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单钰连连摆手,道,“我笑啊,郡王亏得是郡王,一般人这样又贴钱又出力的,还不要回报,真是不多见,我要是个女子,都以为郡王对我另有所图了。”
慕霆炀作势就要恼。
单钰赶紧好言道,“可惜,我是个男子,还真没法以身相许,就只能对不住了郡王,下辈子等我有钱了,我一定好好报答您大恩大德。”
“你这坏人,没见过你这么赖的。”慕霆炀也懒得给这良心都给狗啃了的人捏肩了,没好气地坐下,同他一同赏月。
单钰心情十分舒爽,看着月色也不觉孤寂,道,“下官的也是真觉得好,命中遇贵人,月下有良人,甚好,甚好。”
慕霆炀睨了单钰一眼,“你也就嘴上说说。”
“哪有,下官心里也是这么想的。才不是嘴上说说。”
慕霆炀心中一震,他转过头,在暗淡的月光下静静地注视着单钰的侧颜,平日看得习惯,如今看着这人真是越发可人了。
那白皙的皮肤在月色下莹润宛如凝脂,一双水盈盈的眸子在夜里亦是熠熠生辉,晶亮宛若星辰。他脑海里忽然想起,方才一位戏子唱过的,“秋水为神玉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
这人可不就是这样,即使身处逆境,依然掩盖不住那璀璨夺目的神采。
慕霆炀心里头有些激动,想说什么却不知应该如何言语,他瞥见单钰的手轻轻地撑着身子巴在石凳上,便想也不想地伸手附在单钰手上,紧紧地攒着。
单钰一怔,不解地看着他,但耳朵尖不可抑制地泛红。
慕霆炀心中有些满足,但是嘴上依旧嫌弃,“你看看你们文人,这手都是软绵绵的没劲,跟女子的手一般。”
单钰手指纤长好看,却总缺乏了力气,他不由地感叹道,“自打懂事的时候,就已经握着毛笔写字了,那时候不太懂事,但隐约还是知道,笔,我的未来,就靠它了。”
慕霆炀不语,紧紧地握住了单钰的手。
玉兔东升,银盘高悬。今夜的盛宴已经达到了顶峰。此时,一声刺耳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紧接着,便见一簇烟火在夜空中绽放。
“放烟花啦!”
“哇,居然有烟花!”
还未散去的人们喜笑颜开,一张张脸庞被明灭闪烁的眼花照亮,眼底里映着漫天碎星辰。
“怎么会有...”单钰大惊不已,他看向慕炀,此时,慕炀也含笑着看着他。
“好看吗?”慕霆炀轻声问道。
单钰重重点头。
上一次看烟火,都是过年那会儿在都城看的。现在来到平河这偏远小县,单钰都不打算有看烟火这等奢侈的想法,如今...
一簇又一簇的烟火徐徐上升,在夜空中竞相绽放,亦如单钰此时此刻的心情一般,激烈又澎湃。
“单钰。”
单钰眼都不眨地“嗯”了一声,一错不错看着夜空。
慕炀看着单钰,嘴巴动了动。
此时,一个大大的烟火怦然开放,声音如雷贯耳。
“什么?”
由于那烟火的爆炸声音太大,单钰没听见,一双无辜的眼睛睁得贼大。
慕炀看着单钰傻愣愣地面容气的说不出话,没好气道,“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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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闹的七夕一过,叶落惊秋。
慕霆炀离开的悄无声息,他似是早就有了打算,却一直生生憋着没说。
单钰在清晨醒来,榻上另一边已是冰凉的一片。
矮桌上依然准备好了他最喜欢的蘑菇包子,以及一看就让人烦躁的牛乳,脸盆里装着温度正好的热水,连衣服鞋袜都已经整齐地摆好。
似是那人从来没有离开,唯独有些过分的寂静,让人心里落空。
愣了一下,单钰还是按照习惯首先将牛乳饮尽,他惊讶地发现,牛乳已是不那么让人无法接受了,他又拿起了蘑菇包子,似乎也没有往日那么香了。
单钰从来不觉得他和慕霆炀是一个世界的人,短暂的交集之后便是早已注定的离去,他照常用完早膳之后,就在书房处理公务。
金秋进来的时候,单钰似乎没有发觉,怔怔地拿着笔,眼里无神动也不动。直到他走到单钰面前,单钰方才如梦初醒。
“进来了怎么不说一声呢?”单钰不轻不重道。
金秋糯糯答“是”,心道以前我也没说您耳朵不是也挺灵的?
但直到晌午十分,那桌案上几乎没怎么动过的文稿提醒着单钰,他的心脏仿佛生生漏了了一块。
他想他了。
非常想。
第三十二章
进城的百姓越来越多,绕是平河这样消息闭塞的小农县,也感受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紧张气氛。不仅是衙门里的捕快人心惶惶,整天早出晚归,百姓也万分不得安宁。
秋风萧瑟,阴雨绵绵,阴湿的空气让人不觉有些齿冷。
单钰从外头回来,将湿漉漉的蓑衣递给金秋,金秋接过蓑衣,并给他奉上一杯热气腾腾的姜茶,“大人,方才钟秀才来找您。”
“可是因为流民的事?”
“对,他将一份章程放在你的案头上,紧接着又被捕头喊出去了,说是又出现了流民偷抢原住民财物的事情。”
单钰头疼不已。他倒不是担心钟秀才处理不下来城里的纠纷,此人聪慧有主见,自从上次被张师爷之流冤枉之后,便学会从书本里抬起头来,面对纷繁复杂的现实生活。
现在处理起大大小小的事件都能游刃有余。
近期发生的事太过动荡,尽管朝廷的圣旨迟迟未下,但西南战事的消息已经完全散播开来,老百姓一听到打仗,逃的逃,散的散。
平河的主要命脉是农业,虽然比起周围的业阳县、觉水县等地显得不那么突出,但毕竟民风淳朴,衣食无忧,官吏口碑良好,一时间从边境县城涌入的流民暴增。
单钰坐在案头,认真仔细阅读钟秀才拟定的章程,作为饱读圣贤之书的读书人,章程的言辞难免晦涩深奥,列举的对策举措难免在实践中难以操作落实。
但在短短时间就能够有如此见地,快速成长已是非常难得。
单钰正看得专心,突然,就听门扉“吱丫”响了一声,他第一反映就是慕霆炀。
慕霆炀进出他的房间,都是当成自己的房间一样,大大咧咧地抬腿就进来了,而其他人都会先敲门后请示的。
单钰抬起头,面上不自觉地惊喜,但看到来人之后,惊喜瞬间变成惊讶。
他赶紧站起身,向来人恭恭敬敬地行了礼,“下官拜见大人。”
来人正是长都府副职,兼任大新县县令明景安,他笑着抬了抬手,“瞧你,怎么不是心念之人,失望了?”
单钰做出几分不好意思的样子,“大人说笑了。”
明景安不可置否地笑笑,他徐徐地走到主位上坐下,单钰从善如流给他奉上茶。
明景安接过,揭开茶盖拨了拨茶梗,呷了口茶,温和地笑道,“老夫到你府上来,一个人都没有,就唐突进来了,单县令不会见怪吧?”
“大人折煞下官了。”单钰忙拱了拱手。
明景安随意地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单钰大幅躬身,“不知大人前来有何吩咐?”
“坐下说吧。”
“谢大人。”
单钰神色依然保持十分的恭敬,并没有因为明景安随和的外在,就随意改变了自己的姿态。在他们这群人里,越是平易近人,就越是深不可测。
明景安不仅是作为大新县令,更是作为不那么起眼的副职,在长都知府曹令山被停职之后,不显山不漏水的一扫之前各县之颓态,手段强硬却不专横,拿捏之精妙细微,不得不让人佩服。
“西南边境越发紧张,谣言四起,大量的百姓都在迁徙,你我都知道,敌我双方一旦发生冲突,百姓跟着暴动起来,这可不是小事。”
单钰脸上浮现了严肃的神色。
“老夫此次前来,也是算得上是微服私访,分别看了你们的几个县。你这边还稍微好些,其他的,都不尽人意,差得很啊。”
明景安烦躁地揉了揉额角,继续道,“如今税收增多,有的县矛盾之激烈,只差跟导火索。真是不知道平时都在干些什么!哼!”说着,他重重地将茶杯置在桌案上。
单钰赶紧拱了拱手,“下官也为此正加紧努力,争取多作贡献。”
明景安脸上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你的努力,老夫看在眼里,实不相瞒,老夫正就是为此事来的。”
单钰脸上谦虚地连到“惭愧”,心中的弦紧绷起来。
一般情况来讲,上级若有工作任务,都是下级前往,或由文稿送达,从来没有亲自前来的道理,思及至此,单钰的越发谨慎。
“单县令年轻有为,相信以后一定前途无量。”明景安和颜悦色地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夫此次前来,也是有要事,单县令可莫要推辞,让老夫白走这一趟啊。”
单钰拱了拱手,滴水不漏道,“下官定当竭尽全力。”
“原来老夫就身兼同知和县令两职,本就忙碌不已,自打主持长都工作之后,越发觉得精力不济,再加上现在流民四起。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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