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大叔刚睡下没多久,陪着大小姐在桥头等了大半夜,好不容易回来歇下,又遇上了敲门之人。
他打着哈欠打开房门,看杨三哥实在是眼生,瞧他猎户打扮,只怕是附近住在山下的猎户。
“这位……”劳大叔仔细看了看他背上的人,忽然大呼道:“大小姐!回来了!陈姑娘回来了!”
“回来了!”傅春锦一脸倦容,从后院跑了出来,鞋跟都没穿上,第一眼便瞧见了沈秀略显苍白的脸,惊问道:“她怎么了?”
杨三哥为难道:“毕竟男女有别,能否让我先把这位姑娘背进去?”
“这边请!”傅春锦实在是着急,本来一肚子想骂人的话,却在看见沈秀受伤的足踝时,消失得干干净净。
“去请大夫。”傅春锦引着杨三哥走了两步,又吩咐劳大叔,“快!”
“哎!”劳大叔跑出门去,顺势把大门带上,朝着医馆快步跑去。
杨三哥直接把沈秀背到了她的房间里,小心地放在床上,愧声道:“此事实在是意外,这位姑娘突然在山里出现,踩到了我放在草丛里猎兔子的兽夹,右踝就这样伤了。”
“兽夹?!”傅春锦心疼了,那该是多疼的伤。
杨三哥歉声继续道:“我帮这姑娘取兽夹时,她直接疼得晕过去了。我只简单帮她包扎了伤口,便想着背她来镇上找亲人。大半夜的,路上也没几个人,好不容易问到了几个早起卖菜的大婶,这才知道她原来是府上的姑娘。”
傅春锦坐到床边,看着沈秀的伤处,只觉心揪了揪。
“小姐可千万别报官,才搬至附近山脚没几日,只想好好过小日子。”杨三哥越说越难过,便对着傅春锦跪下来,“我会努力打猎,换来银钱便往小姐这里送,权当赔偿。”
“我不会报官的。”傅春锦哑声道,“谢谢大哥送她回来,安心回家,我会照顾好她,以后也不必往这儿送钱。”
“谢谢小姐!谢谢!”杨三哥佯作激动的样子,对着傅春锦叩头三下,快步离开了。
鱼婶与两个丫鬟听说喜丫回来了,急忙赶来看看。
“鱼婶,烧点热水,我先给她擦擦血污。”
“哎!”
“桃儿、柳儿,此事不要张扬,免得有伤喜丫的名节。”
“嗯。”
“你们两个下去歇会儿,这里交给我。”
傅春锦安排妥当后,起身拿了剪刀过来,准备剪开布条,等一会儿大夫来了,好给喜丫医治。
“噌”
布条剪开,露出了整齐的夹印,傅春锦只觉眼眶一烧,沙哑骂道:“你瞎跑个什么!”话音一落,鼻腔一酸,视线便瞬间模糊了。
她满腔悲怒,忍不住拍了一巴掌沈秀的左边小腿。
“嘶!”沈秀哪里憋得住痛,一瞬间坐了起来,哀声道:“阿姐,手下留情!”
傅春锦明明看得清楚,喜丫被捕兽夹伤的是右边足踝,左边小腿应该是没有伤才是,“这儿也伤了?”
“没!没有!”沈秀连忙去拉傅春锦的手,哪知,傅春锦手中的剪刀猝然逼上了她的脖子。
沈秀惊瞪双眼,呆在了原处。
傅春锦眼中有泪,一字一句问道:“是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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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沈秀:完蛋,怎么不照着我设想的发展?
傅春锦:你还想瞒我?老实交代!
第28章 坦诚
沈秀怔了怔, 一时不解傅春锦是什么意思,“什么……是不是我?”
傅春锦可不想与她继续打哑谜,“袭击柳大人的是不是你?”
沈秀眼睛圆睁, 不敢相信地看着傅春锦,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我已经说过, 我与他清清白白, 我没有半点爱慕他,你何必跑去做这种失礼之事?”傅春锦紧紧盯着沈秀的眸子,“袭官可问罪, 你爹爹应该教过你这些!”
“我……”
“他不是蠢人, 昨日你平白失踪, 现下又负伤回来,最大嫌疑便是你,你让阿姐如何保你?”
傅春锦撤开了剪刀, 别过脸去,沉沉一叹。
沈秀确实想过好好教训柳言之, 可这次她确实没有存那样的心思。她心里委屈, 偏生又解释不得,只得牵了牵傅春锦的衣角, 哑声道:“我知道错了……”
“又是这句话。”傅春锦冷声说完,失望地看着沈秀, “你若是肯听我的话, 何至于此?”
沈秀眼泛泪光,哽咽道:“阿姐,这次我真的知错了。”鼻子一酸, 眼泪滚了下来,“真的……真的……”
“慢着!”傅春锦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劲之处, “劳大叔一直在桥头等你,你从哪里跑出镇的?”说着,她又看了一眼她被捕兽夹伤的地方,“若你没有出城,怎会踩到兽夹?”她越想越不对,再次对上沈秀眸光。
沈秀这会儿是真的伤心,也是真的害怕,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双眸通红通红的,看得人不忍说重话。
“你……到底还瞒了我什么?”傅春锦虽是逼问,语气却已软了几分,甚至忍不住覆上了沈秀的手背,“说啊。”
完了,彻底完了。
沈秀知道这次她就算舌灿莲花,也没办法过这一关了。阿姐知道她的身份,一定不敢留她住下,昨日她踏出傅家大门的那一步,便注定她回不来了。
沈秀吸了吸鼻子,抹了一把眼泪,“阿姐……我有个秘密……”索性趁着这会儿没有旁人,她交代了完了就走,绝对不会拖累阿姐。
“什么?”傅春锦只觉心揪在了喉间。
沈秀紧张地握住傅春锦的手,只想再牵上一会儿,“我其实不是喜丫……我是……大青虫。”
傅春锦震惊无比,下意识抽回了手来。
沈秀垂头看着空空的掌心,只觉有把钝刀子不断割着自己的心,“对不起……我骗了你……你放心……我这就走……绝对不会拖累你……”
傅春锦没有答话,更多的疑惑浮现心头,若是眼前的这个姑娘不是喜丫,那真正的喜丫在哪里?她这样处心积虑地混入傅家,难道只为了用喜丫的身份掩饰自己,好借机刺杀县令?
最让傅春锦难受的是,她待她这样好,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若是真心,怎能这样利用她?若是假意,这些日子的相处点滴怎会温暖?
“大小姐!热水来了!”鱼婶端着热水走了进来,傅春锦与沈秀不约而同地垂头擦泪。鱼婶看破不说破,放下热水盆,连忙退了出去。
有时候吵出来也是好事,憋在心里反而不妥。她只是旁人,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当做没有瞧见,把房门掩上一扇。
沈秀知道阿姐定是不准备再理她了,她忍痛从床上下来,刚准备给阿姐告别,却听傅春锦肃声道:“躺回去!”
沈秀瘪了瘪嘴,“阿姐……”
“躺着!”傅春锦下了狠手,将沈秀按回了床上,没有忍住的眼泪滴在了沈秀眉梢。
沈秀的内疚瞬间放大,“阿姐别哭,都是我的错,我不该……”
“闭嘴!”傅春锦不想再听她说什么,这样的语气沈秀见过一次,便是她怒喝傅冬青的时候。
绝望而伤心。
沈秀看得心疼,欲言又止。
“养好伤就……”傅春锦声音一颤,那个“滚”字硬生生地哽在了喉间,她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房中一片静默,连呼吸都是前所未有的压抑。
晨光渐渐从门口透入,一寸一寸照亮房间的每个角落。
劳大叔终是拉着大夫回来了,他跑得满头大汗,大夫也跑得满头大汗。
大夫喘着粗气走入房间,凑上前来,看了一眼沈秀足踝上的伤口,皱眉道:“造孽,这兽夹夹得不浅,只怕要养上一段日子了。”
傅春锦听得心颤,忍不住看了一眼沈秀的伤处,心当即软了下来。
“要缝么?”
大夫仔细看了看,“还好。”说着,他凑近嗅了嗅,“有人给她用过了草药,只要调养得当,不会落下病根的。”说着,他便准备给沈秀重新上药。
傅春锦拦住了大夫,“喜丫是姑娘家,伤的又是脚,还是我来给她换药吧。”
“也好。”大夫从药箱里拿出伤药,“每日三次,伤口勿沾水。”说着,他看看沈秀的脸色,“失血不少,得好好补一补,我这就开个方子,每日煎服。”说着,大夫走至桌边。
劳大叔递上了纸笔。
大夫写下方子,递给了劳大叔,“就照这个抓药。”
“哎。”劳大叔接过方子。
傅春锦淡淡道:“劳大叔,有劳你再跑一趟。”
“不妨事。”劳大叔摆手笑笑。
傅春锦对着大夫微微点头,摸出一粒碎银子走向大夫,放入了他掌心里,“多谢大夫。”
“这是我应该的。”大夫收拾好药箱,留下了两瓶放在桌上,对着沈秀温声笑道:“姑娘别怕,养好了一定能行走如常。”
沈秀想道谢,可想到一旦张口,只怕会又惹阿姐不快,便只能忍下话。
大夫递了个眼色给傅春锦,“伤了容易胡思乱想,多安慰些。”
“嗯。”傅春锦沉吟。
大夫背起药箱,“我先回医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