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欲从萧庄主的嘴里把自己的话再听一遍,感觉奇异得很。
说不上尴尬,但萧白舒怎么就不知道尴尬害臊?
他不是那么守身如玉,坚贞不屈的吗?
自己跟张洲说点浑话就算了,张洲私底下也和他一起,谈过府里的哪个丫鬟条顺漂亮,去过承州的哪个花楼,男人之间就当聊聊私房话。可是萧白舒怎么好意思这些话自己说出来的。
楚欲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不妥,满脸的怒气,一点儿羞愤都没有。
他突然道:“庄主,你真的知道刚刚我跟张兄在聊什么吗?”
萧白舒冷了一会儿,甩下一句:“觉得我脾气不好,难以相处。”
虽然他也知道这些话,在下人们嘴里不是一天两天的传起来。
但林桢还口口声声地表忠心,又是声称要做他的亲兄弟一般,居然在背后说这种话。
想着他就心上火起,沉声道:“.......我脾气如何轮得到你们来指指点点吗?这就是你在府里学的规矩?!”
张洲立刻站起身来,弯下腰双手抱拳,举过头顶行礼:“庄主息怒,我二人无意对庄主不敬。”
他使劲向林桢使眼色,楚欲却跟没看见一样,后背站得挺直,若有所思。
“你的责罚,回府再说,下去!”
萧白舒吩咐张洲时,视线不移地厉色看着楚欲。
张洲退下来之后,万分庆幸,自己挑了个有屏风格档的角落,不然在大堂里发起火来,到时候就引人注意了。
还有那林兄弟,真是条好汉,小小年纪的,连调戏庄主的话都敢说。
楚欲此刻跟萧白舒同处,也没什么顾忌的,只有些疑惑地同萧白舒对视。
然后他疑道:“庄主,你是不是不知道什么叫‘亵玩’?”
萧白舒因他认真地询问,脸上显出一点不解。
也问道:“什么意思?”
楚欲这时想起来,新任的白云庄主,琴棋书画统统一窍不通,只算计银钱往来是一绝。
说一窍不通肯定过分了,单论白云庄主的谈吐,也不是大俗之人,可能就是书读的不多,只会些往来周全的话。就连每天晚上看书,其实也都是在看些地方记载的商货盈利,领国对内的需求交易,再就是宝器古玩鉴别之类的。
哪里会去看这些诗词歌赋,附庸风雅。
于是他轻轻笑了一下,倾身凑近一步,低声道:“意思就是亲近,远近亲疏的亲近。”
萧白舒狐疑看他。
楚欲大大方方道:“庄主应当知道自己脾气如何,我那之前的一句话是,我喜欢庄主,愿意长伴左右,保护你的安危。”
然后他叹了口气:“但是庄主脾气不好,难以亲近。”
萧白舒眉头皱得更深,林桢以前也不是这样会谈论主子的人,加上面上态度十分诚恳,真有点半真半假了。
“庄主,马车备好了。”元临走过来唤了一声。
萧白舒深深看了他一眼,甩了衣袖出去。
元临也看着他面露难色,等庄主走出去几步才小声道:“我说什么了?别让庄主不高兴,你还说不是你。”
楚欲拍拍他的发顶,“那路上就有劳你照料了。”
起先元临还不知是什么意思。
等到上路的时候,楚欲自觉没有上马车,到后面跟着张洲的马匹一起走着,他才知道。
林桢这是得罪庄主了,连马车里共乘也不敢了。
要穿过镇子里的街道,才能走上管道加快脚程。
于是元临赶着马车,跟萧庄主在前慢慢摇着,楚欲走在张洲的马匹旁边,在街上还有闲心买了几串糖葫芦。
“张兄请。”他伸手举给张洲。
张洲低头看了一眼,嘴里叨叨了一句:“哄小孩儿的玩意儿,给我做甚。”
话虽然说出去了,还是接过来在骑在马上一口一个。
“你怎么不跟庄主一起了,他罚你了?”他问。
“没有。”楚欲只把糖葫芦拿在手里,也不吃。
走了几步才回话:“他都不知道我们说什么。”
“庄主心善。”张洲道。
他看着前面的马车,又看看底下走着的小兄弟。
自从身负命债,离开师门,他独身一人在江湖上,也就是在白云山庄里的日子好过一些,跟林桢是往来最多的。
林桢小了他十多岁,他也当自己的兄弟一样,拿出来长者的口吻劝道:“虽然严厉了些,可白云山庄的名头在那,大公子的威名也在那,他怎么能输呢。”
没人回应,他轻轻叹了口气。
“庄主是仁慈,不追究。你一个暗卫,就算真的有心思,也别放在庄主身上。”
底下的人仍旧静了会儿。
楚欲看向前路,已经能望见镇子外的黄土官道了。
自言自语样低声说了一句:“......不放在他身上,还能放在谁身上。”
“嘀咕什么呢。”
张洲问他:“是不是不爱听张兄说这些?”
楚欲抬头朝向他:“怎么会呢,张兄说的有道理。”
走完了一条街,张洲的糖葫芦吃的只剩下竹签子,远远地扔进稻田里。
楚欲弯下腰,把手上一口也没吃的直直-插-进路边的泥地里。
张洲在马上笑他:“你这种下去,还指望它长出糖葫芦树?”
“说不定来年还真能长。”
楚欲拉动缰绳:“你去马车外面跟元临坐会儿吧,我来骑马。”
“我可没你那么厚脸皮。”张洲跳下马,把楚欲手里还剩下的两根糖葫芦接过来,踏了几步轻功,送到元临的手上。
楚欲这头刚跨骑上马,他就也回来了,跟方才一样走在马下。
马车走的慢,他们俩跟在后面,偶尔才驭马疾驰一阵靠近,然后又悠哉悠哉地走着。
入了冬之后,太阳也起得晚了,这会儿才彻底露出头来。
南下天气也暖和了一些,官道两旁从田地一路到还留着绿色的丛林。
风吹过来都凉得不够彻底,反而还暖洋洋的。
直到要加快进程了,楚欲才和张洲换了马,坐在马车前面,靠着后背上微微晃动的车身阖眸。
第20章 破[修]
“林公子。”
楚欲正昏昏欲睡,听着声只觉得有些吵闹。
“林公子?”元临又推了他一把。
楚欲这才撑开眼,想起来被叫的是他自己。
待直起身撑了个懒腰,远处的山边,竟然全染上了日落晚霞,明明没有熟睡。
从未有过这种状况,只是闭目养神,时间也过得这么快。
“何事?”他转头道。
元临从包裹里拿出来水壶递给他:“这是庄主给你的。”
楚欲一扫那水壶,叫水壶都可惜了它,是昆山凉玉打造的,白云山庄里的好东西真是不少。
拿它用来装酒,能让酒液随时倒出来,都是如同雪中冷却过的一般,沁凉舒爽。
外表也是一截竹筒状,白色的玉石里,有天然的灰色和黑色的丝丝脉络,似水墨画一般顺畅延展。
“庄主给我这么好的东西,我都有点受宠若惊了。”他单手拨开壶塞,仰头灌下好几口,整个人都精神了。
一丝酒液从嘴角滑下来,随手拿衣袖一抹,头也没回朝着前方朗声:“多谢庄主的赏赐。”
马车停下来,萧白舒在内道:“不过是一物换一物罢了,谈不上赏赐。”
楚欲疑道:“换一物?”
萧白舒从马车里走下来,手里还留着那根吃光了的糖葫芦竹签。
楚欲心明:“庄主太客气了,这不过几文钱的小玩意。”
萧白舒却不做声,自己走到一旁。
楚欲看他不应声,来了劲头。
盯着背影在他身后说:“壶是好壶,就是这酒不怎么样,浪费这把昆山凉玉。”
萧白舒果然停下脚步,微微侧首道:“不要就拿回来。”
“要!”楚欲喊道,“庄主给的东西,怎么能不要。我还要好好地收着,随时都收着。”
那水壶说大不大,说小,也有拳头粗了,一介练武之人,随身携带当然是笑话了,出招都碍手碍脚。
萧白舒近日看多了他的油嘴滑舌,也懒得计较。
自己拿着竹签走远几步,看到些没见过的野草野花,拿签子拨动几下。
楚欲感觉萧白舒也不是完完全全的不近人情,这不还知道是自己给的糖葫芦,不过看样子,白云庄主不会从来也没吃过这些零嘴吧。
“你别招惹庄主了,快干活。”
元临看他的眼睛都跟着庄主走了,在耳边提醒:“我们今晚要夜宿此地。”
楚欲环顾四周,这是从官道的岔路走的,为了方便其他行路之人,马车直接走进了一旁的丛林里。
“其他人呢?”他问。
元临:“张洲去打山鸡野兔了,今晚我们有野味吃了。”
“庄主也吃这种东西?”楚欲疑道。
“当然不吃啦。”元临服侍萧白舒的吃穿打理,干起活来有条有理,“庄主用的东西今天出门时就备好了,他怎么能吃这些粗糙的山野之物。”
山鸡的肉质比家蓄要好多了,有韧劲,楚欲回味了一下:“我觉得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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