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渊皱着眉,“你闻不到吗?”
子书珏摇了摇头,苦笑着举起了手,“阿渊,我得了病。”
齐渊的心被戳了一下。
他依稀记得,这人是为了给自己提炼雪椿才变成这样。那个时候他刚从江南回来,似是知道自己会跑似的,给自己准备了一瓶能用到临盘之之日的雪椿。
只可惜齐渊不想领他的情。
他不想再和子书珏纠缠什么,哪怕是不用麻药,他也得把自己身上的结契洗去。
他更不想欠子书珏什么,他为自己做的一切在他眼里都敌不过自己曾是津南的替身这个事实。
所以齐渊不需要愧疚,也不需要搭理齐渊。
“祝早日痊愈。”齐渊踏出了房间,却迎面碰上了赶来报信的下人。那下人冒冒失失的,差点没撞到齐渊。
齐渊只是轻微地蹙眉,而子书珏却厉色道:“谁让你跑那么快的,一点儿规矩都没有!”
那个下人跪在了地上,“大人赎罪,小的有加急信呈给大人。”
子书珏眯眼道,“北狄那边传来的?”一边用手接过了下人双手递过来的信。
他越看眉头越深。
齐渊看了他一眼,自觉这种事情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于是转过身来就想走。
“慢着,阿渊。”子书珏唤住了他,“有一件事情,可能要带上你。”
“嗯?”齐渊有些疑色。
“北狄那边乱了,我要过去一趟。这一去可能就不会再回北狄了,宫里的人可以带着,我向陛下请示过,苏未辰也能和我们同行,他自己也同意了。”
子书珏抿了抿唇,“如果你要跟着孩子的话,就得跟我一起去北狄。”
齐渊有些惊诧,“齐珩把你派去北狄边境的封地?”这是要封异姓王了?
可是子书珏这么好用,不留在身边多可惜。
“不是,”子书珏解释道,“我不是南衡的人,我是北狄人。”
这话着实把一直冷着脸的齐渊都惊得变了脸色,“子书珏,你是在开玩笑吗?”
“我什么时候给你开过玩笑。”子书珏苦笑了一声,“我不止是北狄人,还是他们的新王。上个月,仪晽在草原上被我射杀,他败了。”
原来这人这些天来一直待在北狄?
不过子书珏什么时候做了他们的王?为什么他在南梁一点消息都没听到?
“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阿渊。北狄人是一群蛮人,只有拳头才能征服他们,我费了不少功夫。之所以隐瞒这个消息,是因为十三个首领还没有被我搞定。”
齐渊攥紧了拳头,好像也很无奈的样子。
“那这次出事是……”
“是真穆旗的首领,津充。”子书珏坦然道,“他誓死不从,跟随他的人得有一半。我现在要回去解决他们,他们正在商量着造反,火已经拱得很旺盛了。”
这事儿确实有点棘手。
“那你这一段时间怎么在衡都?”
“我在的时候他们都夹着尾巴乖的很,我以为局势已稳定,就想回南衡收拾一下这边的东西,还要料理一些后事。”
“所以你的意思是?”齐渊抿唇问道。
“你愿意跟我去北狄吗?”子书珏心里有些忐忑,他有点害怕齐渊会拒绝自己,毕竟他们才刚刚重逢。“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和孩子受伤。”
齐渊心下凛然,“子书珏,这是你原本就该做的事情。”
他对自己的亏欠,对孩子的亏欠,又怎么是三言两语就说得清楚的。
“我知道我过去什么都没做好,我是个混蛋。”子书珏自己骂自己,“我也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情况,和南朗那边还有什么关系。我不问这么多,我只能许诺你,我会用命护住你和孩子。”
齐渊对他的誓言没什么兴趣,他定眼瞧他,然后轻启薄唇,“我可以和你走,”他又看了一眼躲在一边大气不敢喘的嬷嬷们,指了刚才故人相逢那一位,“也带上她吧。”
跟着他们,至少是享福的命。齐渊看在自己母亲的份上,也会厚待这嬷嬷的。
“宫中的奶嬷嬷们都能随行,如果你怕他们照顾不周全的话,还可以再叫上几个。”
不得不说,子书珏这是关心则乱了。
一个尚未满月的孩子,就算再脆弱、身上带着再多的弱症,也不至于让这么多人轮番照顾。
齐渊摇了摇头,“带上两三个就行了,舟车劳顿,叫上那么多人也麻烦。”
“好。”子书珏应了下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们什么时候启程?”
“尽快。”子书珏无奈,“我怕那边压不住了。”
“你离开衡都不是还得和齐珩报备?”齐渊蹙眉道,“这一来一回,还得等多长时间?”
“我……”
正当子书珏犯难的时候,兰溪竹推门而入。
“不用为难了,我帮你们和陛下说。”齐渊和兰溪竹对视了一眼,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宽慰,“宁王殿下,陛下让我转达一句话。当初是他有愧于南梁,你出逃南衡他不怪你,若是有朝一日你回到这里,你还是南衡的宁王殿下。”
兰溪竹微笑道,“只可惜最近国库紧张,没法给你翻新宁王府。”
齐渊摇了摇头,他本来就不在乎那些东西。
“帮我和……皇兄再说一句,多谢。”
“好。”兰溪竹收回眼神,目光落到了子书珏身上,“子书大人,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陛下已经听到了风声,还让我来送你们一程。从南衡到北狄的路,我走过的次数你们要多。”
子书珏和齐渊对视了一眼,纷纷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孩子的哭声突然响彻整个屋子。
齐渊一下子就慌了,在子书珏的指引下靠近了自己的孩子。
“阿渊,你试着释放一些信香,他肯定会喜欢的。”
第一零四章 雨露救急
齐渊点了点头,然后稍微放了一些紫苏的气味。
果不其然,小家伙很喜欢这种“新奇”的味道,立刻停住了哭声,只剩下双手不断在空中乱抓。
子书珏在一旁看着,心里有些酸涩。
差一点就见不到这个孩子了。
要是陆沉戟真的比自己强上许多,他也不会放任齐渊孤身一人来到异国他乡找孩子。
这孩子估计就是陆沉戟瞒着齐渊送出来的,本来也不该是送到自己这边,有可能是被谁截胡了。
“阿渊,你今天晚上先去休息休息。”子书珏出出声道,“夜已经深了,你也不需要准备什么,那边什么都有。”
齐渊看着自己的孩子,忍不住多看了一会儿,“我想多陪陪他。”
粉雕玉琢的一个小娃娃,就是不能出正常的声音,只能发出一些奇怪的哭声。
很好了……至少之前阿肆说,他连哭都哭不出来。
还有救,还来得及。
齐渊摇了摇孩子的摇篮,“你们给他喂奶吧。”他对身边的嬷嬷们说。
他自己没养好,本来坤君的乳汁就少,现在更是挤不出一点了,实在喂不饱这小家伙。
然后子书珏在前面带路,将人带去了偏房。
他叫下人去给宁王府传过话,明天直接过来和自己碰面,主仆几人一起去北狄。
“好好休息。”
“明天见。”
子书珏撂下了这几句话就走了。
看得出来,他现在很谨慎,生怕齐渊被自己吓走,或者以为自己要做什么伤害他的事情。
他真的已经悔过了。
只是齐渊暂时还不能感受到。
次日凌晨,日头刚露出半边,齐渊就清醒了。
他是被屋外的嘈杂声吵醒的。
相府一行人搬迁北狄,动静确实大了些。
齐渊混在中间,倒是不容易被发现。
他挤到了奶嬷嬷们喂养孩子的地方,就算是一直盯着孩子看,也是他慢慢长途中最大的快乐。
自从生下这个孩子后,他就没有见过他。齐渊心中纵使有愧,他欠这个孩子的太多了。
他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就这样坐在马车上,一坐就是一整天。到了通往北狄的大平原,周围没有客栈,也没有能歇脚的地方,他们只能驻地扎营。
傍晚,星光点点。
大家扎营烧火,互相取暖。
这里已经靠近北狄,十一月的风跟刀子似的刮在脸上,割的人脸生疼。
齐渊害怕自己的孩子冷了,忙前忙后地照看着,忙活完之后发现自己的脸一阵通红。
起初他以为这是风吹的,回到营帐里之后才发现不对劲。
他又没有喝酒,怎么全身上下都在发热?
殊不知,他的紫苏味已经飘出去了。
齐渊已经十个月没有体会到这种感觉了,一时之间忘了做出反应。
实在是太糟糕了了,他的雨露期来了,还是在郊外……
阿肆他们也是来得匆忙,完全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就路上这么三两天的功夫,竟然就碰巧撞到了。
齐渊完全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他躲在被窝里,微微颤抖着身体,往后环紧自己的脖颈。
他的香腺正在发烫。
阿肆和小伍当然是不知道的,他们俩是和仪,根本就闻不出来溢出来的紫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