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花知焕脸色一变,他只想制住宋青梅,没想到温素秋竟痛下杀手。
温素秋丢了手中银枪,愣愣地看着倒地的宋青梅一声不吭。
“敏之!”一声苍老的惊呼,两人回头一看,陈显忠和玉玉一老一小正冲过来。
玉玉见宋青梅正被众人围着,血流了一地,惊叫着冲过去跪在宋青梅身边哭了起来。原来,他竟是去搬救兵了。
陈显忠见伍智达和宋青梅双双受伤,手持长枪,目眦欲裂,大喝一声“大胆狗贼,纳命来!”一式游龙惊梦,游龙一掷乾坤破,孤枪九连国境绝,手中长枪晃出数道虚影,如蛟龙出海,直刺向温素秋。
温素秋却直愣愣看着他,又看向玉玉,双眼竟充满惊恐。花知焕见他不知闪避,纵身一跃一把将他拉开,被陈显忠的狠厉不绝的枪影逼得狼狈不堪就地滚。
温素秋终于回过神来,两人身形迅速分开,趁着陈显忠分神看向伍智达的间隙,两人心有灵犀地喊了声“撤!”
莫远歌不眠不休狂奔,疲倦不堪,随时可能倒下,浑身要散架一般,心里火烧火燎。他踉踉跄跄,远远能看见镖局的影子,沉闷的天空突然一声炸雷,雨噼里啪啦迎头浇来。
莫远歌心中焦躁,伸手抹了一把眼睫上的雨水,嘴唇冻得发紫,咬牙拖着疲惫的身躯朝家门跑去。
远远听见风雨声里掺杂哭喊声,莫远歌心一沉,快步绕过高大的影壁,眼前的一幕如晴天霹雳,双膝一软便跪倒在地:宋青梅躺在莫如黛怀里,苍白的脸不见一丝血色,腹部血肉模糊,血混着雨水将她下半身染红。
莫远歌只觉眼前一黑,脑子里“嗡”一声,伸手推开一双双试图搀扶他的手,什么也听不见,哆哆嗦嗦,手脚并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爬到宋青梅面前,张嘴喊娘,却怎么也喊不出。
宋青梅苍白的脸被淋湿,一息尚存,努力睁眼,眼里是此生少有的温柔:“儿啊……”
“娘……我回来了。”莫远歌努力挤出一丝笑容,伸手握住宋青梅冰冷的手。
“娘对不起你……”宋青梅的血快流光了,却坚持到莫远歌回来,“你是娘此生最牵挂之人,但娘却把最坏的一面留给了你,总是打骂你……还被人蒙骗,把你送上天阙城,害得你终身服药……好在,我不负秋哥所托,总算把你养大成人……”
泪刚流出眼睛就被大雨冲刷去,很好的掩盖了悲拗。莫远歌摇头,把那只冰冷的手贴在自己脸颊,微笑:“我还没长大……总犯浑,要娘一直管束着。”
宋青梅惨然一笑,似风雨中凋零的花:“我一生自困樊笼,怨天尤人,总算要解脱了……一辈子活在仇恨怨念里,片刻不得解脱,再不愿被仇恨裹挟……我死后,任何人不得为我寻仇……”
风雨中,莫远歌笑得凄苦:“儿不用去寻仇,娘长命百岁。”
伫立数百年的鸿安镖局在凄风苦雨里飘摇哭泣,傲雪伫立的梅,终飘零遍地,在苍茫茫的天涯路尽头,流尽今生最后一滴清泪:“妙染坊的花又开了……好美……”
天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闪电撕开沉闷天幕,雨像箭一样射下来,狠狠刺穿薄雾,划下一道道残酷,疾风骤雨的世界,猛然坍塌。
第35章 无处话凄凉
这场暴雨整整下了两日。鸿安镖局大门挂着素白丧幡,拿着“引”字白纸帖的执事人们,身上穿着黑大布的长褂,腰间扣着厚重白布腰带,站在门口接引前来吊唁的街坊。
赵满仓来了,胡牛牛好说歹说他都不肯走,留在镖局帮着忙里忙外。曹征也未离开,顶着孩子们的拳打脚踢,一直跪在灵堂里。
伍智达派去妙染坊报丧的人还未回来,他自己带伤操持宋青梅的丧事,无视陈显忠时不时的关切。
莫如黛和玉玉哭得声音嘶哑,跪在灵堂里,不时去捶曹征两拳,又跪下继续烧纸。宋青梅静静地躺在黑棺里,那张冷了一辈子的脸凝固着安详。
梁奚亭拖着一身伤,祭拜完宋青梅后,便被柏君搀着往东厢房而去。尚未进院,远远便听见莫远歌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那场暴雨将莫远歌连日奔波的疲惫、伤痛、透支彻底诱发出来,他病得很重,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已整整两日。
梁奚亭快步进院,推开门,莫远歌正趴在床边捂着胸口咳得死去活来。
梁奚亭快步走过去,以手托背帮他顺气,轻声唤道:“温如。”
莫远歌昏沉,咳了一阵,憋得脸通红,额头青筋暴起,眼泪不可抑制地顺着眼角流下。他喘息声很重,如拉破风箱,手颤抖着,仰面倒在枕头上,嘴角挂着血丝。虽闭着眼,眉头依旧皱着,平静下来的脸色很快变得苍白。
梁奚亭见他意识昏沉,伸手摸他额头,触手滚烫,不由得皱了眉。
“师父,莫镖头这咳声……怕是伤了肺腑。”柏君低声道。
“宋大娘这一去,要了他半条命。”梁奚亭替他擦去嘴角血丝,心疼他清瘦至此,“再好的药也医不了丧亲的切肤之痛。痛彻心扉的悔恨,自责,远比疫病更伤人。”
妙染坊很快来人,赵明镜听闻噩耗已然病倒。宋皎月忙着照顾老母亲,便派门下弟子来,要接宋青梅的灵柩回妙染坊。
“大师姐嫁到鸿安镖局十多年,再没回过妙染坊。师父说,大师姐全了痴心却负了孝义。她不欠鸿安镖局什么了,但欠师父一个活生生的女儿。即便是尸首,师父也必须把她接回去。”女弟子低头道。
伍智达双眼湿润,点头道:“自当如此。大郎卧病在床,便由老朽代劳,护送家主回妙染坊。”
“我与你一起。”梁奚亭道,“是我连累了宋大娘,自当去妙染坊当面向赵掌门谢罪。”
伍智达担忧地看着梁奚亭:“你若把家主遇害的罪归咎自己,大郎岂不是也一同担干系?他本就悔恨当时顶撞家主,你这样不是要他命吗?清秋,不为你自己,也得为大郎考虑,莫在他面前提及连不连累的事。”
梁奚亭惨笑:“我不提,他便想不到么?莫自欺欺人了,我的罪孽我自会记上;温如已长大成人,该担的他也担得起来。”
伍智达重重叹息:“唉……你们啊!”
宋青梅的灵柩很快启程,白马素车,灵幡萧然。鸿安镖局一行人,危柱山梁奚亭师徒一并跟着队伍,缓缓往妙染坊而去。
鸿安镖局冷清了下来,只剩胡牛牛和玉玉一帮孩子,还有缠绵病榻的莫远歌。赵满仓和曹征带着各自目的,也一并留了下来,帮着看家护院。
且说花知焕与温素秋带着弟子们仓皇从鸿安镖局撤走,直到进入长青山才停下来。温素秋脸色煞白,嘴唇哆嗦:“师……师弟,你看清了吗?”
花知焕脸色也不好,双眉紧锁点头:“嗯。”
“他们……竟然在鸿安镖局……”温素秋尚未从方才的巨大刺激里回过神,“今日,只怕我闯了大祸了。”
花知焕无奈叹道:“师兄你那暴烈的脾性何时能改一改?烂柯门与妙染坊表面还过得去,你一时冲动杀了赵掌门的爱女,且不说父亲能不能饶你;单说那人在鸿安镖局长大,深受宋青梅养育之恩,他日后成事了,岂能饶了烂柯门?”
温素秋慌张了一下,眼里凶光一闪而过:“要么一不做,二不休……”
花知焕低头揉眉:“师兄,你要累烂柯门跟你一起下地狱吗?你接了曹征的书信,尚未禀报父亲便急着来鸿安镖局要人,我真不该一时耳根软,与你一同来做这糊涂事。”
温素秋泄气,眼中带着绝望:“师弟说得是……祸是我闯的,人是我杀的。我回去向师父请罪,绝不连累你。”
花知焕无奈地看着他:“我没阻拦你,还与你一同前来,便脱不了干系。走吧,回山。”
烂柯门正气堂里,上座一身着宽袍直裰的老者,两鬓微白,精神矍铄,面容苍老,双眼却清亮,眉宇间含着威严,正是烂柯门门主花白露。
花知焕和温素秋跪在堂下,将鸿安镖局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向花白露交代。
花白露听到方常进信中提及欢儿舞姿与花魁相似时,脸色聚变,一声不吭继续听,直到温素秋说完,他脸色都没缓过来。
“弟子莽撞,闯下大祸,请师父责罚!”温素秋转头看着花知焕,“师弟被弟子胁迫,期间也劝弟子莫要冲动。此事完全与他无关,还望师父莫要怪罪于他。”
花白露脸色惨白,半晌才寒声道:“逆徒!逆子!竟是报应不爽……”
花知焕有些意外花白露的反应,跪着行到花白露面前:“还请父亲示下,鸿安镖局那两人,该如何处理?”
花白露重重叹息:“唉……明堂之上那人的手段,你不是不知。当年他要武治,天阙城落了什么下场?如今北梁刀兵方歇,他又要文治。狡兔死走狗烹,历来如此,你大哥、二哥跟随他征战多年,还不是说贬就贬。老夫尚且如履薄冰,你们却去授人以柄!愚蠢,狂妄!”
花知焕沉吟片刻,抬头道:“孩儿有个办法,或许可以补救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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