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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先生和他的剑 完结+番外 (又生)


  吃不进,恢复更慢,人消瘦。
  秦郁瘦得皮包骨头,全部的消遣只能是在脑海中想象龙鳞榫未打磨的范面。
  有些事他瞒不了自己,譬如,石狐子已经开始锻刃,正等待着与他的剑芯合体,而龙鳞榫的泥范只做成一半,更别提,他还想教门中其余弟子熔铸各类铁英。
  可他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正午,屋内依然昏暗少光,炭火的声音闷在铜盖里,木门轻轻打开,又关闭。
  石狐子赤足端木盘进来,把黑槐皮熬的汤药、醋汁白粥和一个空碗放在床头。
  “先生,季儿都知道喊我青狐了,你说她跟谁学的,不过五六岁,如此大胆。”
  “是么。”秦郁莞尔,“‘青’和‘季’,这两个字,是年少而美好的意思。”
  上晌已经放过精尿并且换过衣裤,所以,秦郁此刻很舒服,即使被石狐子抱起来靠到几边,往身前铺垫了一层布,还闻到汤药的味道,也没有表现出不耐烦。
  “今天吃什么。”
  “粥。”石狐子说完这个粥字,暗自掐了自己一下,因为吞咽障碍,秦郁总排斥进食,这还是头一回主动问他吃什么,“忘记加蛋和葱,先生稍等片刻。”
  既问吃什么,就表示有食欲,既有食欲,就说明秦郁的身体已经能接受荤补。
  石狐子没提肉,因为秦郁不喜欢油腻,他只偷偷地让厨房往粥里添了点肉汤。
  “来,先生。”
  石狐子自己先张圆嘴巴。
  然而,秦郁盯着石狐子手中的那勺飘有蛋花的粥朝自己而来,依然是如临大敌,他的鼻尖渗出汗,呼吸变得异常急促,跟着把嘴张到最大,也只吞下几粒米。
  喉结不听使唤。
  多余的粥水顺着嘴角流出。
  “青狐,漏了。”
  秦郁急急的看向石狐子。
  如是襁褓中的婴儿。
  “看来你还是不能贪心。”石狐子笑了笑,用勺子把残粥从秦郁的唇边刮去,放入空碗,再拿布给他擦拭干净,然后,才又舀起更少的一勺粥,耐心地吹凉。
  秦郁想笑,又不敢乱笑。
  能和他说话的人只有石狐子。
  所幸,今天他没有反胃,没有像前几次那样,突然吐的石狐子一身都是黄水。
  秦郁一直担心石狐子嫌弃自己,所以也支使过石狐子去做工事,别为他操心,可没想,几个月来,石狐子无论再忙,每天都坚持亲自照顾他,喂水喂食,把屎把尿,丝毫不留商量余地,就像石狐子对外人所说——弟子孝敬先生,天经地义
  只有彼此知道,不止于此。
  秦郁听之任之,渐渐习惯,只希望自己快快好起来,莫要辜负石狐子的心意。
  下晌,石狐子要去炼钢,把秦郁放回床里。秦郁也很自觉,几个时辰安静的躺着,偶尔捏一捏手边的暖炉,看看自己的力量有没有进步,是否可以用砣刀。
  只是这一夜尤其漫长。
  秦郁身为桃氏数十年,对时间有着异于常人的感觉,在没有铜漏且没有光线的情况下,他依然能凭过去记火候的经验,判断是白天还是黑夜,几时又几刻。
  石狐子回来的晚,他知道。
  尤其石狐子回来之际,身上带着的那种不同的散铁粉的气味,他也立即闻到。
  那是木石的气味。
  “对不住,先生,今日迟了些。”
  “知你辛苦。”秦郁一声轻柔叹息,“其实乌矿倒没有那么难找,金刚砂也好炼,只是草木灰提纯不易,你可以试一试,把畜禽的骨骼加水煮沸,隔夜捞去油脂,然后取出晒干,磨成骨粉,没有记错的话,骨粉能辅助控制炭进出的快慢。”
  暗中,石狐子定在原地。
  “谢先生指点,我去打水。”
  “嗯。”秦郁道。
  秦郁没敢说,只因迟了这么小半夜,心中就像剑刃缺了一个口子,失落得很。
  他才意识到,自己依赖的如此深。
  石狐子端来的水很烫,散发着纯净的沁人心脾的香气,掩盖了散铁粉的浑浊。
  炭火充足,被子缓缓掀开也不觉着冷,一时,脚心触着湿热的布巾,秦郁发出细吟,只觉水气钻进脚趾间的缝隙,滋润着每寸皮肤。石狐子喜欢从脚开始侍弄,他把水换得很勤,凡是易生肮渍的地方都会反复擦洗,很认真,也很迅速。
  正在挪动位置时,一块硬物顶到膝盖,石狐子皱了皱眉。秦郁连忙道:“是暖炉。”石狐子觉得不像,摸着摸着,摸出一把细砣。秦郁苦笑,那是他让阿莆藏在褥子下面,以供解闷的。石狐子无情没收,说道:“先不要想工事,好么。”
  秦郁满口答应,却没想到,石狐子因为这件小事而惩罚了自己,罚得还不轻。
  烛火昏黄,一个影子映在床帏,秦郁平躺仰面,听着砣刀沙沙地割过毛发的轻响,喉结不由自主动了一下——石狐子把他的叶子剃光光,徒留一朵娇嫩的鲜花在风中料峭,而他的手也没有力气,无法遮挡身下的反应,耳朵脖颈憋得通红
  秦郁胀得发痛。
  “先生哪里难受?”
  “无碍。”
  水面晃动,光影斑斓。
  石狐子亦不再说话,俯身咬住秦郁的唇,吞吃爱抚,与他十指相扣。秦郁抑制不住颤抖。石狐子跪坐回床侧,往眼前光洁的玉肤吹暖气,虔诚爱抚那朵花柱。
  “别,别咬……青狐……”
  秦郁眼前朦胧,任凭石狐子采撷,任凭那敏感的一簇花芯被湿热的舌腔吸嘬。
  石狐子给他的是活下去的欲望。
  水声噗呲。
  喘息微弱而急促。
  秦郁终是没忍住。
  他只想活,他只要活。
  花蜜熟透,一霎,全被石狐子收走。
  石狐子尝得甜味,心满意足吃下,收拾干净,回头又吻了吻秦郁,眸中温柔。
  “还胀得难受么,先生。”
  “不许……放肆。”
  秦郁的身体软得一塌糊涂,血脉却舒畅,如重获新生,哪还容石狐子胡搅。
  二人这才彻底安静。
  平时,石狐子会睡在侧卧陪伴秦郁,也就是这么大不敬了一次,火烧起来,他实在忍不住,命桃花卫代守,自己溜出桂舟去寿湖畔,对着老树浇灌了彻夜。
  开春之季,天气回暖。
  秦郁初次感受到饿,是在开始荤补的半个月之后,那日,他一连吃掉三碗粥,吓得众弟子以为回光返照。接着,秦郁终于开始长肉,面容有了血色,颧骨下面的凹陷也渐渐平复,再过十余日,除了腰部还有些僵硬,秦郁觉得手脚已经足够灵活,于是让石狐子搀扶着去水房,彻彻底底沐浴了一回。石狐子并不很知道沐浴对于秦郁而言意味着什么,自此,秦郁不再捂手暖炉,一切生活可以自理。
  三月三,秦郁开门,见春燕在屋檐筑巢,阳光下,唾液混合泥土,晶莹剔透。
  秦郁伸出手,碰了碰卷动的浮尘。
  “诶,秦先生,你能走动啦?!”邵大娘抱着一个破铁锅路过,高兴的招呼他道,“那晚上真吓人!老巫都说你活不过七日,现在可好了,你教我怎么补锅!”
  秦郁走下木阶,微笑着点了点头。
  秦郁不认老,他认为自己只是生了场病而已,或许同样的症状,石狐子和那几个桃花卫只用两三天就闯过来,而他却磨蹭两三个月,但,他到底也活了下来。
  既活着,任重道远。
  彼时,石狐子将骨粉添入焖钢之术,以应龙试刃回来,见季拿着小星在院子里追着其余孩子跑,疯疯癫癫,舞得却真像那么回事。石狐子哟呵一声,叫住季。
  “季儿,过来。”
  季儿嘟了嘟嘴。
  “作甚。”
  “你跟谁学的这么挥舞?”
  季儿望向后院。
  石狐子耳朵一动,听见风中裹挟着剑刃啸鸣的声音,他抄泥巴小道追至湖畔。
  一时,泪水盈满眼眶。
  湖畔,青草离离。
  秦郁在舞剑。
  新锻剑身已看不出曾留过的那个小缺口,此刻,菱形剑纹与潋滟湖光辉映着。
  一招一式,飘逸而厚重,宛如南国风华与中原礼教合二为一,共祭山川神灵。
  他以两脚为轴侧身,缓缓收左脚提膝,右手向内屈肘扶握剑柄,剑,随身势而后抽,附于左膝之上,剑锋向前蓄力,这便是静时的模样,宛如一株参天古树。
  待他左脚落地,两腿拓为弓步,刹那间,右手握剑直刺,左手举臂架掌,动时,剑光就是闪电,身姿如青龙,钻破飞瀑,挑起无数的水花,拍碎立身的顽石。
  剑锋劈石开山而来!
  石狐子正觉恍惚,已来不及避让,抬肘举剑,做出了六年前的那个格挡动作。
  砰!
  青应相碰,骨骼震颤。
  “青狐,睁眼。”
  睁眼前,石狐子就已经知道新焖的应龙没有碎,却在睁眼之时迎着一记寒光。
  青龙的剑锋,直逼他的喉咙。
  秦郁笑了笑。
  “月底,我与你合剑。”
  作者有话要说:  [1]破伤风最早见于《五十二病方》(约成书于战国时期,作者失考,出土于湖南长沙),当时称为“伤痉”,是由于金刃等外伤而引致的痉症,按其所叙之病因、症状描述,可断定即破伤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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