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因为迎客,沈宓并未卧坐在毯子上,只是围着一件密不透风的大氅,端正坐在轮椅里,手中抱了个汤婆子,指尖烫的粉红。
他瘦了太多,精神也不大好,屋子里烧着炉子都还要围着大氅,可见身子骨亏损的实在厉害。
相隔数月再见他,闻钦心下复杂。
思及廿载前身,好像自己的苦难都是因为他,却因为某种独占欲未曾满足的不甘,始终不愿意待他怒色。
“看够了吗?”闻濯立在沈宓身侧,一手牵住了沈宓。
闻钦回过神来笑了笑,“皇叔多虑了,
朕只是许久不曾看到过宁安世子,一时唏嘘而已。”
闻濯将沈宓转了个方向,拢了拢他的大氅毛领,“唏嘘什么?”
闻钦随意在屋中找了个位置坐下,“当日凤凰阁上,多亏了宁安世子舍命将反贼就地正法,不然朕的江山,怕是要易主他人。”
闻濯冷哼一声,没有回话。
他便接着道:“经此一劫,子檀终于明白当日皇叔所谏之言有多恳切,这闻氏江山不容他人染指,也是子檀从头到尾该尽的责任,”
“今日子檀有心重拾大任,不知皇叔可还愿如往昔那般,尽心辅佐?”
闻濯看了他良久,“江山之责,你以为是什么?”
闻钦笑了笑,“河清海晏,物阜人熙,黎民康干,荣景昌明。”
闻濯听他亲口念出这一串立世之辞,只觉得上头覆了一层触不到的虚伪。
但他是臣子,一旦将尊卑阶级提到叔侄亲缘之上,就算是闻钦想要杀他,也是合情合理。
“恐怕要让陛下失望了,臣无意执着朝政,倘若陛下想要收权,臣自当双手奉上。”
凤凰阁事变之后,他便有了这样的念头,其实从一开始,闻氏江山就只是一项世袭的荣誉,或者根本不能叫做荣誉,而是众人冤孽的源头。
他曾想过要用这冤孽让尘世所有人都跟他一样不痛快,后来卷进沈宓诸人的恩怨,才发觉他自始至终想要的都是解脱。
无关权利、算计的解脱。
而今,他想拉着沈宓一起解脱——
“遭此重创,国之根基不稳,百废待兴在前,皇叔安可置身事外?”
闻濯早就知晓他肯定会有变成一个君主的一日,但没有想到这一日不仅来的那样快,还将这当头一棒挥到了他的身上。
“陛下所望,臣不敢不从。”
闻钦听到了想听的话,流利站起身,“那朕便放心了。”
他忽而将视线投向沈宓,发觉对方也在看他,顿时好不新奇,“宁安世子,如今还是不能够开口说话么?”
沈宓冲他勾了勾唇,并没有启声出言。
“那真是可惜了,”他啧唇自叹,“不过你救国有功,为了替朕守住这江山差歇以命相抵,日后倘若有所需,大可向朕来讨。”
——
待他离开王府之后,沈宓拽了一把闻濯衣袖,出声嘲讽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闻濯将他身上大氅解下,露出里头包裹着身形,勾勒出他全身骨骼线条的长衫,指节蹭着他的下巴滑过,“怎么还落井下石。”
沈宓解了大氅,顿然觉着身子有些凉,皱着眉头看向闻濯,“冷…”
“冷怎么办?”闻濯屈膝背靠在小案上,向他敞开怀抱,挑了挑眉尾,“想取暖么?”
沈宓微曲手指,“大氅给我。”
闻濯拒绝,起身将他揽到怀里,蹭开了中衣,教他贴着自个儿身体取暖,“还要大氅么?”
沈宓眯了眯长眸,“要。”
“嗯?要什么?”闻濯掐着他后颈,稍微使了些劲。
沈宓疼的往他怀里缩,报复性地往他胸口上咬,只被他捏着脊骨仰起了脖子。
“要什么?”他似乎是因为方才见了旁人,此刻的占有欲十分蛮横不讲理,非要揪着沈宓说出来点好听的。
“要你…”沈宓咬着下唇,皱着眉看他,一脸无奈,“陈年老醋,究竟有什么好吃的?”
闻濯伸手探进他袍子里,不着寸缕地贴着他单薄光滑的皮肤。
看着沈宓苍白的脸色逐渐变红、嘤咛出声,才轻了些手劲,“他方才让你求他。”
沈宓隔着衣衫抓住他乱蹭的手,“胡言乱语——”
闻濯贴到他身上,猛然往下探了一把,逼的他呼吸一窒,接着怀搂着他的脊背,在他脖颈上吮了好几下,直到吸出痕迹才心满意足。
“我不在乎做他的臣子,但是沈宓,你只能予我。”
沈宓莫名其妙,“我的殿下,你又发的哪门子的疯?”
不知他哪个字又惹到了闻濯不快,方才还打算作罢的人,忽然又闹了起来,按着他胸膛不肯松手,又探进了他衣摆。
“喜欢吗?”
沈宓不说话,他便流利地动作起来,绕着平日里最能拿捏他的点,毫无节制的折腾。
沈宓急促地在他怀中喘气,喉咙里隐忍的声音逐渐泄出嘶哑的调子来,“够…够了…”
闻濯单手将他翻过身,面对着面,抵住他的鼻尖,手中动作只快不慢,“我还没问你。”
沈宓知晓他最喜欢这种事时逼问,无论进行了多少次也仍旧不习惯,只能无可奈何地由着他,“什,什么…”
“那日,你为何执意拽着钟自照一同跳下凤凰阁?”
“我并非执意——”
闻濯重重刮了一把他身躯之上的敏感地带,“我不问你便从来不说,还要旁人来提醒,我是不是太惯你了?”
“你他妈…”沈宓咬牙切齿地骂了他一句,因为浑身不得力气又奈何不了他。
“你还没说清楚。”
沈宓喉咙之间只剩呼吸,眼角缀着泪花看他,“你松…”
闻濯如愿慢了下来,“松了。”
“那日…因为知晓会有失败的可能,所以钟自照事先派人守在了闻钦身边,倘若他当时不死…你们根本攻不进凤凰阁内,闻钦也活不了…”
“我能在凤凰阁上杀他——”
“你不能,闻旻,只要我站在那儿,活着、毫发无损,你就不能。”
他足够自负,却也一字不差。
倘若当日沈宓并没有拽着钟自照一起坠楼,而是眼睁睁看着自己失去唯一杀死钟自照的机会,贪生怕死地等着闻濯来救他解脱,那么以钟自照的城府,他肯定能反应过来这一切的变动,是沈宓在背后做了手脚。
他了解闻濯的软肋,也了解他自己手中能够拥有的筹码,在一败涂地之前,他只会竭尽全力杀死闻钦,让闻濯受创,最后让这场叛乱制造出最大的罹难。
因为他和韩礼之流都是一类人。
“你能保证我与他站在一处时,你会毫不犹豫地搭起你射杀猎物的弓吗?”
闻濯沉默良久,才黯黯然道:“我不会。”
“你是为了不让我做这个抉择?”
“并不是,”沈宓摇了摇头,“我只是想让你连弓都不用搭,就能迎来胜利。”
“那你呢?”闻濯红了眼尾。
“我不知道,”他有些为难,“我曾设想一切,就不会落下最坏的结果,在没有迎来凤凰阁那日之前,我最大的期许,就是能够再见你一面。”
“闻旻,”他唤着闻濯的字:“我平生最大的痛苦,是被他们用尽手段地逼着活下去,而后予你,活下去,却又成了我平生最大的庆幸。”
“你可以怨我——”
闻濯凑过来堵住他剩下没说完的话,与他交缠到神魂热烈,才堪堪松了松手,“我怨过你,可我更爱你。”
“沈宓,我最后再信你一次,但你不准再骗我。”
沈宓没有出声答应。
历经前番,他发觉有些事不能够太过肯定,他不想闻濯于此太过期望,也不想日后把难题留给自己。
他主动与闻濯亲吻……
闻濯气息乱了一阵,紧接着抬头看他,“手腕不疼了?”
沈宓摇了摇头,“疼也要你…”
闻濯已经濒临在际的神智瞬间就崩了,且炸了他一股脑的迷蒙,教他不由自主地压了下来,直到摸到他尾椎之上移位的那几块骨头,才猛然惊醒,将自己移开,没轻没重地往他腿根落了一巴掌。
“瞎撩什么?还要不要你这身骨头好了?”他气急败坏将沈宓翻过身,手脚麻利地给他套上了衣服。
“你怎么那么能忍?”沈宓也是真的好奇,他方才提心吊胆的好一阵,结果万事俱备完了这人居然憋回去了。
闻濯破罐子破摔,也没给自己套件遮羞布,“你也知道。”
他坐到小案上,托着沈宓的肩膀教他靠在自己膝盖间,接着手掌慢慢抚上了沈宓的后颈。
“看我。”他像是命令,又像引诱。
沈宓冲他挑了挑眉,分开嘴唇,由着他的手掌使劲按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闻濯:老婆贴贴~
删没了啊~
这个标题,真的我真佩服我自己的节操,真是一天天逐渐迷失~
注:“河清海晏,物阜人熙。”吴潜《八声甘州》。
第83章 躬立身
内阁初设,前后拖了几个月连内置官员都没凑齐,举朝剩下的几个老不死,除了姚清渠一个闲着没点正经事,其他有点资历的旧臣要不早在先帝在世前就薨了,要不就是告老还乡回了老家颐养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