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桂看着焕然一新的房间,心说还是郗真有钱。
扶桂在长榻上坐下,怀抱着一只如意枕,看郗真泡茶。
“所以你昨晚是在大师兄那里睡的呀。”扶桂问道:“睡的怎么样?”
“还不错。”郗真想,那厚实的皮毛褥子是不错,就是不知道谢离卖不卖。他转念一想,才不要去求谢离呢,自己找些皮子做一个也不难。
他把这件事丢到脑后,反而跟扶桂抱怨起了宣云怀那些人。
“狼心狗肺的东西,真是便宜他们了!”
扶桂惬意地呷了一口茶,道:“这怎么说呢,大家跟着你任你使唤,肯定是有所求的。像我,我就是为了你的钱。宣云怀出自西河宣氏,他当然不缺钱,跟着你可不就图你这一张脸?”
郗真眉头紧皱,道:“那其他人呢,也一样吗?”
扶桂道:“不然呢,你脾气差,又爱生气,动不动就迁怒,还要和大师兄作对,把他往死里得罪。不图你一张脸,图什么?”
郗真生气了,眉头紧锁,像是娇嫩的花瓣被人揉搓过。扶桂看他不高兴,便安慰道:“别不高兴啊,往好处想,你有一张祸国妖姬的脸,别人求还求不来呢。有些厉害的,只凭一张脸就能将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自己却能干干净净全身而退。你都没有刻意利用这张脸,就能让这么多人追着你,也差不多很厉害了。”
郗真哼了一声,“你这是在夸我吗?”
扶桂就咯咯笑起来,郗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色忽然变得古怪,“那......谢离也会对我百依百顺吗?”
扶桂一下子坐起来,一脸惊恐,“你,你怎么想到这里去了?”
“有何不可?”郗真越想越觉得可行,“你也说了我有祸国妖姬的苗头,怎么就不能拿下一个谢离了?”
他想了想宣云怀,又想了想谢离,如果谢离能变成宣云怀那个样子,郗真估计睡着都能笑出来。
“没戏,”扶桂懒洋洋道:“你跟大师兄从小一起长大,你这张脸他从小看到大,要是喜欢,不是早就喜欢上了。”
“那有什么的,”郗真不以为意,“只是我还没有掌握到祸国妖姬的精髓罢了。我郗真是谁?我想学的什么学不会?到时候成了褒姒妲己,顷刻间可覆灭一国,还怕收拾不了一个谢离!”
郗真心里有了主意,越发神采飞扬,容色绝艳灼人眼。
扶桂看着他,缓缓道:“我现在觉得,也不是不可能。”
作者有话说:
谢离:感谢师弟送出的一个媳妇
第5章
上午是徐夫子的史课,讲《资治通鉴》。大冷天,屋子里炭盆烧着,暖和得不得了,许多弟子都哈欠连天。还有的,脑袋一点一点,眼看就要栽倒了。谢离与郗真一前一后坐着,谢离坐姿挺拔,一众歪七倒八的弟子里,只有他最惹眼,似乎有光环似的。
郗真撑着头,一只手摩挲着戒指,盯着谢离的背影。
徐夫子的课终于讲完了,那些个打瞌睡的弟子们一瞬间精神起来,三三两两地起身走了。
郗真见谢离要走,忙收拾东西跟上他。外边跑来一个弟子,叫住郗真,道:“师弟,你家里人来了,在你院子里呢。”
郗真只好停下脚步,看着谢离走远,转身回了自己院子里。
院门口一个衣着华丽的老仆,身后跟着十来个灰衣小厮,守着十几个檀木箱笼。
那老仆见了郗真,忙迎上来,“小公子好。”
郗真看见他,笑起来:“逢伯,这么这次是你亲自来了?”
郗真一边说话,一边将人迎进院子里。逢辛是郗真家里的老人了,自小看着郗真长大,当日郗家家主将郗真送进九嶷山的时候,还是逢辛亲自送他来的。
“快年下了,家主惦记小公子,命我等送些东西给小公子。”逢辛道:“方才我已见过山主,送上了今年的供奉,过会儿我们下山之后,小公子记得去回山主大人,全一全礼仪。”
“我知道了。”郗真将逢辛迎进屋子,请他坐下,又亲自为他煮茶。
逢辛忙道:“哎呦,这么能劳烦小公子。”
说着,逢辛接过茶具,自去泡茶。泡出来的茶先奉给郗真,后又自己尝了尝,道:“这是陈茶了罢,味道已不好了。我这次来,带了许多今年秋天的新茶,小公子先吃着。山上到底清苦,诸事不便。”
郗真笑道:“谈不上清苦。”
院子里仆人们正在搬箱子,逢辛想起了什么,道:“小公子叫我们找的雪狼皮,只得了几条的灰色的,颜色斑杂,不好做东西。不过倒是有一箱子白狐狸皮,雪白雪白的,公子且将就用着。”
郗真皱眉,“没有雪狼皮么?”
逢辛道:“家主知道小公子想要,立时就让人去寻了,咱们自己家里找不见,还去胶东陈氏,西河宣氏,汝南叶氏寻了,只是都找不见。这雪狼皮或许北边有,可咱们家没有人在北边,也就不好得了。”
逢辛叫人开箱子,拿了条狐狸皮来,道:“小公子看,这狐狸皮也极好。”
郗真怀抱着那狐狸皮,喃喃道:“那谢离是从哪儿来的?”
逢辛想了想,道:“听闻燕帝北伐之时路遇狼群,跟随狼群找到了狼族埋骨之地,于是得了好些雪狼皮。也因此,北地的世家中狼皮价格疯涨,一条狼皮足可换百斛珍珠。”
郗真眉头紧皱,难道谢离的雪狼皮出自燕帝?燕帝竟如此赏识他,只露了一次脸,就得了如此贵重的赏赐。
郗真咬牙,心里越发愤愤不平。他简单交代了几句与宣云怀交恶一事,让逢辛把这消息带回去,又说向父亲请安,请父亲不必挂念。
逢辛一一应了,担心郗真没有人照顾,道:“不然留下两个仆人伺候吧。”
郗真摆手。“山上从来没有这样的规矩,我不用人伺候。”
逢辛只好作罢,两人又说了些杂事,郗真送逢辛下山。
屋子都归置好了,床榻上铺了一层白狐狸皮,郗真越看越不顺眼,索性走出门去找谢离。
谢离在院中练剑,今日天气好,阳光和煦温暖,长剑反射出的光也不显得凌厉了。
忽听破空之声,什么东西直冲面门,谢离伸手一抓,只见手中一块黄澄澄的果脯。他看去,郗真坐在墙头上,殷红色的衣袍垂在脚边,神色悠然。
“师兄,”郗真含笑道:“请你吃果子。”
谢离两指微动,就将那果脯扔回给了郗真。郗真接住了,挑眉问道:“不吃?还是怕我又下毒啊。”
谢离不语。
郗真把果脯扔进口中,红菱唇在日光下显露着潋滟光泽。
谢离看着他,问道:“你有何事?”
郗真道:“前几日那雪狼皮拼成的毡子,我很喜欢,你开个价,卖给我怎么样?”
谢离看都不看他,“不卖。”
“等等,”郗真从墙上跳下来,道:“你想要多少金子都行,不喜欢金子,也有珍珠丝绢,只要你开了价,我都出得起。”
谢离不理他,转身要进屋。
郗真气道:“那毡子我都用过了,想必你也不会再用了,卖给我怎么了?”
谢离停住脚步,回头看向郗真,道:“我还可以拿来垫脚。”
郗真一瞬间恼羞成怒,手中的果脯纷纷扔向谢离,谢离长剑挽了个剑花挡下所有的果脯。再看的时候,郗真已经气极跑走了。
回到院子里,郗真碰见来找他的扶桂。扶桂知道今日郗家来人,想问问郗真先前托他寻的药材找到了没有。
见郗真面带怒容,扶桂猜测,“刚从大师兄那里回来?”
郗真哼了一声,跟扶桂一起进屋。扶桂一眼就瞧见屋里又多了不少摆饰,连长榻上都铺了雪白雪白的一层毡子。
扶桂“哇”了一声,当即就扑在榻上,“好舒服好舒服好舒服!”
“谢离那里有个更好的,”郗真给他倒了茶,道:“我本来想买下来,但是他死活不卖,还讽刺我!”
扶桂毫不意外:“不是所有人都跟我一样,愿意为五斗米折腰的。”
“而且,”扶桂喝着茶,吃着点心,道:“咱不是说好了吗,你要跟他相好,怎么还能这么针锋相对的?”
“我是要跟他好呀,”郗真道:“我要让他对我欲罢不能,对我百依百顺,可不是要低声下去地去求他的。”
“非也非也,”扶桂呷了一口茶,道:“谁先主动出手,谁就占了先机。到时候他喜欢上你,被你引导着一步步走进你的圈套里,你想让他做什么他就会做什么。那为了这个,你前头软和些又何妨,这才叫以柔克刚。”
郗真想了想,觉得扶桂所言不无道理。扶桂见他愁眉苦脸的样子,凑近道:“你要是想不明白,不如翻翻书吧。我前几日整理了些史书,都是有关褒姒妲己的,知古鉴今嘛!”
郗真看了看他,道:“要多少钱?”
扶桂嘿嘿笑道:“诚惠三两金。”
郗真哼了一声,道:“你还真是人如其名,早晚能富贵起来。”
郗真正要掏钱,忽然想起什么,道:“你托我寻的药材都得了,你要出多少钱来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