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谣言纷飞而出的那一日,怪事发生了。
府墙内多嘴多舌的下人们同时收到了调令,被连夜拉扯着遣去了别处谋生计。
府墙外的流言蜚语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戛然而止,尚未来得及传回阮棂久耳边,便已经销声匿迹。
一条新的流言成了街头巷尾的热议。
何府何老爷娶了个美貌无双的伶人当妾。
传闻这位九姨娘叫巧蝶,自小孤苦无依,在茶楼卖唱为生,后来给戏班子相中,收了去好生栽培多年,终于出落成了一位亭亭玉立的美娇娘。何老爷一见倾心,就把人娶回了家。
很快,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传闻掺杂在一起,让人再难分辨。说连夜迎娶九姨娘的一帮子人没了动静,只剩下酒楼茶馆的客官们对巧蝶的美貌评头论足,说长道短。
没人再讨论那夜马车送来的神秘人,人人说的都是这位听名字就千娇百媚的小娘子。
……
何府别院。
传闻中的巧蝶正孤零零地在厨房忙活,既没有披金戴玉,也没有绫罗锦衣。她撩起袖子擀着面皮,手法熟练动作麻利。
她是个苦命的伶人,长得也算清秀可人,但何老爷娶她进门,却不是因为垂涎她的美色。
按照送她来别院的那位老管家的说法,老爷是让她来别院当个厨娘。
她不懂,找厨娘何必这般兴师动众,还八抬大轿惹得人尽皆知?
但她不敢问,怕问了,会像在戏班时一样,挨师傅的鞭子。
她还记得何老爷出钱买她的时候出手十分阔绰,戏班子里的师傅不问缘由当即就拍了板,笑呵呵地把她送出了门,送上了花轿。而她一路懵懵懂懂,被下人九姨娘九姨娘的喊,却最终被带进了别院当厨娘。
老管家没有太多的交代,只让她安安分分做事,在此处负责一位暂居的贵客的起居饮食。老管家走前还告诉她,她这辈子都别想再踏出这个院子。她不明白,为何只是照顾一位暂居此地的客人,她就要失了一辈子的自由。但她身份低微,从来没有过自由,也从来不能替自己做主。所以她没有抗议,只默默在厨房使出浑身解数做着拿手的点心。
她只希望这位需要照料的贵人会比戏班子的师傅们和善一些,至少不要动不动拿鞭子抽人。
一个时辰后,当她小心翼翼端着热腾腾的点心走向院子里的石桌,走向桌边攀谈的二人,她还是傻了眼,三两步就退回了走廊。
他看到坐着的一人低着头,下颚抵在交叠的双手之上,由于离得远,看不清面貌,只觉他身子挺拔,肤色比寻常人要白上许多。他是不是偏头看向身侧站着的人,似在询问些什么。而站着的那人一身黑衣,同样看不清面目,只看见手上,手上……是无数细细密密的怪虫在盘旋。
也不知为何,她分明连对方的脸都看不清,却能看见那些小小的虫子,并不自觉地在心中不断将它们的身形放大,放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恐怖。她连连后退,瞳孔因恐惧睁得老大。
巧蝶自小惧怕虫子,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无一例外。她端着盘子的手不住地颤抖,眼看就要将刚出炉的心血毁于一旦。
“你做什么?”
有人不知何时从身后靠近,探手接过她手中摇摇欲坠的盘子。
巧蝶在惊愕中转头,一双巧目看向来人。
巧蝶:“!”
她从未见过如此俊美无俦的男子,一时之间竟羞红了脸,低头拽着裙角,支支吾吾起来。
“我,我要送点心给客人,但是有虫子……我怕虫子……”
唐少棠看着手中烘得酥香酥脆的饼,继而望向院子,神色始终淡淡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唐少棠:“……”
自从进了何府,唐少棠,碧青,阮棂久,十文虽然住进了同一个院子,按理说抬头不见低头见,总免不得相互碰上。可不知是有人刻意回避还是无意为之,唐少棠与阮棂久二人从未碰过面。
何府别院的大小抵过别人家一整个宅子,今天是他们第一次同时出现在院落中的同一处。
“我去送。”
“哎?”
巧蝶只愣了片刻,便感激涕零地目送唐少棠去送饼。
……
饼到,人到。
饼不会说话,只会散发出扑鼻的香气馋得人肚子咕咕叫。
人会说话却偏不说话,只盯着饼一言不发,满脸深沉。
唐少棠:“……”
阮棂久:“……”
两人僵持了片刻,一只手从天而降伸向香喷喷的饼——
啪。
十文试图不问自取的手被阮棂久毫不留情地拍开。
十文:“……”
阮棂久义正辞严道:“没大没小。本阁主还没吃。”
十文委屈:“哦,阁主你不是说这几天没胃口不吃东西吗?”
阮棂久心不在焉道:“我饿了。”
唐少棠怎么肯突然给我做吃的?
十文点点头,懂了:“别人端来的阁主就不饿,他端来的就饿了要吃。我懂了。”
阮棂久:“…………”
你懂个屁。
第94章 一家亲(5)
阮棂久伸手取了个饼就往自己嘴里送。
虽然他并没有什么胃口,虽然他十分急切地想堵上十文的嘴,但他更舍不得这第一口。
他咬开两面金灿酥脆的饼皮,清甜浓香的馅儿滑进了口中。咀嚼间,唇齿留香,他细细品了品,是一股芳醇的……
“……”
阮棂久手上动作一顿,脸色瞬变,劈头就是厉声质问:“你给我吃这个?”
唐少棠:“?”
阮棂久蹙眉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表情已经恢复如常。
他说:“我不留别有用心的人在身边。”
如果说变脸是一门绝学,那么阮棂久必然是无师自通的个中高手。
他说的话在此刻的场景下显得尤其突兀,甚至有些自相矛盾。
别有用心?
将霓裳楼的人留在身边,对方会存着什么样的心思,难道他之前不知,非要等到现在吃了个饼之后才醍醐灌顶突然间想明白了?
唐少棠:“……”
他不明所以,却既没问缘由也没有替自己辩解,只是默默地盯着那盘饼发呆。
正巧,碧青绕过曲曲折折的环廊,寻着厨房美食的香气跟了过来,一拐角,就远远地撞见了这一幕。唐少棠不声不响静默的背影,让她莫名看出了一丝委屈。
接着,便是生气。
因为阮棂久又开口说了话,她虽听不见内容,却能凭借读唇语的本事原封不动地复原他的话。
阮棂久说的是:“送客。”
碧青:“……”
说的是送客,但就目前两人的关系来看,他能说出这句话,无异于是在让唐少棠“滚蛋”。
不用多余的解释,唐少棠自然也能听懂阮棂久话中赤/裸/裸要赶人走的意思。
他当即转身拔腿就走,刚踏出一步,突然神色一顿,回身出手如电迅疾地捞上盘子里的一个饼,拿着走了。
阮棂久:“……”
碧青惊呆了,巧蝶却吓坏了。
她自然而然地认为是自己的饼出了问题,闹得贵人不快了,还赶走了她的恩人,她急匆匆地想冲上前解释,又本能地惧怕着十文,哆哆嗦嗦地向前冲出去几步后就不敢贸然前进,只颤声解释:“是,是我……”
此时,碧青却笑盈盈地走了过去,轻轻冲她笑了笑,见她呆若木鸡地站着,便拉过她的手拍了拍手背以示安抚。
“不用害怕。”
阮阁主如果真是因为食物不合口味就会对在意的人随意动怒,那也太小鸡肚肠了。这样小心眼儿的人,无论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能惹怒,旁人做得好做得不好都没有用处,一切全凭他的个人喜怒情绪,怕,又有什么用呢。
碧青缓缓走向阮棂久,等他的发落。
阮棂久命唐少棠走,可没准了她自由。如果说她的命能留到今天多少是沾了唐少棠的光,那现在唐少棠走了,她的命还能留吗?
阮棂久:“你。”
碧青神态自若,心底却是冰凉的。
阮棂久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赶紧跟上,别让唐少棠独自走远了。
他的态度依旧是那般傲慢无礼,目光也始终冷淡,甚至带着点凶狠的意味,交代的内容却无关暴戾。
碧青:“……”
她松了口气,施施然行了个道别礼。许是阮棂久对唐少棠过分温吞与偏爱的态度让她生出了勇气,她上前学着唐少棠的样子顺手也捞走了个饼,提着裙摆就往外疾走。
她想,唐少棠被气走时还不忘拿块饼的诡异行为必有深意。总不至于是因为饿了馋了才顺手偷块饼吧?
阮棂久:“……”
……
出了何府。
唐少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吃了一口自己顺来的饼。
只咬了一口,当即变了脸色。
追来的碧青见状,赶忙问:“食物有问题?”
唐少棠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手上的饼,却是倔强地摇了摇头。
碧青又问:“是有别的问题?”
唐少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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