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钰有些失落地在屋子里坐着,凉风吹进屋内,叫人透出一口郁气。
他命人将屋子里的地暖生起,让人备上一桌好菜,静静地坐在桌旁等着。
等待的时间总是流动得安静而缓慢,李轩宁带来的消息无疑是阵风人心的,既有关于大局的,也有关于他的,回想起这段时日里发生的种种,单钰心里就觉得五味成杂。
他端起桌案上一杯温茶,送到嘴边啜饮一口,缓缓送下,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绪,轻轻地闭上眼睛,似是入定。
过了不久,他终于听到了慕霆炀的外面传来的脚步声。他起身回转,只见慕霆炀带着一身寒气,信步走来,他还是穿着那身白色的莲花纹棉衣,看起来就像是大户人家的佳公子似的。
不同的是,一般人家的少年郎绝无可能会有他那般浑然天成的霸气。
单钰眼前一亮,“郡王穿白色也很好看呢。”
“穿白色的容易脏,也不显稳重。”慕霆炀抖了抖身上的雪,似是对衣服毫不在意,但目光却带着些许兴奋,“外头下雪了。”
“瑞雪兆丰年,是个好兆头。”单钰笑吟吟地接过他被雪水浸湿的袍子,道,“西南阴冷,是不常下雪的,看来一定有喜事了。”
慕霆炀饮了口热茶暖了暖身子,道,“你向来是不信这些的,今日还难得见到你说些吉祥话,一会儿让何伯给你屋子里置些珠宝,本王赏你的。”
“得了吧郡王大人,您那宝库里的银子都快被你给败光了。”单钰没好气地笑道,“我可不当这红颜祸水。”
在南蛮战事虽然是朝廷和西南共同出军饷,但朝廷出的银子从朝廷到西南,层层盘剥早就所剩无几,在打仗的前几天就用干净了。为了继续战斗,慕霆炀都用的是西南收缴的税银,还有他自己的银库。
慕霆炀虽然命令要求节俭,可是要养活一支军队必须得有日进斗金的实力。现在面对庆云帝的忽然造访,不仅要瞒着军队开销,而且在接待上更是不得马虎,天天那银子就像水一样哗啦啦地流走。
单钰住进来之后,慕霆炀就把银库的事情全权交于他负责,平日里也不过问,如今忽然变得拮据也不知道。
慕霆炀微讪,咂嘴道,“养个媳妇而可真难。”
“你说什么?”单钰眯起了眼睛。
慕霆炀赶忙好言相劝,两人调笑一阵之后,慕霆炀目光灼灼,“有件事,得跟你说说。”
单钰回以微笑,“正好,我也有。”
第一百一十一章
朝廷从京都搬到了西南,这等异于常态的举动在大晟历史上是绝无仅有,大晟帝王亲临西南,对西南而言更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今日的南和殿注定与往日不同,多少在举足轻重的人们,从四面八方赶到西南,又在长明府落脚,终于在今日的清晨昧爽时分,整理衣冠,登上马车,前往郡王府上参加这个特殊的早朝。
他们在这里汇聚,他们的一生注定在这里改变,王侯将相,恩怨是非,都值得史官在其史书上浓墨重彩的狠狠地撰上一笔。
此时天光微醒,慕霆炀在单钰的伺候下,穿上了面圣的朝服。这身朝服与往日并无不同,依旧宽大无比,显得尊贵非凡。
但只有他们知道,在这身朝服之下,竟然是一身戎装。
慕霆炀的铠甲样式大多夸张威严,这身却是给他量身定做的,那是能够一丝不差的贴合在他的身上,能保证他行动自如的同时,还能够将他身体好好地保护起来。
这身铠甲造价极高,也极为隐秘,亏的是慕霆炀在当皇子分管兵部的时候,结实了一批能人异士,如今能冒着杀头的风险,为他定做了这样一套铠甲。
他本想给单钰也做一套,却被单钰极力拒绝,一来耗费精力和钱财太高,二来慕霆炀才是他们的这一派的主心骨,单钰能屈能伸,在人群中怎么都可以保护好自己。
单钰将慕霆炀的衣领往上提了提,将铠甲的金属完全遮住。朝服的衣袍设计宽大,本就是为了凸显衣主威严的,如今身着一身特殊铠甲之后,慕霆炀看起来更加英俊伟岸,壮实如牛。
将衣服穿好之后,慕霆炀站在与之等高的铜镜面前,单钰从他背后走了过来,手上捧着束发用的嵌宝紫金冠,俩人在镜中四目相接。
慕霆炀衣着繁复,坐着必定会弄皱失了礼仪,单钰想了想,道,“我去寻个凳子来。”
“不用。”慕霆炀右脚往外一伸,稳稳地半蹲下来,他的上半身依旧挺得笔直,双腿稳稳地扎在地上,整个人顿时比单钰矮了个头。
不用想也知道慕霆炀这个姿势保持是极为困难的,更何况他还穿着一身沉重的铠甲,如此负重,对双腿压力极大。
“其实不用这么费力,我找个凳子就行了。”
“不用。”慕霆炀固执道,“在你面前,蹲下身子不算什么。”
单钰心头一暖,慕霆炀时常会有些举动会陡然触及他的心脏,以前他只是觉得慕霆炀傻,现在经历这么多波折之后,他觉得慕霆炀...更傻了...
他将那份悸动按捺在心中,极力地控制自己的双手,拿起木梳将慕霆炀的乌发细细整理,而后一缕一缕细分,认真地缠绕在那顶嵌宝紫金冠上。
慕霆炀通过铜镜仔细看着单钰,他的神态之认真,仿佛是在对待稀世珍宝一样,世间任何杂事都无法阻挠分毫。
待最后一缕乌发被固定在金冠之下,单钰暗暗地舒了口气,自豪地看着镜中的杰作,果然,宛若天人。
慕霆炀转过身来,笑着捏着单钰的脸颊,低下头,轻声道,“事成之后,我要你亲自为我解甲。”
这话语里的亲昵不言而喻,意味深长,单钰的眼眸温柔如水,轻声地张口,“好。”
寝殿的大门从内而外打开,冬日的暖阳照在门口台阶上,两人相视一笑,携手出门,仿佛是去参与一场多么盛大的晚宴,而不是去迎接一场宫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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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云帝那浑浑噩噩,犹豫混乱的脑子怕是永远也想象不到,他一个冲动拍脑子的决定,将会引起多大的震动。
今日的沈昌辉也一改平日里姗姗来迟的做派,早就稳稳地立在庆云帝坐下。
慕霆炀的南和殿毕竟不是庆云帝的太乾殿,没有给他准备舒适的椅子,沈昌辉年迈又娇贵的老骨头得不到照顾,老早就拉下了一张脸,眉毛倒竖的样子显得有些可怖。
满朝文武此时也一改平日里寒暄拜遏的虚伪风气,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沉肃复杂,轻易不发一言,即使要说话交流,也是极为慎重和小心,有的人的目光宛如钢刀一般狠狠地在某处刮过,让人不寒而栗。
或许是气氛实在太过诡谲,空气中风起云涌,即使将暖炉烧到最大也让人觉得胆寒。
此时的庆云帝终于隐约地感到了有些不安,还没开始背上就开始冒汗,直到看到慕霆炀和单钰一前一后信步而来,忽然感到眼皮猛然一跳,心脏似是抖落了一拍,让他有种打退堂鼓的冲动。
文武百官照例对他山呼万岁,磕头行礼,他愣愣了好半天,才让众人平身。
沈昌辉在小太监的搀扶之下起了身,他不等庆云帝开口,率先道,“圣上,郡王无道,假借出兵南蛮之机,私吞粮草,手下通敌,私自屯兵,如此胆大妄为,实可诛杀。”
满朝震惊,短短数十字,桩桩件件哪样不是杀头的重罪?
唯独慕霆炀镇定自若地站在那里,仿佛方才说的与他无关。
庆云帝双目圆瞪,心里更是纠成一股麻花绳被拉扯,尽管他万分不想走到这一步,但是还是得面对,他轻咳了咳,谨慎问道,“兹事体大,厂主有何证据?”
沈昌辉眉梢一抬,便有一位大臣出列,单钰眉心一抬,正是熟人明景安。
多日不见,明景安相貌虽然没有变动,然而身形却比以前佝偻了些,目光闪烁不复往日坚定。
为了供应粮草,慕霆炀曾提前下令在西南长都府另辟一条官道,但直到战事打响,粮草迟迟未送达,险些误了大事,但这件事从明景安的嘴里说出便是另一番模样。
“郡王命我等修通官道,可是,那营造司的人却百般刁难,总有数不清的理由挑剔官道不行,下官知道官道的重要性,按照营造司的要求,日以继夜赶工,可是不论如何,营造司总是不满意,粮草就一直耽搁在路上。”
此时,在武将中的许义按捺不住顿时跳了出来,“圣上,明知府在位期间一直是尸位素餐,营造司专门指导,我军多番催促,仍不见有任何起色。
最重要的是,当时押运的粮草居然是一堆杂草,真正的粮草居然被他们偷换了,即使这批假粮草被运送来,那将士们也只有活活等着饿死!”
明同知转身朝沈昌辉跪拜道,“臣下并没有偷换粮草,厂主此事是查明了的。”
许义气极,却被单钰按下,只见单钰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许义了然,但脸上仍由不甘。其他人接道单钰的示意之后,便都暂时按兵不动,稳重如山。
单钰面色沉静,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沈昌辉,眼中闪过一片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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