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的那一刹那,谢沂原以为会看到贺兰奚狡黠自得的笑容,或是一派从容坐在他的桌案前等着他来质问,谁知这孩子竟熬不住趴在桌上早早睡了,吃剩下的栗子壳撒了一地,像是专门来气他的。
贺兰奚睡得浅,在他进门的那一刻便一下清醒了,只是额上压出一道浅浅的印子,让他整个人瞧上去有些迷蒙。
“你回来了啊。”贺兰奚揉了揉眼睛。
谢沂一愣,恍惚间有种本该如此的错觉。
“托殿下的福,如今朝野上下,怕是无人敢安眠。”
贺兰奚露出他期望中那般狡黠自得的笑:“我就知道瞒不过你。”
第35章
贺兰奚也没想着要瞒他。
凭谢大人的手段, 该知道的恐怕都已经知道了。
“从贩私盐的商人入手,将案子抛给顺天府,再借口让唐运走一趟, 正好接过这个烫手山芋, 可谓顺理成章。”谢沂分析的丝毫不差, “而殿下,只是个无关的局外人。”
贺兰奚莞尔:“先生知我。”
谢沂不由得感慨:“殿下的确是长大了。”
至少懂得将自己摘出去, 而不是以身犯险。
“只是臣还有一事不解。”
贺兰奚歪着脑袋打趣道:“这世上竟还有谢云归想不明白的事情吗?”
在他心里, 谢沂大约是无所不能的人。
可即便尊贵如永明帝,一生中也有不能弥补的遗憾。
尽善尽美,也不过是尽力而为。
“殿下太抬举微臣了。”谢沂非但有所不能,更有不能释然的遗憾, “臣想不明白的是,殿下如何知道东岳六州的盐运有问题?”
贺兰奚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
他搓着手指, 给自己找了点事做, 将不小心洒落一地的栗子壳捡了起来。
“我若是说……我能够未卜先知,你信吗?”
这话带着几分试探的意思,但更多的是忐忑。
又或者,会被当做一个玩笑轻轻揭过。
谢沂不答,上前握住他的手:“这些琐事府上下人自会处理, 无需殿下亲自动手。”
“哦。”贺兰奚从善如流地停了下来。
重生的事太过匪夷所思, 谢沂说不定会以为他故意隐瞒,不愿坦诚。
谁知谢沂却道:“殿下就这么轻易地说出来, 就不怕有心之人利用此事做些什么?”
贺兰奚有些意外,随机笑道:“莫非你会是那个有心之人?”
谢沂没有承认, 也没有否认。
“好吧。”贺兰奚认输似的叹了口气, “我根本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我死过一回。”
他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将真相说了出来。
“在一片混沌朦胧中,我窥见了将来。”
在他看见的将来里,永明帝早早死于心滞气胸之症,诸子夺嫡之争尚未翻出风浪,便被谢沂一力平息,从宗室找了个年仅五岁的孩童坐上龙椅。
谢沂目光一震。
因为他清楚知道,贺兰奚说的那些并非胡编乱造,而是切实发生过的事情。
“……殿下实在不必同微臣说这些。”谢沂道,“不论真假,对殿下来说,太过相信他人并不是一件好事。”
贺兰奚拿他的话堵回去:“行宫马场外的营帐里,你可不是这样说的。缘何那时叫我信你,如今却不让信了?”
谢沂松开他,微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贺兰奚扬起嘴角,往他面前凑了凑,用食指将谢沂的手又勾了回来。
“是怕我别有图谋吗?谢大人。”
他有何图谋,二人彼此心知肚明。
四只眼睛,两道视线汇聚在一处,于无形中暗暗交锋了一回。
“谢云归,你喜欢男人。”贺兰奚直白道,“是我不好看吗?”
没有几个人能对着瑞王殿下这张脸说出“不好看”的话来,谢沂也一样:“单论相貌姿容,无人能及殿下万一。”
贺兰奚被夸得翘起了不存在的尾巴。
可意料之中的,谢沂接着说了个“但是”。
“但是,这二者并不相干。”
“那就是不喜欢?”贺兰奚难掩失落。
谢沂说不出话来。
小殿下的心思他并非不知道,可于情于理,他都不该回应,也不知该如何回应。
少年人的感情来得像阵风,直白莽撞,无所顾忌。
可谢沂已经是年近而立的人了。
于理,他和小殿下有君臣之别,也曾有过师徒名分。于情,小殿下是故人之子,姜令秋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若是知道……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喜欢了。”
贺兰奚见他迟迟未有动静,无赖似的替他下了结论,几根手指一齐上阵,改勾为握,一点点向前靠近。
他是想吻他。
在距谢沂嘴唇三寸的地方,贺兰奚忽然一顿,色厉内荏地警告说:“你若是敢推开,我就……”
“就如何?”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谢沂喉结微微一动。
“我就出去说,谢大人迟迟不肯婚配,是因为不行。”贺兰奚笑弯了眼,在他愣神的一瞬间,准确无比地衔住了谢大人的唇,轻轻碾了一下。
几息之后,贺兰奚心满意足,眼尾上挑,高傲宣布:“你现在可以推开我了。”
他在挑衅谢沂。
笑他身居高位,却瞻前顾后,畏首畏尾,连拒绝的机会也要让自己施舍。
谢沂几乎要气笑了。
老虎收敛了利爪也变不成猫。
他在小殿下面前做惯了君子,不代表这是他本来的脾性。
“臣已经给殿下留足了后悔的余地,是殿下自己不珍惜,那就怪不得臣了。”
谢沂说罢,扣住他的后脖颈以一种十分凶狠的姿态将方才贺兰奚对他做过的事又做了一遍。
主动的一方换了个人,感受却是天差地别。
谢沂积攒的复杂情绪在这一瞬间倾泻而出,强硬地撬开贺兰奚的唇齿,探入其中,肆虐纠缠,极尽缠绵。
贺兰奚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结束时,贺兰奚胸膛上下起伏,大口喘着气,眼尾和嘴唇一起红了。
明明衣衫完好,瞧着却活色生香。
“你……”
谢沂接过他的话:“殿下可还满意?”
满意的不得了。
贺兰奚舔了舔唇角,心道谢大人当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他两手攀上谢沂的肩,一副回味的神情,建议道:“要不,再来一次?”
……
方元一直在院子外头等候,谢绝了老管家请他喝茶的好意,靠着廊柱昏昏欲睡。
不知等了多久,他家殿下终于出来了。
贺兰奚脸有些热,心情却是肉眼可见的好,方元还未来得及说话,又见谢大人落后几步跟了出来。
“你来作甚?”贺兰奚笑问。
谢沂也笑:“来送殿下回去。”
“哦。”
方元怔愣了一瞬,只觉得二人之间的氛围产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但说不清到底是什么。
谢沂一路送他到新开的小门处,两人眼神黏在一起,谁也没有率先说出要分别的话。
“夜已深,就不请谢大人去王府喝茶了。”贺兰奚同他假客套,“明日再来拜会。”
谢沂这会儿倒是大方起来了:“欢迎之至。”
说话的功夫,方元已经打开了门。
贺兰奚一步三回头,不想走的心思昭然若揭,但也知道谢沂绝不可能开口留他。只是听到谢沂唤他的那一瞬,心中仍是不可避免的生出了一丝期待。
“有件事忘了告诉殿下。”谢沂上前附在他耳边,说话时吞吐出一股热浪,“栗子的味道不错。”
贺兰奚立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像是第一次认识了谢沂。
幸而今夜是新月,看不清他脸上的热。
呸,老流氓。
第36章
接到圣旨后的第八日, 贺兰奚方才不慌不忙去大理寺瞧了一眼。
大理寺上下忙着准备三司会审,东岳六州的盐运一案牵连之广,令人焦头烂额。
加上首辅谢沂勒令在新年之前将此案办完, 众人为了过个好年, 无不尽心竭力。
大理寺卿匆匆过来拜见了一回, 便又忙得不见了人影。
好在整个衙门也不全是大忙人,大理寺卿让找人陪着这位祖宗, 少卿环视一圈, 最后从大牢里抽了个人过来。
“殿下请喝茶。”
此人姓刘,家中行八,人人都叫他刘老八,虽是看大狱的, 脑子却极为活络,脸上赔笑替贺兰奚倒了杯茶, 一副但凭吩咐的模样。
贺兰奚接过茶浅抿一口, 打量着他,做出一副好奇的模样:“你在大理寺当差多久了?”
刘老八受宠若惊:“回殿下,小的十八岁进大理寺,今年整好三十,算起来, 已有十二年了。”
“十二年只在狱中做事?”贺兰奚奇道。
刘老八一看就是个会来事的, 当了十二年差,也算有些资历, 十年如一日待在这种地方苦熬,实在难以想象。
只见他嘿嘿一笑, 说:“也不算苦熬, 您别看小人只是个看大狱的, 大理寺狱中关过的犯人不乏高官王侯,到了这里还不是得看我这个牢头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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