温止寒的腿伤不是什么秘密,他骄奢淫逸,伤药也要用最好的,故而此情此景也没人起什么疑心。
鸟停在了温止寒手上,发出了欢快的叫声,听起来仿佛人爽朗的大笑。
姚书会对这陌生禽鸟感到好奇的同时又有些害怕,他怯怯地问:“这是什么鸟?”
温止寒取下鸟爪上的竹筒,答:“这叫鵸鵌(qítú),能日飞千里。是韦年训了送我的,往常养在我府上。你要不要摸一摸?”
姚书会在古籍中见过这种鸟,传说其叫声如人大笑,可辟凶邪之气,吃了还能让人不做噩梦;虽然长相怪异了些,但却是名副其实的吉鸟。
他伸出手,摸了摸那只鸟儿。鸟儿的羽毛十分柔顺,它仿佛通人性一般,用颈部蹭了蹭姚书会的面颊。
“喜欢吗?”温止寒问。
姚书会点点头。
“那就送你。”温止寒拔下一根鵸鵌鲜亮的羽毛,插在姚书会鬓边,神色亲昵得如同在为情人簪花,“沈腰潘鬓不过如此。”
不等姚书会答,他便探出头去对车夫道:“阿郎,继续走罢。”
到京城时已临近春节,远远就能看到城门张灯结彩一片红,看起来颇为喜庆。
姚书会从心底生出了一丝恐慌,在旅途中有温止寒相伴,他过的生活同往常并无区别,他有时甚至忘了,他的父亲已经死去、他的弟弟情况不明、他与他的母亲相隔千里。
而踏入这扇门后,他如果不以温止寒禁脔的身份出现,便注定了往后的生活与困难都需要他一个人去面对了。
远远地,他似乎看见了城墙上一左一右挂着两个一尺见方的铁笼,铁笼中装的……
他们离城门越来越近了,盯得眼睛发酸的姚书会终于看清,铁笼中装的是头颅。
其中一个显然已被砍下多时,头颅已经腐烂得面目不可辨;当姚书会把目光移到另一个上时,他对着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怔住了,他忘了应当隐藏自己,只下意识地摸了下脸。
温止寒见姚书会脸色大变,整个人仿佛木人一般呆立原地,他用力将姚书会拉回马车中,神色有些阴沉:“修文,你失态了。”
第14章
姚书会的后背撞在马车的木轸上,发出一声闷响,但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跌坐在地上,不言也不语。
温止寒扣住了姚书会的脖子,嘴唇贴在对方耳边低语:“姚书会,你如此失态,是生怕别人认不出你来么?”
姚书会还是没反应,温止寒手上又多了几分力道,姚书会几近窒息,脸涨得通红。
但他仿佛被夺去思考能力的木人,没有任何反应,只张开了嘴,想让自己呼吸得顺畅些。
温止寒终是不忍,松开了手。
姚书会被摔在地上大口喘气,他忍不住咳嗽了起来,眼泪随之簌簌落下,也不知是因惊吓还是悲伤。
若是换做别人,温止寒早已拂袖而去,但他此刻却莫名多了几分执念——他平生没有看错过谁,费了大力气救下的狼崽不应当是这样的。
于是他又撂了一句:“好好想想你随我进京是为了什么。”
姚书会没有回答,温止寒也不再管,兀自闭眼假寐去了。
车轱辘撵在官道上,发出持续不断的闷响,显得车中更加静谧。
行了有两刻钟,姚书会声音低哑地向温止寒道了歉。
温止寒似乎知道对方有话要说,睁开了眼。
姚书会面容平静,眼中的红已经消退了,他语气郑重地道:“云舒,我想好了,我要报仇。”
大概是刚才忽起忽落的情绪消耗了姚书会的精力,他说完这句话后,声音就软了下来,显得有些疲惫:“虽我父亲有反心在先,但凡事论迹不论心。若非姚百汌再三逼迫,我父母总会顾及到他们的另一个儿子,断不会在此时反。云舒,我要报仇,我要让这朝堂上换个明君。”
温止寒明白,姚书会这是想通了,他答:“好。我助你。”
“云舒,城墙上挂的是谁的脑袋?”姚书会问。
温止寒摇摇头,猜测道:“约莫是书云的。书会的‘尸体’已下葬,我们在偃都呆的时间也不短,若是‘书会’的,应当不会保存得如此完好。”
姚书会喃喃道:“我一次都没有见过他,他就这么死了。”
温止寒将姚书会揽入怀中,无声地安慰着。
锣鼓声渐近,温止寒明白,马上要行至都城盛京的中央大街醴陵街了。
每有军队班师回朝,无论胜败,帝王总会派自家儿子来迎接,以示重视和宠信;除非主将把百姓得罪惨了,否则也会有百姓夹道欢迎。
温止寒道:“陪我演一出戏。”
还未等温止寒仔细说,爽朗的笑声就从马车外传来:“哈哈哈,吾第一次见大司酒乘马车回朝,可是温香软玉在怀难以割舍?”
姚书会还在温止寒怀中,他听着话便要起身端坐,却被温止寒轻轻地摁住了后背。他顿悟,这是让他不要动的意思。
温止寒正打算掀开帘子,正好隔着布料与另一只手相撞,温止寒先缩回了手。
帘子被外面的那只手撩开,是三皇子姚斯涵。
温止寒忙推开姚书会,起身就要从马车上下来,给姚斯涵行礼,却好像牵扯到了伤口,面容一下子变得扭曲了起来,跌坐了回去。
姚斯涵虚虚一扶,忙道:“吾许久未见大司酒,唯恐与大司酒生疏了,这才略开了个玩笑,还望大司酒不要见怪。”
温止寒脸上挂着几分歉疚:“止寒有伤在身,未能礼数周全,还望大王恕罪。”
姚斯涵摆手道无妨,他朝身边的近侍招了招手,示意那人替温止寒卷着帘,问道:“听闻大司酒路遇贼人刺杀,如今恢复得如何?”
“回大王,已无大碍。”
姚斯涵轻轻摁住温止寒,“大司酒看着可不像无大碍的样子。”
温止寒捂着肩膀,姚斯涵看到月白蓝的布料上有点点殷红渗出,像是伤口又崩裂的模样。
他苦笑一声:“刺客下手太狠,止寒……想拜托大王一件事。”
姚斯涵不动声色地欣赏了一会温止寒,对方生得俊郎,也很懂得利用自己的相貌优势,喜着浅色衣裳,衬得人更加儒雅、身姿也更挺拔。
许是因为疼痛,温止寒的嘴唇有些发白,但这令他看起来颇具楚楚可怜之美。
姚斯涵收回目光,这才仔细听温止寒说的是什么。他答:“大司酒但说无妨。”
温止寒道:“往年狩猎都由臣下准备,如今臣重伤在身,此次万兽祭恐有心无力,想请求大王牵头,不知大王可否拨冗操持?”
太康是重文轻武的国度,在百年前,太康内乱,当时满朝文武百官竟无一人有将帅之才,无奈皇帝只得亲自挂帅。
御驾亲征无法改变惨败的结局,皇帝本人也被叛军斩落了马。
彼时的司兽召来异兽一群,护着幼帝杀出重围,幼帝这才堪堪保住了性命。
幼帝时刻谨记父亲死时的惨状,枕戈饮胆,终于在十年后夺回了江山。
太康光复后,幼帝追谥先帝为哀帝,同时为表感激,将自己的亲卫赐予司兽作为恩典,自此司兽才有了一小部分的兵权。
也是从那时起,每年皇帝都会在春节的前组织一场围猎,谓之万兽祭,团结百官与诸王的同时警醒自身不可再重蹈覆辙。
姚斯涵一下子反应了过来,这是温止寒的示好还是对刺杀事件的示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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