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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辞半阙踏歌行 (无韵诗)


  江千夜见他如此,不好的念头一闪而过,旋即钗子用力一戳,那人却如鬼魅般瞬间缩骨从他胳膊里滑出。
  江千夜大惊,正待回身,只觉腰间一麻,手中带血的钗子“当啷”掉落在地,人也随即软倒下去。


第32章 共赴生死关
  逃生的希望破碎,江千夜瘫软在地。
  袁福芝一手捂眼,冷笑道:“逆子,你知错了么?”
  江千夜点头,浑身颤抖。
  袁福芝寒声道:“你让义父好伤心。”
  江千夜满心绝望,看了一眼正在与黑衣人混战的莫远歌。月下,莫远歌已现疲态,似乎受伤不轻,左手的凤鸣刀已迟缓,杀人的同时也正被黑衣人的刀伤害。可是黑衣人还在源源不断涌向他。
  江千夜红着眼睛盯着形如恶鬼的袁福芝:“放过他,要杀要剐随你。”
  袁福芝俯身,伸手轻抚江千夜的脸,仅剩的一只眼睛看着他,眼里尽是疯狂:“我是想活剐了你,可是一看到你这张脸,便什么都能容忍……否则义父当年就不会冒那么大风险把你藏起来……”
  江千夜强忍恶心,抬眼看着他,楚楚可怜:“义父不杀我?”
  “不。”袁福芝右眼血肉模糊令人作呕,说出的话更让人不寒而栗,“你离家出走,义父伤心欲绝。一想到我年迈将死,再看不到你,便寝食难安。我向太医令讨了落日散,你服下它,我离世之日你就能与我共赴黄泉。我们永生永世作伴,好不好?”
  江千夜汗毛倒竖,嘴上却道:“好,你放了那人,我就听你话服下它,永生永世孝敬你。”
  袁福芝仅剩的一只眼睛尽是犹疑,他打量江千夜片刻:“你想骗我。杀了他,我自会带你走。”
  江千夜猛地抬头,手握那支蝴蝶玉钗比着自己的脸颊,钗头径直划过脸颊,顿时鲜血横流:“放了他,否则我立即戳烂这张脸!”说着又要划第二下。
  袁福芝大惊失色,连忙道:“别!”可惜为时已晚,那张脸已有一寸长的一道血痕。
  他瞬间大怒,一脚踢在江千夜手腕,将他手中钗子踢飞,蹲下来捧着那张脸左盯右看,满面庆幸之色:“还好不深,仔细将养不会留疤。”
  江千夜手腕剧痛,不知是不是骨头碎了。捂着手腕恶狠狠地道:“他若死了,就算我四肢尽折,也定寻机会弄烂这张脸!”
  袁福芝犹疑片刻,叹息道:“算了,我命不久矣,什么恩怨情仇朝堂江湖,很快便与我无干了,我只要你。”
  他站起来对黑衣人道:“通通住手!”围攻莫远歌的黑衣人瞬间退了下去。
  莫远歌浑身浴血,手拄龙吟刀半跪在地,艰难地呼吸着,凤鸣刀已不知所踪。他伤不重,但就是铁打的人也耐不住这般消耗,已然力竭。
  “远哥,你快走。”江千夜趴在地上喊了一声,便哽咽得再说不出话。
  莫远歌剧烈地喘息着,眼神狠厉如恶狼,猛地一跃而起,双手紧握龙吟刀,一式莫回头,燃烧心血,透支生命,壮士断腕不回头!龙吟刀寒白的刀身突然变得血红,隐隐有火焰在燃烧,一声龙吟,闻者心碎胆裂。刀似有灵,如火龙一般猛地旋向众黑衣人,在夜空中划出一道蜿蜒的光,顿时血光四起。
  火龙瞬间收割了几十条性命,后回到莫远歌手中。他站得笔直,却没再使出第二刀。
  江千夜满眼震惊,原来,认主的灵器在主人手中竟有这般威力。他眼睛顿时燃起希望,可那希望随即在袁福芝话中破灭。
  “你的小郎君威风吧?你可知他在燃烧自己的生命?”袁福芝幸灾乐祸地在他耳边低声道,“我还有很多人,看他这条命耗到几时完。”
  “住手!”江千夜睚眦欲裂,手足并用朝莫远歌爬去,声嘶力竭地怒吼“莫远歌你住手!不然我立即死在你面前!”
  龙吟刀火焰渐渐熄灭,莫远歌也如燃尽生命一般,连人带刀轰然倒地。
  江千夜嚎啕大哭,艰难地朝莫远歌爬去,“远哥……远哥……”声声凄然。
  袁福芝命人将他截住,硬生生将他塞上马车。在江千夜凄然的哭声中,队伍缓缓离去,留下一地尸体,和失去意识的莫远歌。
  春雷“轰隆”一声撕开黑夜,冰冷的雨水噼里啪啦落下来,冲刷着满地残尸,血混着泥汇成溪流冲下山坡,汇入河流,往大江南北而去,似要带那些枉死的魂魄回家。
  冰冷的雨水浇湿脸庞,打湿衣衫,莫远歌终于醒来。他浑身湿透,脸青嘴白,双眼却如鹰一般透着冷硬。下意识地抓紧身边的刀,猛地起身弯腰屈膝警惕着,却只见剩满地的尸体,江千夜和袁福芝早已不见踪影,只剩那只被雨水冲刷干净的蝴蝶玉钗静静躺在地上。
  他受伤并不重,只是力竭和过度透支,加上被雨淋湿,恐又要大病一场。还好酒葫芦未失,连喝了几口药酒,在尸堆里寻到丢失的凤鸣刀,拾起那冰冷的蝴蝶玉钗放入怀中,沿着马车辙印追去。
  天将泛白,大雨终于停歇。雨后山路湿滑泥泞,却也极方便莫远歌追踪,官制马车特殊的车辙印清晰易辨。袁福芝特意避开城镇,不走官道,沿着山路一直往京城而去,似有意避着人。
  莫远歌沿着车辙印一直往前追,直到巳时方听见山那边整齐的行军声。他弓腰屈膝贴着山壁摸到转弯处,只见前方山道上,黑压压的两列黑衣士兵整齐列队前行,粗略一算竟有两三百人。队伍中间一辆黑色官制马车,被守护得滴水不漏。
  莫远歌眼神黯淡:要想在这密不透风的监禁下救人,无异于虎口夺食,但莫远歌必须这么做,否则一旦抵京,想要在重垣迭锁的袁府里救人,就更难了。
  他不能跟得过近,遥遥缀着。此事必须一举得手,一旦失手,袁福芝的警戒便会愈发严,再救人便难上加难。
  午时,队伍停在开阔处埋灶做饭,马车停在中间,被严密看守。马车上的人没下来,也听不到动静,只有士兵们偶尔低声交谈。
  莫远歌藏身矮灌木丛,身上的衣衫干透了,但腹中饥饿难耐。他紧盯着那黑色马车,江千夜就在里面,不知此时正受着怎样的罪。
  一个士兵将做好的饭菜恭敬地送到马车前,车里伸出一双苍老的手,将饭菜接进去。片刻之后,“啪!”车厢里传来碗碎裂声,江千夜声嘶力竭地吼道:“我没病!说了不吃就不吃!”接着便是袁福芝低声细语,因离得太远,听不清说什么。
  队伍很快启程,沿着山路继续前行。一路上马车再没动静。入夜后,队伍停下安营扎寨,马车上的人竟也没有下来。士兵们昼警暮巡,莫远歌竟找不到片刻守备懈怠之机。只得以药酒充饥,又是一夜未眠。
  天亮后,队伍继续出发。江千夜坐在椅子里,身上的女子衣衫已换下,只着单薄里衣,披散着发,靠着车厢昏昏欲睡。
  车厢内部桌椅俱全,甚至还有一张不大的床。袁福芝半倚床上,失了眼球的右眼被罩了起来。
  “唉,义父没几天活头了,别对我这般冷淡。”袁福芝叹息了声,竟带着哀求之色。
  江千夜不理他,未睁眼。
  袁福芝缓缓起身,手放在他肩头:“你往常不是最喜欢义父教你武功吗,想学什么?义父教你。”
  “义父,往日你我不过各取所需,你眼馋我这副皮囊,我稀罕你那身功夫,所以我才肯假惺惺陪你演那父子情深的戏。”江千夜终于开口,声音冷淡眼神妖邪,“如今我阴极功不在你之下,何须再与你虚与委蛇。”
  袁福芝气急,高高扬起手,颤抖了两下,却又缓缓放下。他轻抚江千夜脸颊,仅剩的一只眼睛里满是怜惜:“若不是这张脸……明月,明月,我的心肝……”
  江千夜心头一震,恶心地睁眼避开那只皱巴巴的手,疑惑道:“明月是谁?”
  袁福芝伸手扭住他下巴,满眼疯狂:“你肯认真与我说话了吗?”
  江千夜哂笑,眼神充满戏谑:“老东西,事到如今,你倒是说说,我还怕什么?我孤身一人无所畏惧。倒是你,怕老,怕死,怕失宠于皇上,怕私藏死囚一事暴露,还怕我弄坏这张脸。”江千夜狞笑,“义父,你好可怜呐!”
  袁福芝怒极,极狠的一拳便砸在江千夜腹部。一股剧痛席卷江千夜全身,五脏六腑似破碎了般,顿时眼冒金星,额头冷汗涔涔,张口便呕血了。
  袁福芝揪着他头发把头抬起来,逼他看着自己,狞笑道:“你不是不怕痛吗?回去便削了你四肢,做成人彘,将来与我合葬。可好?”
  江千夜只觉耳朵“嗡嗡”作响,剧痛抽走了他浑身最后一丝力气,张口却无声。
  袁福芝伸手抹了他嘴角一丝血放在嘴里品尝,诡笑道:“北梁第一美人花明月,高高在上的天阙圣城城主夫人啊。你说是谁?”
  江千夜终于明白过来,原来这畜生竟是用他替他娘,难怪他时常盯着他的脸,好像看着他,又好像透过他看向别人。随即恶狠狠地盯着袁福芝,啐了他一口,厉声道:“老畜生,有种你杀了小爷啊!”
  袁福芝伸手擦掉脸上带血的痰,“嘿嘿嘿”地笑得毛骨悚然:“这张脸,真是让我欲罢不能,真美,美得让人无法放手。欢儿啊,你可知当年你外祖为了巴结我,亲手把你送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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