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燕纾没有理这个人,径直离开看别的东西去。权衡站在摊位前没动,目光盯着君燕纾,回道:“只怕我想要的这里没有。”
“二位和刚刚那红衣服的小哥都是第一次来吧,”老摊主乐呵呵说,“无论你想要什么,桃花市内都有。”
少阁主见过的黑市不少,砸过几个、抢过几个、也不走心地管过几个,最后要么被其他门派黑吃黑吞并,要么被官府收编,这样的海口快在他耳朵里磨出茧子了,自然没法让他提起兴趣。他心思不在逛集,来此一是为了杀人,二是为了看人,现在看人比杀人更重要些,目光也就一直跟着君燕纾的后颈,嘴里随意敷衍了一句“哦。”
他是故意停在这里的。几句话的功夫,君燕纾已经走到了三尺范围的边缘,停下了脚步,回头看权衡。雪白面具看不见表情,水墨般清润的目光却有如实质,淌过人声熙攘,静静流到权衡身上。
他在等他。
少阁主满意笑了,走过去嘉赏一般捏了捏他如雪玉的后颈,道:“真乖。”
君燕纾对他的手上的动作没什么反应,只是道:“你走快一点。”
权少主平讨厌别人对他发号施令,但对象是君燕纾,他倒是乐意听一些无伤大雅的话,欣然同意。其实君燕纾本身走的也并不快,市集上的东西太多,他又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寻找什么,每一个都看过去,看得很谨慎,权衡就跟在他身后,抱着肩,懒洋洋地走,脑海里有念头极快地一闪:也不知道花开到地方了没有。
“这些,全都包起来。”
这句话让打着瞌睡看摊的伙计精神了起来,戴着猪面具的人站起来,不动声色地打量来人。
不是老主顾。来人红衣如烈焰,身姿年轻,戴似笑非笑狐狸面具,低着头,一手挽着耳边碎发,另只手漫不经心地翻柜的香囊。
红衣人在来的路上买了一把红伞,也不知是为了什么,此刻红伞就斜立在门口,伙计多看了一眼,没看出门道,便没有在意。
这里与直接摆在街面上、最多支个帐篷的摊位不同,是一小片瓦楼。这一层小楼是最漂亮的一个,进门能闻到一股沉香的气息,店内整齐干净,有不少伙计走动,柜上摆着香囊和绸缎。
伙计有些拿不定主意,红衣人催了一声:“傻愣着做什么?”
伙计陪着笑,谨慎道:“客人可想好了?我们家的香囊,一只可贵得很。”
红衣人低笑了一声,指腹在一只香囊口轻捻:“贵?有多贵?”
“好比客人手里的,上好的沉香,这一只就值三两银子。”
红衣人隔着面具装模作样嗅了嗅,随手把香囊往案几上一丢,嘲笑道:“这种货色,也好意思卖三两银子?买这破烂迷药,不如去青楼挑个漂亮妓女。”
伙计声色沉下来,却还有几分拿不准,试探地问:“客人,此地是桃花市,您莫要坏了规矩。”
“规矩?什么规矩?”红衣人手指搭上发间步摇,猛地向外一抽,一头黑发霎时如绸缎披散,手中三点寒芒,“不可携带兵刃?”
话音未落,红衣人已经甩手,三把小刀角度刁钻斜飞向伙计的面容,“笃”地钉穿面具,正中眉心、山根与人中!
面具骤然炸开,伙计人已经断气,直挺挺向后躺倒。
红衣人的动作太快,一头黑发这时才堪堪披落肩头,周围的人还不等反应,那猪面具的尸体已经咚然倒地,噼里啪啦撞翻了不少物什。
周围的人变了脸色,虽然被面具所遮挡,但红衣人能感觉到气氛变了。
红衣人拍了拍衣袖上不存在的灰,从容不迫道:“行了,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知道你们卖的是什么东西,春药、鸦片、蛊毒,不用假惺惺说这是香囊。”
有一个人道:“桃花市内贩卖物品没有禁忌,阁下这是来砸我们的场子。”
红衣人笑:“对,我确实是来砸你们场子的。知道这是姑苏吧?在姑苏地界做了这么久的生意,赚得盆满钵满,不跟上头说一声,有点儿不礼貌吧?”
人群略有骚动,有人道:“你是红粉骷髅花缎罗的人?”
这又是哪个仁人义士起的难听外号?
花缎罗翻了一个白眼,声色里不显:“看来你们也知道花缎罗是这条路子上的老大,那就是明知故犯喽?”
人群中切切私语声起,有一个人上前了一步正要说什么,花缎罗一摆手打断了他:“我不听小喽啰的辩解。叫你们管事儿的人出来。”
有个暴脾气的火道:“我们好好在这做着生意,你破坏桃花市规矩在先,又上来就杀我弟兄,凭什么你说见就让你见?”
花缎罗只是一抬手。没人看清从哪里飞出的梅花镖插在了他的脑门上,面具龟裂,飞镖穿透了额骨,没进去足有大半。那人怒目圆睁,却已是死了。
周围的人都下意识向后退去,尸体向后一倒,砸在了店内青石地面上。
花缎罗的声音冷了下去:“别让我说第二遍。”
“您稍等。”有一个人排开众人,卑微行礼道,“小的这就去叫。”
花缎罗斜倚在香囊柜前,继续漫不经心地翻看起来。
权衡和君燕纾走了一段路,路过一个摊子。权衡停了脚,饶有兴趣地看架子上的东西,然后取下来一个,藏在袖袍口,招手道:“白九,你过来。”
君燕纾不明所以,但还是走了过来。
权衡在他的下巴上轻轻一挑:“抬头。”
君燕纾抬起头,露出天鹅般的颈。
于是权衡得以把手中的东西咔嚓一声锁死在君燕纾的脖子上。
那是个铁制的项圈,涂了金漆,上面描画着漂亮的花纹,中间有一段镂空,连着一根细细长长的链子。君燕纾不怎么舒服地扭了一下脖子,伸手去摸,权衡则满意地点头:“适合你。”
卖货的是个戴狐狸面的女子,体贴附和:“是啊,公子肤白,这鎏金饰正适合他呢。”
“你手中那种药叫做‘绮罗花开’,公子感兴趣的话,可以送你。”
花缎罗把玩香囊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看来人。
那人从店门外走进来,穿着一身华贵锦袍,没有戴面具,细长眼,白面皮,长得还颇人模狗样,只是眼中闪着不定的光,看上去便有几分狡诈。
鹌鹑一样躲着花缎罗的摊主们便向那人身后挪动,花缎罗把香囊一扔:“你就是李成玉?”
“正是在下。”李成玉彬彬有礼道,“不知阁下是?”
花缎罗摘了面具,眼波流荡而来。
“原来是自在阁右护法亲临,”李成玉愣了一下,面上有贪色一闪而过,急忙低头掩饰自己的失态,道,“久仰右护法美名,今日得见,才知画像比不上真人三分。”
花缎罗轻笑一声,笑声里带了点媚态:“阿谀奉承还是省省吧。说说,生意做到姑苏,怎么不跟自在阁打声招呼?”
李成玉看向花缎罗。他没有感知到其他人的气息,不知是这右护法过于自信,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但总之,这红粉骷髅是自己一人来的,没有援手。
他的目光便放肆了一些,隐蔽地在花缎罗腰线流连,嘴上倒还恭恭敬敬:“回右护法的话,在下也不过是一小行商,要守桃花市的规矩。桃花市行事低调,且过段时间就会搬离姑苏,不愿拿这样的琐事打扰右护法。”
花缎罗道:“无论是什么样的市集,既然开在了姑苏,就得守我的规矩——其他行当也就算了,李掌柜,您该不会不知道姑苏任何的春药买卖、皮肉勾当,我要抽走五成利吧?”
君燕纾看一眼货架,便知道扣在脖子上的是什么东西了。他叹了一口气,抬头看一眼权衡,目光有一些无奈,还有一种平淡的包容——这种包容与他最初失忆时那种懵懂无关,反而更像是不在乎。他的手指轻轻叩了叩那个铁项圈,说:“你就这么喜欢跟我玩人与狗的游戏。”
权衡倒是来劲了:“叫一声给主人听听。”
“莫要闹我。”君燕纾摸到了锁扣,他摸索了一会儿,又思索了片刻,才使巧劲轻轻一捏,锁舌轻弹,他将项圈取了下来,抛还给了权衡。
权衡抬手接住,微微眯了一下眼。这锁扣设计巧妙,常人不得要领很难打开。他其实存了试探的心思,想找一种办法锁住君燕纾,把他关在自己身边——现在看来,锁链可能不行。
虽然计划落空,但权衡现在心情甚好,被忤逆也不生气,得寸进尺道:“那我可给你买下来了。”
君燕纾继续去找东西,闻言头也不回的挥了下手,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权衡就当他是同意,又在货架上挑了两根狗链:“包好。”
女店主喜笑颜开,把东西打包装好,又贴到他身前不让他走,神神秘秘道:“公子,这锁扣设计得巧妙,蛮力拿不下来,愈挣扎锁得愈紧。若是在得趣时使用,自有一番妙意……”
权衡面对她可没有那么好脾气,话都不想多听,话音一沉打断道:“拿了钱就管好你自己,话太多小心掉舌头。”
权衡在外人眼里从来都喜怒无常、乖张暴戾,不知哪句话便会触了他霉头。女店主打了个冷战,悻悻闭上了嘴。
相似小说推荐
-
宫辞半阙踏歌行 (无韵诗) 长佩VIP2022-11-03完结收藏:6,703 评论:1,596受:江星河,白切黑戏精杀手,被太监养大的死囚。攻:莫远歌,忠犬系破落...
-
爱摆摊的小夫郎 (茄西豆) 2022-10-27完结268 1982呆笨害羞有小心机受×温柔会撩爹系男友攻池宁宝非常幸运,逃荒路上,一晕倒就晕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