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叫你明白的。”
她的语气变得那样陌生,听得段临霜头皮一凉,立刻去抓自己的剑。但她还是慢了一步,颜寄欢已经倾身过来,以极重的力气死死扣住了她的手。段临霜拼命挣扎起来,然而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而言,这种反抗不过是徒劳之举。完了。她绝望地闭上眼。要死在这里了。颜寄欢的气息越靠越近,近到几乎与段临霜的呼吸混为一体。段临霜下意识张嘴想要喊叫,却感觉到嘴唇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堵住了,一颗药丸被渡了进来,清苦的味道慢慢绽开,她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把推开了颜寄欢。
“我……你……”段临霜用手背贴着自己的嘴唇,半天说不出话来。她长到十八岁还从没有体会过这样的事情。但是她看过很多书,足以让她明白这个动作绝不该出现在敌人之间。或者是任何除了情人以外的人之间。
“你看,我要是给你下毒了,我自己也会死。”颜寄欢松开手直起身子,理直气壮地看着她。
“别过来!你这个……这个……!”段临霜拔出剑拦在她们二人之间。她简直找不出一个词来形容颜寄欢,她就像一个出现在象棋棋盘上的围棋棋子,身上的一切都让段临霜摸不透、想不通。
颜寄欢却没有后退,像是刚才的举动突然给了她某种勇气。她看着段临霜,郑重说道:“我知道你在怕什么,怕我居心不良,怕我图谋不轨。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确实是居心不良,我亲近你是因为喜欢你,像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但我没有图谋不轨,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是喜欢你,希望你自由自在,希望你万事遂心。这个解释,可以吗?”
段临霜脸上的绯色一路从两颊烧到了耳朵尖,她没有回答,也没有动作,只是死死盯着地面,直到颜寄欢开始犹豫着要不要再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她才慢吞吞开口问道:“刚才那件事,你对多少人做过?”
“啊?”颜寄欢怔了怔,随即挠了挠头,坦诚答道,“给人喂药还是头一回。要是去掉喂药这一步,大概有过三四次,不过那都是老黄历了。”
段临霜点了点头,冷静道:“好,以后不要对别人做了。”
颜寄欢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什么?”
段临霜终于抬起头对上她的双眼:“可以吗。”
颜寄欢的脸烧了起来,她原本只是带着赌气心性做了这样一件事,但是段临霜的目光却让她难得生出一种别样的负罪感。她从小知道自己不喜欢男人,师门教条宽松,她十四岁开始交女伴,从来没觉得有半点问题。可临霜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中成长,她或许根本不知道世上还有颜寄欢这样的人存在。
“下不为例!否则我断了舌头!”她立刻双指指天向段临霜道歉,“刚才是我气急了,吓到你了,我平时不是这样流氓的!”
“不是!”段临霜用力摇了摇头,好像有些生气,“我不是这个意思!”
颜寄欢一时无措,只好向她继续道歉:“刚才那样的真的只有一次,以前都是你情我愿的,我向你保证。”
“你给我闭嘴!”听到这话,段临霜不知为何更生气了,“听不懂我的话吗!我的意思是,和我可以,和别人不行,你明白吗!”
颜寄欢的呼吸滞了滞,声音也变得局促不安起来:“你,你是说你也……你也……”
“对!”段临霜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一把拉过颜寄欢的胳膊,闭上眼用力撞上了她的唇,颜寄欢吃痛地哎哟一声。段临霜迅速偃旗息鼓,小心地缩回了原地:“对不起……我好像……不太会……”
“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颜寄欢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可以……可以教你!”
说着她便倾身过来搂上了段临霜的腰,清冽的体香夹杂着泥土的湿气铺天盖地笼了过来,段临霜只觉得浑身都酥软下去,伤口不再隐隐作痛,身体开始发烫,脑中那些乱糟糟作响的声音在一瞬之间安静下来,只余下唇齿间交换的灼热呼吸。从前偷看话本,她不懂为何那些闺阁女儿为了些才见几面的男人就爱得死去活来,非要以身相许不可。如今把那些臭男人换成颜寄欢,她就懂了。什么伦理道德,三纲五常,她全都可以一脚踹开,只为了长长久久活在这一刻而已。意乱神移之际,她忽然听到颜寄欢揽着她的腰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嘀咕了一句:“你的玉呢?”
像是在泡着温水浴时突然被人迎头泼了一盆冰块,段临霜几乎是一个激灵推开颜寄欢坐直了身体。低头一看,她腰间常挂着的家传流云玉佩已经不翼而飞。
颜寄欢被她推了一下,哎哟一声,委屈地抱怨道:“早知道我就不问了,又白挨你这一下。一块玉而已,清泉山庄那么有钱,叫你哥哥再打一块就是了,反耽误了我们好事。”
“你正经些!”段临霜红着脸骂道,“你不明白。我人可以丢,这块玉不能丢。”
“我知道,无故者玉不去身,你们的庄规嘛。”颜寄欢懒懒坐直身体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别听你庄中那些老古董吓唬人,丢就丢了,兴许是你先前逃跑时掉在了路上,他们还能判你个死罪不成。”
“和死罪也差不多。”段临霜看着自己腰间一截断掉的残绳若有所思,“这块玉对清泉弟子来说与性命一样重要,若是有人捡到交回山庄,恐怕他们会以为我是死在这山林之中了。”
颜寄欢仍不明白她的忧虑所在:“那有什么,你只要现在回去将误会澄清就好了。”
段临霜按住自己的额头,将卷土重来的头痛压下去:“我只怕这玉不是掉了,而是被人有意拿了。从遇到那匹狼开始我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好像我们都被人摆了一道似的。”
颜寄欢拍拍她,安慰道:“别想那么多,我们先离开这个鬼地方,有什么事出去再说。”
段临霜点了点头,扶着她的胳膊站了起来。两人正欲摸索着循原路返回,段临霜忽然像看到什么似的警觉地停住了脚步。
“不对,这狼似乎还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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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应该不算边限吧……一些浅尝辄止……
第46章
夜深露重。韩山道捏紧手中的条子,左顾右盼了一番,小心地扣了扣环渊阁的后门。吱呀一声之后,门被打开一条细小的缝。韩山道举起手中的纸条,解释道:“我接到萧庄主密报,说三大世家在此有一场密会。”门缝大开,韩山道被一路引上了楼梯,带路人轻轻在墙上按了几下,只听得机关作响,一间密室赫然在他眼前展开。
“禀庄主,啸虎剑客已经带到。”带路人对着里面作了一揖,然后低头告退,将门重新带上。
韩山道往里一瞧,人倒是来得齐全。萧关傲坐在榻左侧端了杯茶神色凝重,金白晓正低声在他对面说些什么,沈望岳在一旁凝神细听。唯一奇怪的是,段临风并不在其中。
“少主呢?他不在么?”他皱起眉,隐隐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萧关傲抬起头来放下茶杯,缓缓道:“临风不用来。”
“这是什么意思!”韩山道立刻警觉地抓紧了自己的剑。虽说他此次是以辅佐名义随行,但段临风始终是清泉山庄的首领,无论如何都不该轮到他单独站在这里。
“山道啊,稍安勿躁。”萧关傲挥手示意他坐下,“我们之所以聚在这里,正是要商议关于临风的事情。”
韩山道用狐疑的眼神将一旁的金白晓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冷冷道:“如果是从金掌门嘴中吐出来的话,韩某不听也罢。劝萧庄主也不要偏信一面之词,说到底少主与二小姐才是萧庄主的血缘至亲。韩某就此告辞。”
语毕,他向萧关傲拱了拱手,转身便走。这时,金白晓摇着扇子在他身后幽幽说道:“本座的话若真那么不可信,上次啸虎前辈前去醉花馆捉贼,为何回来后却只字不提后续呢?”
韩山道的脚步死死停住了。
萧关傲又开口道:“山道,我知你对师门一片忠心。然而正因你师兄是我多年挚友,临风是我血缘至亲,我才要搞清楚这件事的原委。”
韩山道沉思片刻,略略回头道:“此事已经解决,不值一提。”
“三大世家从来都是共治武林,不分你我,啸虎前辈又何必如此防备。”金白晓意味深长地叫住他,“人抓住了,还是没抓住,这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韩山道勉强笑了一声,道:“此乃清泉内务,恕韩某无从告知。”
“若牵涉之人是江湖公敌,那便不是清泉内务了。”金白晓又道,“听闻啸虎前辈向来嫉恶如仇,此刻怎么如此扭捏,难道真有隐情不成。”
见韩山道面露难色,迟迟不肯开口。萧关傲又追问道:“山道,你只需诚实答我,临风的确带来了两个身份不明的人入半月岛么?”
“不是!”韩山道下意识反驳,“那两人不过是过路客商,少主已同沈公子交代过了。”
“过路客商?”金白晓眯起眼,“什么样的客商会随身带着人皮面具?又是什么样的客商能与段少主同吃同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