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皱眉,“沈樾,太无礼了!”
然而,沈瓷却将手放在沈樾面前,任由他摸索。
沈樾从沈瓷身后探出半个头来,炫耀似的朝父亲吐了吐舌头。
沈瓷失笑。
他俯下身子,平视沈樾。
轻声说道:“你和我年轻的时候一样叛逆,那时候,你父亲也天天教训我。”
沈樾问:“真的?”
沈瓷道:“真的。”
末了,又说:“小禾,你听好,倘若有朝一日,你也走上了和我一样的道路,就来霞雁城找我吧。你记得这是我与你之间的秘密,不要告诉你父亲。你能遵守约定吗?”
沈樾点头如捣蒜,“当然!我最会遵守约定了。”
沈樾又与沈瓷拉了勾,小指轻轻一晃,就算是约定结成了。
所以十年后,离家出走许久的沈樾,决定趁此机会去赴这场迟来的约。
符白珏疑惑道:“不曾听说过霞雁城有个叫沈瓷的人。”
沈樾鄙夷道:“哪有人离家出走了还用真名的,连我都知道用青庄这个假名。”
随后,他望向马背上的祝枕寒与马车里挑着帘子的符白珏,说道:
“他如今为覃家家主效命,是叫‘沈初瓶’。”
作者有话说:
文官守城灵感来源历史人物:张巡
第35章 苍潮漱雪渡
从鲤河到霞雁城,途中经大河镇、柳东堤、通天峰,需要五日时间。
本以为这一路虽然劳累,至少应该是顺利的。
没想到,刚行至柳东堤附近,祝枕寒等人就与九候门的弟子遇上了。
原来那骇剑心思缜密,早有所防备。尽管其他四个人都以为他们跟丢了人,但他仍然坚持观察周围的所有住客,果不其然,当他发现祝枕寒等人雨停之际便策马离开时,就心生疑惑,再细细观察那两个剑客:一个使长剑,一个使软剑,长剑呈翠柳色,软剑呈碧水色,与师门提供的信息别无二致。于是立刻喊醒了其他四个人,疾驰追了上去。
总而言之,归根到底,如果不是符白珏乘的马车,他们恐怕一时间无法追上。
想通这一点后,沈樾恶狠狠地瞪了符白珏一眼,符白珏感觉到视线,兀自望天。
没办法,他可是有两具傀儡,一个装物件的箱子,怎么想也没办法骑马啊。
崂剑、帑剑在前阻拦,宿剑、行剑、骇剑在后断路,呈两面包夹之势,看见符白珏慢腾腾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崂剑便朗声问道:“这位公子,你也与他们是一伙的吗?”
符白珏笑眯眯道:“不是哦。我与这位楼公子、青公子是偶然同路的——”
他看了看这五个人,又问:“五位侠士,为何要拦住我们的去路?”
这还是多日以来九候门第一次与祝枕寒、沈樾正面碰上,他们本来也不该是敌对的关系,只是奉师门之托前来打听,于是崂剑开口解释道:“我们有话要问这位......楼公子和青公子,前路平坦,且无岔路,倘若公子你要前往霞雁城,至此便可独行了。”
看看,这就是正道和魔教的不同了。
符白珏心中微叹,想,好歹正道还是会同你讲道理的。
他看了祝枕寒与沈樾一眼,嘱咐车夫两句,就重新上了马车。
崂剑果然遵守约定,马车行过来时,他与帑剑便策马避让,直到看着符白珏经过之后,方才望向祝枕寒和沈樾,嘴唇动了动,正要开口之际——却听骇剑喊道:“小心!”
这一句“小心”显然没有太大意义。因为当崂剑与帑剑骇然回头时,即使他们抽出了腰间的剑,漫天的丝线也已经翻滚如白蟒,朝着他们袭来,顷刻便将两人拽下了马!
那白蟒丝坚硬似铁,捆得两人动弹不得,越挣扎捆得越紧,将皮肉都勒出了血。
宿剑、行剑、骇剑在看到符白珏出手的一瞬间就纷纷抽剑迎了上去,可惜他们之间隔着个祝枕寒与沈樾,祝枕寒对他们三人的剑了如指掌,更别说九候门的剑招了,沈樾刚解决掉一个行剑,把他结结实实用麻绳捆了起来,回头一看,祝枕寒已经解决两人。
素来懒洋洋的行剑头一次睁大了眼睛,喊道:“我去,好强的鸳鸯剑法!”
“......”祝枕寒收剑的动作停了,解释道,“这不是鸳鸯剑法。”
沈樾忙着把另两个人也捆起来,故而蹲在他们身后,听到这话,都忍不住笑了。哪有鸳鸯剑法是一个人使的道理?祝枕寒用的,不过是刀剑宗最简单的那几个剑招罢了。
宿剑满面颓然,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这就是专克九候门剑招的鸳鸯剑法。”
骇剑低声道:“鸳鸯剑法是两个人......”
宿剑怒道:“但是你也看到了!他的剑招分明招招克制我们!”
沈樾要笑死了,“对,就是鸳鸯剑法。”
宿剑更是笃定:“师兄,你听本人都说了!”
那端被符白珏绑起来的崂剑和帑剑,根本就没看到祝枕寒和沈樾出招,听到他们这么说,真就以为鸳鸯剑法就是如传闻中一般的玄乎,不由得对视一眼,皆是神情一凛。
宿剑脾气火爆,咬牙切齿说道:“你们三个,尤其是你,那个穿月白长袍的公子,你真是欺人太甚!竟然用这种阴险的招数,你们等着,下一次我一定会报仇雪恨的!”
他话最多,沈樾懒得听他废话,手作刀往下横劈,直接把他打昏。
然后看向最冷静的骇剑,问:“九候门让你们前来,只是为了打探情报吗?”
骇剑冷声道:“只为确认剑谱是否真的只有残页,少侠没必要如此大动干戈。”
祝枕寒归剑入鞘,说道:“事实上,我们确实只有鸳鸯剑谱的残页。”
帑剑本来就是悲观的人,一听这话,脑子一岔,竟说道:“残页都这么强了?”
——这话题能不能揭过去了?
连符白珏都受不了了,赶紧把帑剑打昏。
反正地上躺着的人已经有两个了,沈樾也不在乎会不会再多一个,于是干脆把满脸惊恐,写着“关我什么事”的行剑也打昏。谁叫这破事一开始就是他先提出来的呢?
现在还清醒的,就只剩下稳重的骇剑和最好沟通的崂剑了。
崂剑道:“我见三位少侠都并未用死招,这就说明我们还是同一阵营的,虽然我们五人身为九候门弟子,你们各为落雁门、刀剑宗弟子,不过都是正道中人。反正我们已经彻底失去了反抗的机会,我想,倒不如将一些情报告诉三位,好换得我们好过些?”
符白珏就喜欢和这种聪明人沟通,“你说吧。”
“如今蜀中的门派,除了我九候门以外,青云宗也已经派出弟子了。”崂剑说道,“青云宗派出的弟子分别是三师父座下的大弟子、二弟子,和九师父座下的大弟子。”
他的意图并不难猜,不止是为了用情报换得他们之后的下场好一点,还揣了暴露青云宗的情况、确保青云宗难以在九候门之前得手的心思。骇剑听着他的话,没有插嘴。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这眉目清冷、相貌胜雪的剑客听了后,只是略一沉思,便问:“三师父的大弟子、二弟子,可是意留剑与蓬莱剑?九师父的大弟子,可是覆舟剑?”
沈樾此前已经见过祝枕寒的这种能耐,听了之后也只是暗暗地想:
糟糕,小师叔的“篱化”越来越严重了,以后不会也像江蓠那般不记人名吧?
听到这话,连骇剑都露出惊讶的神色,随即反应过来,说道:“对。”
得到肯定后,祝枕寒与沈樾对视一眼,沈樾了然,抬手就要将崂剑和骇剑打晕。
崂剑赔着笑脸:“劳烦了。”被打晕还得说句你辛苦了,这算什么事情。
“放心。”沈樾说,“等会儿把你们五个拖到路边去,不会被马匹踩到的。”
说完,他将两人打晕,果真如承诺的那般将这五个被捆得严严实实的人拖到路边。
符白珏走过来,问道:“如何?”
祝枕寒说:“意留剑、蓬莱剑、覆舟剑,虽然有些棘手,不过能赢。”
符白珏说:“说起来,你之前在武林大会上好像就与其中的两人交过手。”
祝枕寒颔首。
沈樾难得没吭声,符白珏看他一眼,问:“你和他们交过手吗?”
“那一次武林大会......”沈樾揉了揉头发,低声说道,“我弃权了。”
符白珏有意逗他,于是说:“怪不得,我去瞧枕寒赢得头筹之际,并未见到你在榜上,我听说小少爷你此前言辞凿凿,说要在众人面前打败枕寒,从他手中夺得头筹呢。”
沈樾恶狠狠地剜他一眼,抬手作势要去打他,符白珏往后退了一步,躲了。
他没有再咄咄相逼,见符白珏退后,就错身过去,手在马背上一按,翻身上马了。
等到符白珏也上了马车,祝枕寒策马行至沈樾身侧,问:“你为何弃权?”
那时候,尽管祝枕寒赢得了头筹,从此以后,再无人对他“小师叔”的身份产生质疑,但他关心的并不是这个。他将榜上名单念了一遍又一遍,却并未看到沈樾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