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他惊喜的从无寿阁年轻的阁主身上找到了破绽。
这个破绽就站在俘虏之中,是个活生生的人,名为唐少棠。
蓑衣翁:“阁主既与我等同路,不妨继续同行?”
阮棂久事先说过要去城里安置财物,蓑衣翁则向来行踪不定,同不同路他说了算。
阮棂久:“同行?”
他正打算找个机会向蓑衣翁旁敲侧击下唐少棠的身份,蓑衣翁的提议可说是正和他意。
但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池峰岚与唐少棠这对父子的家事,对方的目的又是什么?
阮棂久留了个心眼,故作推辞道:“你我各有事忙,不必了吧。”
蓑衣翁摇了摇头,笑问:“阁主可是忘了与老朽的约定?”
阮棂久:“?”
霓裳楼的楼主已经交由他处置了,怎么又提约定?
蓑衣翁喃喃道:“人归我,物归你。这人……”他抬手扫过身后霓裳楼的弟子,视线状似无意地在唐少棠身上停留片刻,方才缓缓开口,“若是现在都归了我,谁替阁主你搬运财物呢?”
阮棂久:“……”
蓑衣翁这话虽难免有些玩弄文字之嫌,却并非全无道理。
当初他们立下口头契约,只明确了财物与霓裳楼之主的处置权。
至于门中弟子究竟归谁处置,两人其实都不在意。
阮棂久起初压根儿没想过要带一堆俘虏回无寿阁吃闲饭,也没有当场斩尽杀绝的打算。他想的只是折了霓裳楼的首领,将之打成一盘散沙,彻底瓦解了这个讨人厌对头。然后将人全权交予蓑衣翁处置,自己则当个甩手掌柜,也乐得轻松。
但现在……
这人……他能就这么交出去?
阮棂久:“还是你考虑的周到,结伴同行确实更为便利。”
他决定先答应同行,沿途再想办法讨人。
如此浩浩荡荡的一行人,一边是姿容秀丽却垂头丧气美人,一边是身披蓑衣斗笠的“老翁”,走大道未免太过招摇。二人一合计便只能择了人烟稀少的偏僻山路。
阮棂久既已经走到了队伍前头,断没有退回去再当缩头乌龟的理儿,顺势就肩负起了带路重任,在前头领着一群人绕着嶙峋的山路缓行。
说缓行,那确实是进展缓慢。队伍走了快两个时辰,仍在同一座大山里逛游。
说缓行,却并非众人行进的步伐缓慢。而是他们那位胸有成竹自信满满领路人识途“有方”,常绕得跟随者头晕眼花,只觉前路茫茫,不知身在何处。
三个时辰后,眼看已过了晌午,山的另一头黑云压境,是暴雨将至的前兆。
一直默不作声的蓑衣翁认为自己已经给足了年轻人体面,是时候说句实话了。
“咳,阮阁主迟迟不走出这座大山,是舍不得山里的风光?”
阮棂久:“古诗里不是说你们老人家都喜欢登高么?”
老人家多爬爬山不好吗?
蓑衣翁:“老朽若没记错,距离九月初九重阳节,可还有些时日。”
你小子迷路就迷路,甭跟我胡扯。
阮棂久:“这样啊。每逢佳节倍思亲,蓑衣翁你可会常常思念家人?”
平时不怎么会说人话的阮阁主自认为他终于找到了聊天的契机,开始了他生硬无比的旁敲侧击。
蓑衣翁面色淡淡,警惕道:“思念家人?阮阁主这是何意?”
阮棂久:“……”
蓑衣翁以为妻子海棠与他们未出生的孩子已双双惨死于霓裳楼楼主之手,早就没有家人在世,阮棂久意识到自己这么问似乎不妥,颇有挑衅讨打之嫌,故而从善如流地改口。
“嗯……美人如云的,是否有合你眼缘,觉得面善的?”
你的亲生儿子,长得不是像你就是像你老婆,你要不多看几眼?
说不定看着看着就觉得相当亲切呢?
蓑衣翁:“……”
兴许是阮棂久平时不说人话惯了,又或者是阮阁主太过嚣张跋扈未曾有过小心翼翼察言观色的经验,他旁敲侧击时绕的弯子太大,任凭蓑衣翁识人无数有挖掘他人话中话的本事,也没能一遍领会他的意思。
“阁主这是想给老朽说亲?”
阮棂久明知他蓑衣翁无亲无眷,现在又是提家人,又是提美人的,还问他眼缘。
这不是给人说对象劝人成家?
阮棂久:“……”
阮棂久无言以为,蓑衣翁大受震撼。
他自认见多识广,吃过的盐比阮棂久吃过的米都多,走过的桥也比阮棂久走过的路都长。
但这些年他都只听过见过长辈给小辈说亲的,哪里见过后生晚辈给陌生长辈说亲的?
看来传闻无寿阁历代阁主都有些大病的说法不假。这位阮阁主虽然不至于喜怒无常嗜血好杀,却也有别的大病。
蓑衣翁无意深究阮棂久究竟是犯了什么毛病,他只想把话题拉回正轨:“老朽知道一条下山的捷径,略有险阻,阁主若是不介意,就由老朽带路吧。”
方才套话探听惨遭失败的阮阁主受了挫,心情烦闷,便随口应承下来。心说不过是换个人带路而已,能有什么问题?
未曾想,这条“略”有险阻的路,终于让他吃了回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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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
第81章 路迢迢(2)
阮阁主蹩脚的旁敲侧击虽没能达到立竿见影的效果,却也歪打正着的引起了蓑衣翁的注意。
他二人交集不多,顶多是个数面之缘。
三年前,无寿阁动荡,新阁主的身份与来历成了武林中炙手可热的谜团。
蓑衣翁向天下贩售情报为生,对无寿阁阁主神秘身份这块啃不下的肥肉早就虎视眈眈,如今无寿阁新旧交替出现了大乱,无疑是天赐良机。于是,他们当即出动了数位经验老到的人物与潜藏在无寿山脚下的其余门众汇合,协力打探。
可惜,他们忙活了数月,损兵折将,派出去的人皆是有去无回。
事情就这么进展缓慢的搁置了约莫一年的功夫,蓑衣翁的首领终于得闲亲自来到无寿山脚下,不求能觅得详尽的情况,但求搞明白这位神秘的阁主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总好过一片空白一无所知,说出去怕是要砸了自己的招牌。
也是同一年,传闻蓑衣翁中就出了个幸运儿,误打误撞在无寿山上遇上了看星星一同看月亮的年轻阁主,就此得到了一条价值不菲的情报。
实际情况也差离多少,只在细节略有些出入。
比如那个幸运儿,当时遇上的人不是阮棂久,而是正在喂虫子的十文。
又比如那个幸运儿其实并没有多么幸运,他个恶病缠身已入膏肓的可怜人,自从患上不知名的怪病后便遭人遗弃,走投无路之下才加入了蓑衣翁。他天生脸色是生得又青又黄,瞧着面容憔悴气一副病恹恹时日无多的颓丧模样。且只要一发汗,身子还会散发出令人难以忍受的气味,这种气味人闻着尚且厌恶,嗅觉灵敏的畜生与虫豸闻了,无不退避三舍。
而他之所以能大难不死,并非没遇上虫难,却是连无寿山的毒虫都不乐意咬他。
他也没有如传闻中一般走了大运随随便便就撞上了无寿阁阁主,而是在山里摔了跤,跟其余擅闯者一同受困了两天,最后被十文从尸体堆里发现,捡上了山,丢给阮棂久查看。
只不过如传言所说,当时的阮棂久确实是在看天,也确实没戴面具。
再之后发生的事情,就没有对外界透露了。
只有蓑衣翁知道,当天他这位“幸运”的属下就被活着赶下了山,身后还阴魂不散的尾随了一个人。谁也没想到,这个人竟然就是谜团中无人见过的无寿阁新阁主。
那人一双彻骨深寒的瞳孔,无声无息地扫过在场所有人,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成群结队的蛊虫漂浮在空中,汇聚成一团团跃动的黑云,几欲翳日。他眼角殷红的泪痣,红得仿佛能随时滴出血来,分明是郎朗白昼,周遭的景象却因这一人的出现,顿时蒙上了一层魑魅魍魉夜行般的森森鬼气,诡谲幽异。
一时之间,蓑衣翁竟辨不清,对方究竟是人是鬼。
“谁?”
“何事?”
对方只没头没尾的说了三个字,蓑衣翁凭自己多年与人打交道的经验方才补全了其中的意思。这位阁主是在问他们是谁,三番五次派人打探所为何事。且从他目中无人的傲慢态度来看,他正打算掂量掂量他们即将给出的回答,顺手就定夺个生死。
当时的蓑衣翁根本无法想象,出现在自己面前那位邪气肆意的无寿阁阁主,会与现在这个活泼得过分的阮棂久是同一个人。
蓑衣翁认为,人的表象或许可以在短短数年里有所不同,但骨子里的性子,哪怕起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总会有迹可循。
比如阮棂久就算变得多话了,也不会毫无道理地摇身一变成了个喜爱平白无故与人套近乎闲话家常的亲切人。他定是有想问的话,只不过既不愿明说,又不知如何好好说罢了。
思念家人,美女如云,眼缘,他想问什么?又是想暗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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