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还有许多事情想问,还有许多话想说。
最后,萧阳月伸手,把那把白色的扇子拿了过来,将冰凉的扇骨紧紧攥在手心。
戚逐走入牢内,牢门在他身后轰然闭合,狱卒在牢门上落锁。
戚逐不着边际地想着,都说诏狱的夜里到处都是冤死的孤魂野鬼,也有前来索命的鬼差,若这鬼差有萧阳月半分容貌,倒不知有多少人会心甘情愿跟他走呢。
狱卒将牢门的钥匙交给段如风,他道:“侯爷,若有什么需要,唤人便是。”
戚逐:“有劳了。”
“下官劝侯爷一句,诏狱之刑,严酷非常,即使侯爷会武,恐怕也受不住。”段如风微微一顿,又道,“夜深了,侯爷早些休息吧。”
段如风说完,示意萧阳月先走,萧阳月双眸一闭,转身离开了诏狱。戚逐在牢中凝视着他,一直到萧阳月的身影隐没于黑暗。
周太监站在诏狱大门外,见到二人出来后,迎上来道:“两位大人,诏狱之事皇上自有定夺,大人们不必去回禀皇上了。夜里皇宫需加强护卫,还请两位大人好生看守。”
萧阳月一蹙眉:“皇上……不传召我么?”
周太监回道:“皇上没有下旨。”
萧阳月和段如风离开后,戚逐在简陋的茅草床上躺下,闭眼入睡。等到他听闻周遭有脚步声响起,似乎是到了夜中狱卒交班的时辰,看管的人暂且少了,才悄悄睁开眼。
戚逐解开自己的上衣,这才看清,他的胸膛和臂肌上方竟浮现出大片黑色的经脉般的纹路来,与不久前,他尝试用金蛇胎子修复经脉时的纹路如出一辙。
戚逐凝起一分冷笑,霍乔啊霍乔,自己真就值得他耗费如此功夫么?
当年霍乔给他下的毒如今还有一星半点残留在他体内,每当他控制不住内力紊乱,这些纹路便会浮现出来,附在他皮肤上,犹如纹身。
如今他会武功一事已瞒不住了,若霍乔布置周密,皇上或许真的能搜出些许罪证来。
到那时,滔天之罪、诛灭九族,他虽然自有方法逃脱,但贤坤侯一族,必将遭受无妄的灭顶之灾。
逼他放弃这假冒的身份,逼他承担牵害无辜之人的性命的愧疚,逼他更加憎恨,以至于忍无可忍,不得不回到武林,寻这血海深仇。
他每退一步,霍乔便逼进百步。
摩罗教、御膳房投毒,恐怕起先的红岳会刺杀也与之脱不了干系,霍乔在武林只手遮天,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的?
戚逐扣上自己衣物,寒冰般的杀意在他眼中深深沉淀下来,总有一日,他会杀了霍乔,就像当初他血洗霍乔门派那样,杀他个一干二净。
诏狱大门被打开,一阵脚步声缓步踏来,戚逐背对着大门坐着,原本以为是交班的狱卒回来了,却忽地察觉这些脚步声中,似乎夹杂着一个他十分熟悉的声音。
戚逐回过头,一道人影缓缓停在牢房门外,静静地凝视着他,手中还握着他的扇子。
戚逐沉默地望着萧阳月,片刻后才问道:“皇上派你来审问我么?”
萧阳月淡淡道:“皇上没有传召我。”
原本这样的事向来必会经过浮萍阁之手,可这回,皇上却没有传召他,甚至让乾门卫与浮萍阁一同行事。
“那你这是擅自过来了?”戚逐干脆在床上躺下,背过身去,不去看他,“请回吧,阁主大人。”
听惯了戚逐唤自己姓名,如今这职位之称听起来,竟让萧阳月异常不快,他沉声道:“我是浮萍阁阁主,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戚逐微叹一声:“只怕过了今日,你就不是想去哪里就能去了。”
戚逐心里很清楚,皇上没有传召萧阳月,定是对他起了疑心,疑心萧阳月早知自己会武功,却未将此事禀报。
而这的确是事实。
戚逐低声道:“是我连累了你。”
萧阳月不想从戚逐口中听到这话,他宁愿戚逐亲口告诉他,他被冤枉,他被人陷害,让他想办法向皇上求情,谋一条生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冷静如常,仿佛已经接受了一切,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性命!
他似乎永远读不懂他。
萧阳月用力抓住牢房生锈的铁栏,任凭铁锈玷污自己洁净的掌心,他一字一句道:“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对不对?”
戚逐淡笑一声:“还说不是来审问我的,这不已经开始了吗?”
“你莫非真的想死吗?!”萧阳月愠怒道,“皇上随时可能下旨杀了你!你告诉我实话,我才能救你!”
“萧阳月,你如此聪明,应该知道,此时最好与我划清界限。”戚逐静静道,“你应该主动向皇上请旨彻查此事,并且保证,若我真的包藏祸心,你可以毫不犹豫地杀了我。”
萧阳月的指尖一颤,戚逐的话宛如一把尖刀,硬生生从他心间剜下一块肉来。他明白,他明白戚逐说得是对的,可他却感到身体冰凉,四肢重如灌铅。
“从前是我大意了,明知你身份与我不同,却还与你肆意结交,如今连累了你,我很愧疚。”戚逐道,“此事若能还我一个清白,从今以后,我们也不要再有多余的来往。”
戚逐话音刚落,诏狱的大门再次被打开,段如风负手立在门外,声音穿透幽暗的走廊:“阁主大人,皇上请你到御书房一趟。”
萧阳月静默了半晌,最后,他抬手将那把扇子重重扔在了戚逐床边,扇骨磕在冷硬的石板上,扬起一片灰尘,雪白的扇面顿时被染得黑灰。
萧阳月就此转身,一步一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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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侯爷对自己和阳月都挺残忍的,经常故意踩雷让阳月气炸。
不过慢慢就不会了,因为他也会心疼了另外阳月不懂侯爷为什么平静,那当然是因为——
侯爷:戚逐被下狱关我方无竹什么事?
第51章
萧阳月走出诏狱,骑上马,在侍卫的带领下向着御书房行去,段如风骑马走在一旁,只见萧阳月的手指紧紧握着他的剑,指尖泛白,腕间横着青筋,似乎在竭尽全力地忍耐怒意。
“阁主大人素来与侯爷交情很好。”段如风静静道,“但如今侯爷身份与往日不同,无皇上指令,阁主大人还是莫擅自来诏狱的好。”
萧阳月冷冷道:“我做什么与左同知无关。”
段如风没有再说话,一路沉默。
萧阳月来到御书房时,皇上正坐在御案后批阅奏折,萧阳月进来后,皇上低头道:“萧爱卿,替朕磨墨。”
萧阳月将手中的剑交给一旁的太监,走到桌边,拿起桌上的磨块,在砚中滴上数滴清水,缓缓磨起来。
半晌,皇上才道:“知道朕为什么现在才传召你么?”
萧阳月:“臣知道。”
皇上抬头,正眼看着他,沉声道:“你好大的胆子。”
萧阳月停下手中磨墨,一抬衣袍跪在地上,静静道:“臣知罪。”
“贤坤侯会武功一事你早已知道,为何不禀报朕?”
“臣欲将此事查得水落石出后,再禀报皇上。”
“朕倒是不知,该不该禀报何时由你来做主了。”皇上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帝王不喜形于色,他亦是看不出喜怒,“是朕太过纵你。”
萧阳月垂眸道:“臣知罪,请皇上息怒。”
“你那日既说要查侯府嫡子遗失一案,那朕便等着你查个水落石出,暂且不追究贤坤侯会武功一事。”皇上淡淡道,“只不过,欺君瞒上、擅杀嫌犯,只这两条,罪无可恕。”
萧阳月静默片刻,回答:“皇上圣明。”
“怎么,不替他求情么?”
“臣知道皇上暂且不会杀他。”萧阳月道,“皇上只是革了他的官职,亦没有削去他的爵位。”
在皇上方才的口谕中,只列明戚逐欺君罔上、出手杀人的罪名,并未将那厨子口中的勾结武林乱党、意图毒害皇上的罪名加之于他。这两条已是诛杀九族之罪,如此说明,还有转圜的余地。
皇上轻笑一声:“你倒是很聪明。”
萧阳月沉默片刻,又道:“皇上,方才在刑司中发生的事,臣认为尚且存疑。”
“说。”
“那名厨子若因为侯爷不守承诺而想供出侯爷,大可在关入刑司之时便招供,不必受刑。”萧阳月道,“他坚持受了大刑,却等到侯爷出现时才决定招供,实在是令人不解。”
“那你认为,贤坤侯遭人陷害?”
“是。”
“那么何人会想陷害他呢?”皇上道,“即使是想陷害他,也说明他必和此事有所牵扯。”
“臣会尽力查清。”
“朕已下令乾门卫搜查侯府。”皇上道,“你和朕一同在这里等着,接着磨墨。”
萧阳月从地上站起,重新拿起墨块。
泛着淡香的墨块在砚中磨了一个多时辰,御书房门外的宫人才倾叩房门。一旁站着的周太监立马走到门边,将门打开一条缝隙,从门外接来一封加盖乾门卫官印的密信,双手呈给皇上。
皇上放下手中的朱笔,展开信纸。
萧阳月抬眸望着皇上,不自觉地停下了磨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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