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惩罚了。”
守在殿外的侍卫宛如化成了雕像,兰泽靠在书案上,长鞭落下来的那一刻,他的恐惧到达了顶点,没忍住叫出了声。
“疼……皇上……好疼。”
兰泽的眼泪落了下来,他紧紧地握着怀里那把银锁,咬着自己的嘴巴,鼻腔里略微堵着,细白的指尖抓着自己的衣角不敢动弹。
“娘亲,好疼。”
少年趴在案几上,不过才抽了一鞭,那双眼泪蒙蒙水盈盈,盈着一汪泪光,看着姬嫦带着些许恐惧和恳求。
如果说以前也有这般示弱的,只是没有哪个能把示弱发挥的如此登峰造极。
更何况……这张脸有几分像谢景庭。
姬嫦对上那双眼,手中的鞭子略微顿住,少年已经开始发抖,他略微皱起眉,走神的这一会已经坏了兴致。
“真的很疼……皇上,我错了。”兰泽低头认错,紧紧地捏着自己的手指,十七岁的少年背脊单薄,眼泪砸在桌面上,残留着温热。
他不敢抬头看姬嫦,略微低着脑袋,想要忍住不哭,但是依旧有气音泄出来。
哪怕他出身贱籍,他是下人,可原先他有娘亲的时候,娘亲是万分不舍得他挨打的。
好一会姬嫦都没有动静,过了半晌,地上传来“啪嗒”一声动静,兰泽眼角扫到鞭子落了地。
“滚下去。”姬嫦语气略有些阴沉。
兰泽这个时候已经被姬嫦吓得半死,不管姬嫦之后如何惩罚他,他现在只想赶紧远离。
闻言兰泽挣扎着从案几上爬起来,动作飞快地从姬嫦身边经过,到门口时拍了拍门,背后还火辣辣的疼,门外的侍卫为他开了门。
他出去时险些撞到侍卫,侍卫明显也有些意外,扫了一眼殿内。
以前未曾有人半夜出来过。
侍卫没有多问,带着兰泽到了一旁的偏殿,让兰泽在偏殿睡下。
来皇宫的第一天,兰泽半夜疼的翻来覆去,姬嫦那一鞭子没有留手,他背后一直都疼,若是再来上几鞭子,兴许他没法活着回去。
他在夜晚盯着顶上的梁柱出神,他一定不能留在皇宫里,姬嫦是个疯子,他会死在姬嫦手上。
兰泽维持着蜷缩的姿势睡了过去。
第二日兰泽被传唤到金銮殿,他背后疼的更加厉害,见到姬嫦宛如见到索命鬼,脸色苍白地向姬嫦行了礼。
“过来。”姬嫦视线在他身上略微停留,阴郁的目光散了些许。
兰泽不情不愿地过去,他站到了姬嫦面前,注意到桌子上都是带着钦印的折子,上面的字他并不认识。
“昨日朕喝了酒,一时没有轻重,你身上的伤如何了?”
兰泽脸色还白着,他背后没有上药,一部分血迹和衣服粘在一起,他一动就会传来疼。
“奴才没有事,不必皇上操心。”兰泽原本只想说前面一句,到底没有忍住。
他开口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大逆不道的话,连忙跪下来低头要认错。
“奴才知罪,望皇上恕罪。”
微博晚霞赠月亮整理“你这般的性子,倒不像是下人能养出来的。”他的下颌再次被姬嫦捏住,姬嫦说,“若真是贱籍养出来的,便是没有主子命,还得了富贵病。”
“谁给你的胆子敢顶撞朕?”
姬嫦眼中冒着丝丝的寒气,兰泽有些害怕,他唇线紧紧地绷紧,继续低头认错。
“奴才知错了。”
顶撞之后便认错,配驭艳风上这张脸,兴许是娇横的好手段。
姬嫦吩咐道:“认错便要领罚,来人,赏他二十板子。”
兰泽刚从鬼门关里出来,马上要再次被拖进鬼门关。
眼见着侍卫要把兰泽拖下去,在这时,殿外的侍卫进来通报。
“皇上,督主求见。”
兰泽听见了谢景庭的名字,几乎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姬嫦让侍卫暂时停止了动作,对殿外的侍卫道:“让他进来。”
兰泽眼角扫到了一角白色,谢景庭最衬白色,上面的雪枝宛如海棠点缀,衬得那张脸愈发惊艳,令人难以离开视线。
从谢景庭进来的那一刻,姬嫦没有再注意过兰泽。
“如雪,你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是奉皇上的命令,皇上忘记了前些日子的考察尚且没有定下来。”谢景庭这般回答,视线这才扫向一旁的兰泽,问道,“方才在殿外听见了动静,可是兰泽犯了错?”
*
作者有话要说:
谢景庭:听说狗皇帝跟我老婆玩抓小鹿的游戏,过来看看
第8章 为难
兰泽险些被侍卫拖下去,他才不想挨板子。如今谢景庭问到他,他差点喜极而泣,一双黑漆的眼眸瞅着谢景庭,把谢景庭当成了救命稻草。
“督主……”兰泽小声喊了一句。
姬嫦皱眉扫了兰泽一眼,看着谢景庭时便舒展了眉头,嗓音放柔和了许多。
“这小奴才犯了忌讳,方才顶撞朕,朕原先要罚他板子。”
“如今如雪在这里,自然不会再罚他,最好不要再有第二次。”后面的话是跟兰泽说的,姬嫦阴沉地扫了兰泽一眼。
拖着兰泽的侍卫松开了他,他的胳膊被拧的生疼,苍白的脸色恢复了些许血色,下意识地朝着谢景庭的方向靠近,离姬嫦远一些。
谢景庭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对于如何处置兰泽并不在意,没有注意兰泽的小动作,随着姬嫦出了正殿。
议论朝事时兰泽不可入内,他还不知姬嫦叫他过来做什么,反正准没有好事。
姬嫦身为皇帝,经常有朝臣觐见,姬嫦如今没有立后,后宫空置,加上新政初施,前来觐见的朝臣不少,围绕的大多还是那几个问题。
皇宫的后花园里非常精致,一草一木都由宫人细心打理,姬嫦和谢景庭走在前面,兰泽随着宫人一并跟着,他走几步路,便要停下一会,脸色不怎么好看。
没有姬嫦的命令,他不敢随意离开。
“皇上,左丞求见,他说您若是不见他,他便一直在殿外跪着。”
有侍卫过来通禀,姬嫦明显神色不虞,他此时还有兴致在此处带着谢景庭赏花,外面的老臣跪着求见。
姬嫦:“跟他说让他回去,朕没空见他。”
谢景庭提议道:“左丞身体不好,他是为了皇上考虑,皇上不如去见见他。”
兰泽在后面和侍卫站在一起,这些侍卫都和木头一样一动不动,他略微偷懒靠着柱子,听着两人的谈话,以姬嫦的角度看不到他。
身旁的侍卫只是扫他一眼,并没有搭理他。
姬嫦被谢景庭说动,领着人走了,这里只剩下谢景庭。
兰泽还靠着梁柱,他猝不及防地和谢景庭对上视线,谢景庭坐的位置能够清晰的看见他如何偷懒,他略微不好意思,连忙站直站好。
“过来。”谢景庭说。
兰泽到了谢景庭面前,经历过昨天一天的事,他现在反而没有那么怕谢景庭了。和姬嫦相比,谢景庭正常的多,至少不会用鞭子抽他、用蜡烛烫他。
“受伤了?”谢景庭的视线落在他的后背,隔着衣衫,那里有一道撕裂的鞭痕。
兰泽一被问起来,他点点头,又摇摇头,一双澄澈的眼眸瞅着谢景庭,几乎要欲语泪先流。
哪怕他什么也没说,也表现出来了,他在姬嫦这里受了委屈。
小时候他经常这般,这般不去念书娘亲也不忍心揍他,如今带着几分小心思,希望谢景庭能带他离开皇宫。
“这般,”谢景庭温声说,“让我看看你的伤。”
兰泽略微犹豫,他下意识地看向姬嫦离开的方向,不知何时,这里的守卫都已经撤了下去,假山这里只剩下他和谢景庭两人。
他解开了自己的衣衫系带,外袍褪下来,向后略微敞开,露出白净单薄的背,能够看到带着血丝凝固的伤痕。
兰泽坐在茶几凳上,他看不见自己的背后,能够察觉到有视线落在他身上。
“皇上醉酒不知轻重,倒是为难你了。”谢景庭朝身边道,“常卿。”
兰泽连忙要整理衣衫,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谢景庭用外袍遮住了他的后背,接过来了侍卫手上的伤药。
“这药早晚抹一次,身上不会留疤。”
兰泽背后传来温凉的触感,药膏涂在他的伤处,缓解了疼痛,只是他这般坐着,像是被谢景庭揽进了怀里,让他有些难为情。
谢景庭为什么要帮他涂药?兴许是前一天把他送来所以愧疚。
伤药放进兰泽手里,上面有芍药花的图案,芍药花是前朝皇室所用,先帝及位之后,宫中便不再种芍药。
倒是民间很多还保留着以芍药花装饰的习惯。
“多谢督主。”
兰泽接过了伤药,他背后凉冰冰的,接完之后也没有离开,在原地坐着不愿意动。
谢景庭视线落在他身上,问他道:“还有什么事?”
他对上谢景庭那一双眼,对方似乎总是这般,温温和和的,对人很客气,实际上冷漠又疏离。
兰泽要开口的话到嘴边,他意识到了,若是他说想出宫,谢景庭一定会很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