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肆深呼了一口气,“殿下,全天底下的乾君并非如同子书珏一般,您才十九岁,先别这么草率地决定了自己的一生。”
“我对这事儿本就不执著,只要南梁江山后继有人,我再找一个又有什么意思。本就是残花败柳,别祸害了好人家的公子。”
阿肆的眼眶湿润了。
从前的齐渊纵使身份贱了些,没有人宠爱,但是断断不会说出如此自贬的话,过去的齐渊目光长远,野心很强,总是能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东西。
但是现在的他如同行尸走肉,也学会了轻贱自己。
子书珏到底对他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齐渊摇了摇头,“这事儿改日再议吧,子书珏现在对我的防备很高,要想出去,得作长远计划。”
阿肆垂首:“是。”
距离齐渊妊娠之日还有五个月的时间,这么久的时间,已经足够了。
第六十二章 你抱抱我
“阿渊,这几日我要出去办事,不能陪在你身边了。”子书珏手里拿着一个小玉瓶,塞到了齐渊手里。
“这是什么东西?”
齐渊望着手里的小瓶子,端详了片刻。
“雪椿。”子书珏轻笑了一声,不过那笑容有些苍白。他见齐渊脸上闪过疑问,解释道:“不是晒干的山茶花粉末,是我的信香。”
齐渊的指尖颤抖了一下,差点将那瓶子扔了出去,“你把你的信香提出来浓缩成液?”他的尾音上扬,明显是不可置信,“你疯了吗?不要命了?”
这种法子是会死人的,尤其对于乾君来说。
齐渊晃了晃瓶身,能感觉到里面东西不少。这样一小瓶下来,大概能去了一个成年乾君半条命。
怪不得子书珏这两日总不来找自己,原来是在忙活着这件事情。
“你怀孕前几个月没补好,我害怕你生产之时出事儿,于是就想了这个法子。”子书珏干裂的嘴唇上快溢出血来,他无所谓地抹了一把,然后苦笑着提醒,“阿渊,你别再晃了,若是给弄洒了,我可没命给你再提取一瓶出来。”
这法子伤身,损耗元气,是个正常人都不会这么做。
齐渊感觉自己的心跳快了两拍,却硬生生压住了那份悸动。
“你弄这东西做什么?”
“我出去办事儿,你要是需要信香,我来不及陪在你身边。”
既然选择强行跟他成契,子书珏就做好了担责的准备。本来齐渊不至于如此依赖自己的信香,成契成了他的枷锁。子书珏自己做过的事情,自然要承担后果,如果他离开的这一段时间里齐渊需要信香但是他赶不回来,齐渊得难受死。
“你不至于这样做,你现在还有力气给齐珩办事儿吗?”齐渊垂眸道。
“没力气也得挺着,兹事体大,我不能不去。”子书珏动了动手指,犹豫着问道,“……我可以临走前抱抱你吗?”
其实子书珏平日里在床上没少揩自己油,说出这样的话来又是什么意思。
“阿渊,我在提炼雪椿的时候就在想,要是你能让我抱抱就好了。”子书珏的眼睛有些湿润,“你就当可怜可怜我。”
原来是让齐渊抱他。
这事儿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了。
齐渊望着自己手中的瓶子,呆愣了半晌,才怔怔迈出了一步,双手缓缓环上子书珏的腰。
他刚碰到子书珏的背,就被人紧实地圈在了怀里,他能感受到子书珏的肩膀不停地颤抖着,气息也有些不稳。
“谢谢你。”
齐渊的心里有些苦涩,他和子书珏从前哪里会因为一个拥抱说谢谢。
他俩是夫妻,却相处得如同陌生人一般……不,连陌生人都不如,齐渊不会对着一个陌生人冷脸相加。
“注意安全。”他嘶哑着声音说道。
齐渊知道现在的子书珏很容易满足,就当是报答这瓶雪椿,他也该叮嘱一声。他恨子书珏,但是不至于恨之入骨想要对方死,只是想要他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子书珏在他的肩窝里拱了拱,一副十分不舍的模样。
第六十三章 遇人不淑
子书珏离开后,齐渊望着手里的玉瓶发呆,站在原地足足有一刻钟的时间。
直到阿肆走到他身边来问:“殿下手中拿的是什么?”
“雪椿萃取液。”齐渊将瓶子贴着袖口收了起来,“是子书珏给我的。”
阿肆不明白这是什么东西,也不懂这东西是怎么来的,只好模糊地点点头,“外面有人想见殿下。”
齐渊抬了抬眼眸,“这时候,有谁想见我?”
又有谁能见他?
“子书珏放他进来了,殿下不用担心。”他轻声答道,“是兰将军。”
“兰溪竹?”齐渊有些诧异,“将他请进来吧。”
听说最近江南瘟疫横起,已经迅速散开了,不出意外的话,兰溪竹会临危受命,接旨抗疫。
这时候他不在家等着宫中的消息,来找他做什么?
“宁王殿下,好久不见。”
兰溪竹的声音清润透亮,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他稳步朝他走来,身上未着盔甲也未配剑,一副寻常公子的模样。
“兰将军。”齐渊微笑道,“里边坐。”
来的路上兰溪竹瞥见了刚撤去没多久的铁栏,眸子一敛,不过还是扬起了嘴角:“多谢殿下。”
“今日前来拜访是给未来的小殿下送礼,”兰溪竹从宽大的袖口中掏出了一个精致的镶翠木椟,“里面是一对平安锁,是我和……陛下的一片心意。”
“皇兄?”齐渊倒是很诧异,“兰将军现在这是和皇兄……”
兰溪竹的神色有稍许不自然,“我和陛下,正如殿下和右相大人。”
齐渊的眸中闪过了了然之色,片刻之后又黯淡了下来,他自嘲般笑笑:“你俩不必像我们,我们并不如外界传言得那样。”
兰溪竹并非闭目塞听之人,对丞相府的事情也有所了解,看齐渊一副目中无光的样子就知道他过得并不如意。
“前两个月见你,你还很开心。”兰溪竹喃喃道。
“嗯,心态变了,知道的更多了,不过心也放宽了。”或许是在孕中的缘故,齐渊的每个神情都显得带着点祥和,整个人的棱角被磨平了不少。
“从前我似乎没提醒过殿下,子书大人并非良人。”兰溪竹收回了目光,思绪飘远,“虽然陛下信他用他,甚至将他当成兄弟,但是二人之间的差别很大。陛下外冷内热,而子书大人是外热内冷。王爷……不该对他动真心。”
是啊,齐渊现在也想开了。
他没想到当初他恨之入骨的齐珩反而惦念着手足之情一次又一次纵容自己的行为,他也没想到他视作夫君的爱人会在他心头刺一刀。
“将军现在跟我说也不晚,我的心已经死了,你现在说这些我能听劝。”
齐渊苦涩着笑道,“现在我什么都不为,只为了肚子里的孩子。”
兰溪竹的目光下移,看见了齐渊微微隆起的肚子:“其实我有时候也很羡慕殿下。”他只是一个和仪,纵使齐珩是乾君有让坤君怀孕的能力,他也没法让兰溪竹怀上他的孩子。
“不过有时候也觉得叹惋殿下遇人不淑,若是殿下遇上一个好人,你会幸福一生。”
可惜了,子书珏给不了齐渊想要的生活。
第六十四章 领旨出征
“将军此次找我还有别的什么事情吗?”
齐渊给兰溪竹沏上茶,问道。
“无事,”兰溪竹眸光一淡,左手悄然覆上了腰间别的腰牌——它能召来五万玄羽铁骑。
不久的将来,他即将领旨出征江南。
“马上要去江南了,临走前来和殿下道别,我在衡都之中并没有几个好友,殿下算是其中一个。”
看着告别的架势,难道此番下江南凶多吉少?
齐渊也有些担忧地问道:“将军,江南瘟疫很严重吗?”
“嗯。”兰溪竹单哼了一个字,却尽显无奈,“江南地方官隐瞒疫情不上报,直到瞒不下来了才给陛下递消息。陛下龙颜大怒,却也无济于事。江南那边的事情是朝廷压下去了,陛下并不打算声张出去,以防国内民心动荡不安。”
“如若这般危险,皇兄为何还肯派你前往?”
齐珩怎么舍得?
“朝中无人可用,我去最合适。”兰溪竹微微笑道,“是我逼陛下答应的,一开始他并不愿意,是我软磨硬泡。”
“将军何至于此……”
“不是我也会是别人,别人的名声不一定有我好使。江南暴动不安,各地农民起义,如果我不去镇场,朝廷做的一切可能都是徒劳,”兰溪竹并非自夸,他确实有这个威望和号召力,“事情已经够严重了,我不想等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才动身,引来一些不必要的牺牲。”
兰家世代忠良,从来没有哪一代的兰家人把自己的命看得比南衡重要。
兰溪竹当然也不会例外,若是齐珩因为怕他出事儿而不让他下江南耽误到国事,相当于给了他一个误国误君的罪名。如若如此,兰溪竹日后在九泉之下如何面对自己战死沙场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