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是眼瞎心盲的人都明了,郡王已然是动了大怒。
沈天顺眼里刹时闪过一丝惊惧,但很快就恢复过来,就连路人都知,东厂厂主沈昌辉相当于半个圣上,无论是哪位王公大臣,都要给几分脸面的。
更何况西南小小的郡王,一个落魄到去了皇籍的废太子。
“东厂接了,可以。”慕霆炀冷哼一声,怒极反笑,“五日之后,若是查不出真凶...”他的目光渐渐变得阴鸷邪谲,如野兽般的嗜血残忍,薄唇成线,微微勾起成弧度,一字一句。
“本王活剥了你的皮,当做贺礼送给沈阉老儿。”
沈天顺闻言下意识地一抖,反应过来更是恨的切齿,天下谁人不知沈家最恨“阉”字。
当初沈昌辉为了使人记疼,凡是提到“阉”字,即使是同音,不论何由,轻则剪舌,重则绞杀,因此,除却极端情况,也无人敢提“阉”,更枉论“沈阉”。
沈天顺勉强一笑,“此乃东厂份内之事,郡王不必过度忧思。咱家自有安排。郡王,您就等着吧。”
他一甩衣袍,目光冰凉凉从众人面上刮过,所及之处,似毒蛇“咝咝”吐着的鲜红信子,可怖得让人齿寒。
他跨步越过众人,行至单钰面前,忽然停下,扭头睁目而视,那眼神凌厉恶毒至极,如厉鬼吃人一般。
慕霆炀遽然一惊,心脏似被鹰爪狠狠一抓,痛得心脏肺腑皆搐成一团,几乎不能动弹。
众人惶惶之际,不料单钰冷笑一声,不急不慢拱手道,“公公好走。”
沈天顺诡秘一笑,“单县令,好自为之。”
说罢,携一众侍从,摔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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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厅的变故使所有的人的心底都蒙上了一层难言的阴郁,原来返程之日便一再往后。
案子得查,工作得干。
讨伐南蛮议事敲定之后,便得形成折子上报朝廷。为了不延误战机,慕霆炀令西南巡抚李怀虚带领一众文官争分夺秒,抓紧时间撰写折子。
为了不受宦官打扰,慕霆炀将郡王府藏书阁赐予李怀虚等人编纂使用,下令不形成终稿绝不放人,并专门派遣重兵把守,若没有慕霆炀的手谕,任何人不得进出,违者格杀勿论。
单钰作为曾经参与过内阁修编的侍郎,自然而然被李怀虚点兵于其中。
得到这一消息,沈天顺火速带人前往县令住所,不论缘由,先抓捕再说,然而,单钰的住处早已人去楼空,再火急火燎地赶往藏书阁时,那处早就落了锁。
沈天顺当下气的发了狂,连夜抓了几个无关痛痒的仕族小官准备严刑拷打,然而都被慕霆炀派人制止,毕竟郡王府不是东厂,凡事要讲究铁证如山。
相比沈天顺等人的人仰马翻,单钰这边忙得健步如飞,案牍劳形,日日熬到深夜,恨不得一人生掰成两人用。
这天,长山州知州邓言知领着单钰,将修改的折子递在巡抚李怀虚案上。
李怀虚轻抚着胡须,眉头紧蹙,邓单二人垂首一言不发。
良久,李怀虚微不可查地点点头,“写的不错,暂时先按照这般修改吧。”
邓言知喜形于色,“太好了,巡抚大人有所不知,这折子,是下官一个字一个字熬到深夜改出来的,就冲您这一句话啊,下官也值了啊。”
李怀虚略略扫视二人,并不接话,邓言知红光满面,单钰脸上暗沉浮肿,所言虚实,一看便知。
他将折子还给邓言知,缓缓饮着清茶,似是想起什么,问道,“说起来,‘治民无常,唯法为治。’为何将这句话放在折子里啊?”
“这...”邓言知语塞,赶紧翻开折子找寻该句,然而撰写字数达一万居多,一时半会根本找不出那八个字。
他讨好地笑了笑,搓了搓手解释道,“单县令乃内阁出身,最擅长引用典故,下官对单县令颇为信任,因此这句话,就没有核查。”
转而朝单钰温和地笑了笑,“单县令,不如你给巡抚大人说说?”
单钰早就被这位大名鼎鼎的长山知州邓大人折磨到没脾气了,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邓言知,朝李怀虚道,“该句出现在第三章 的法治篇里,篇首引入韩夫子的法治思想,目的是要以此为指引,对蛮夷施以严法教化。”
“哦哦,对对,下官想起来了。”邓言知又抢道,“蛮夷尚未开化,只跟他们讲道理是没用的,得用酷刑。”
“行了,邓知州你下去吧。单县令留下。”李怀虚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待邓言知躬身退出,李怀虚疲惫地指了指凳子,叹道,“坐吧。”
单钰坐定,认真地聆听李怀虚教诲。
“老夫没时间和邓知州瞎掰扯,索性就将撰写思路告知与你,你再加以揣摩修改。”
单钰拱手答“是”,并认真记录。
邓知州在翰林多年,李怀虚本以为他是个极擅长做文字功夫的,结果没想到大错特错。
每次来汇报进展,都得把他噎个半死,其所论之言,与曾道“何不食肉糜”之君主有异曲同工之妙,许是被责骂次数多了有所察觉,如今便常以“不知”作为借口,往往把问题转手交给单钰作答。
真是何其妙哉。
单钰何尝不知此人之神奇,乃官僚之奇葩,然而,这样的人才,依然有他的作用。
单钰一边作着记录,一边在心中谋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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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李怀虚房内出来之后,单钰懒懒地抻了抻腰,打算回去住处好好睡一觉。
由于房间有限,好的房间按例划给了品级高的官员,邓知州资历够深又是正五品,才勉强分了个采光不太好的小屋,轮到单钰,又只能和另外一个小官住一间。
说是小官,也是西南地方上一名州同,比单钰高了一个品级。不过此人性格随和,又与单钰做着同样的工作,丝毫没有官僚架子,反而与单钰相互勉励,如好友一般。
单钰进屋的时候,那人已经铺好床,准备歇下了。
见单钰眼下青黑,脸上浮肿,身形晃悠,齐若川不由失笑,“昨儿邓知州同您奋战到几时啊?”
单钰无奈地一摊手,“那还用说吗?”
因过于疲惫,即使洁净如他,沾上床就没了力气,直愣愣地合衣躺下了。他闻了闻袖口,心里叹了口气,连续熬了两天,都没时间沐浴,衣服都已经发馊了。
“哈哈哈,他可真是个奇人。”
由于时间紧,任务重,人手缺,为了给慕霆炀交差,那些往往只磨嘴皮子的文官这次都亲自操刀上阵,偏偏这位邓知州不同,不是这里抱恙就是那里有事,总不见个人影。
齐若川还想取笑两句,却见单钰那边已经陷入沉沉酣睡。
他莞尔一笑,翻身躺下,但宛若水波般柔和的眸中划过一丝深不可测的荧光。
第十八章
由于涉及到了西南战事,这次的折子价值千金,必须反复打磨,反复修改,绝对不出纰漏,力求一字不改。
绕是西南最精锐、最渊博的文官,现在也愁得是焦头烂额。
当单钰悠悠转醒,已早过了起床时分,他急急忙忙地赶去阁内,邓知州已经到了,他此时也不忙别的,忙着给盆栽浇水剪枝。
见到单钰,邓知州十分随和地打了个招呼。
议稿迫在眉睫,邓知州却还在悠哉悠哉地浇花,单钰心里真是佩服不已。
“下官睡过头了,请知州见谅。”
“哪里哪里,这两天你也辛苦。”邓知州老神在在地呷了口茶,‘辛苦’二字说得不阴不阳。
“知州面前,下官怎敢提‘辛苦’。”单钰仿佛没有听懂,谦虚地笑了笑,转而若有所指道,“昨日,您负责的那部分文稿,巡抚大人那里原则通过了。”
邓知州闻言,两眼放光,“甚好甚好,这两日我正是腰酸肩痛,终于可以歇息片刻了,哎呀还是你们年轻人好啊,我这一上点年纪就不行了...”
单钰面带笑容地回到自己位置上,继续整理文稿,对邓知州养生心经的高谈阔论充耳不闻,只是时不时应答一声,以示尊敬。
果然,没一会儿,邓知州以肩痛为由,回房疗养去了。
单钰见惯不怪,继续整理即将要讨论的文稿。
由于郡王等京都要员的时间非常紧迫,议稿随时都可能进行,李巡抚要求,即日起,所有参与撰稿的人员随时待命,时刻准备好。
此时,单钰用了膳,刚回到阁里,就见门口站着一人拿着文稿,焦躁地来回踱步。
单钰略一思索,便想起来了,他是负责计算战事开支的长源知州傅嵩义
“傅大人。”单钰上前拱手行礼。
“你是?”傅知州眯了眯眼睛。
“下官平河县令单钰,负责折子的善治篇。”单钰保持着行礼的姿态。
单钰再有名气,也只是在西南部分要员口中,傅知州是不上不下的正五品,多数议事的时候都不在,自然对单钰没有什么印象。
想来也不过就是哪个知州的裙带亲戚来混脸熟的,傅知州轻蔑地点了点头,又问道,“你家邓知州呢?”
单钰笑眯眯道,“邓知州身体抱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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