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承认得如此痛快,也是秋某所料不及。”秋濯雪心头一沉,苦笑道,“纵然有武功在身,也有许多理由可以……”
明月影轻笑道:“确实可以,不过,有什么意义呢?你既已对我起疑,又试探出我有武功,已不需要更多的证据来定论,依你的小心谨慎,一定会立刻离开这里。而我一旦再次失去你的下落,所有的安排都再无意义。”
“我来到吴都才不过七日,短短时间内,姑娘竟能洞悉我与越迷津的身份,甚至立刻牵制住越迷津与慕容二人。”秋濯雪忍不住叹气,“姑娘应变之快,实乃秋某生平罕见。”
“只可惜太快了。”明月影微微笑道,“时间也太紧了,仍是叫阁下看出了破绽,是吗?”
秋濯雪真心实意道:“我想,这倒不能完全怪责姑娘。”
“确实不能完全怪责我。”明月影也很是赞同,“毕竟一开始可没有人告诉我,我要面对的不止是一位烟波客,还有越迷津。”
秋濯雪没想到她会附和,不禁失笑,直到此刻,他仍然保持着风度:“我还以为,姑娘对万剑山庄的情况一清二楚?”
“你不必试探我。”明月影嫣然一笑,“倘若我们能在万剑山庄安插眼线,那日的探子怎么会险些死在你手里。”
秋濯雪没有全信,也没有不信,只缓缓笑起来:“下山的人并不只我一个,既没有探子,那么月影姑娘如何确定是秋某携带血劫剑,甚至散播谣言?”
“李剑涛不过是个莽夫,纵然再加上步渊停,可万剑山庄这个目标到底还是太大了一些。”明月影凝视着他,“步渊停若不想血劫剑丢失,最好是让血劫剑远离万剑山庄,如此一来,找一个可靠之人保管是最好的。”
“而这个人最好生性低调,武林里的高手大多已有了自己的名声,有名气的人,大多是不愿意隐姓埋名的,不是吗?”
秋濯雪垂眸道:“不错。”
“倘若找一个心思多的,难免他起异心,借血劫剑大做文章;可要是找一个心思纯正的,又怕他自己路上喝醉酒,或是叫人一哄,就不慎把秘密泄露出来了。”
秋濯雪莞尔:“确实。”
“那么,步渊停所找的人,非但要武艺高强,还得行踪成谜,最重要是守口如瓶,人品可靠,倘若再有智谋,那就更好了。”明月影缓缓道,“这样的人在江湖上并不太多,万剑山庄里能排得上号的就更少了,范围已缩得这么小,我们本不必花费太多人手去追查了。”
秋濯雪简直要忍不住叹气了:“可是你又怎知这不是声东击西之计?也许剑根本不在我的身上。”
“的确是有这个可能。”明月影点了点头,“不过,我认为这个可能很小。”
秋濯雪挑眉道:“噢?”
“这世上最可怕的事,莫过于智者尽其虑,勇者竭其力,令你与越迷津联手已是难如登天之事,可一旦成功,真正头痛的人就会是对手。”明月影凝视着他,“两大高手看守血劫剑,这虽然是个很笨的办法,但却是个很有效的办法,也是个致命的办法。”
嗯……她竟以为是步渊停让我们二人一同守护血劫剑吗?
秋濯雪这下终于相信明月影没有撒谎了,他微微一笑道:“可惜姑娘聪明反被聪明误,谁也无法强迫越迷津。若非谣言相逼,其实秋某本在路上就要与他分道扬镳了。”
哪料明月影掩嘴一笑:“若非谣言相逼?这话,烟波客自己信吗?”
秋濯雪一怔,这话几乎说中了他心底最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身负守护血劫剑的重任,也知道越迷津对此毫无责任,最不该就是请越迷津与自己一同离开,心中虽想只一起逍遥几日就好,但难道逍遥了几日,真就作罢吗?
感情用事的,又岂止是请越迷津离开那一遭。
从解开剑约开始,秋濯雪就一直在感情用事,分明知道越迷津最讨厌被利用,最痛恨背叛,也最憎恶不守规矩,却为了顾全大局,逼迫他放弃剑约。
越迷津放弃剑约,并非二人还有感情,只是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秋濯雪当真会出手。
这些苦果,本都是秋濯雪自己酿成的,他却佯装不知,痴心妄想与越迷津重归于好。
倘若没有外力,倘若越迷津自己不主动提出,秋濯雪就会将这几日拖延至几十日,拖延至再难拖延为止。
“我当然明白,步天行是绝没有办法逼迫越迷津的,越迷津对血劫剑也一点都不感兴趣,也许对打败血劫剑还有那么一些兴趣。”明月影柔声道,“但是你不同,你仍能牵动他的心绪。”
这幕后之人,居然能耐大到将七年前的事都调查出来了吗?
秋濯雪心下一寒,沉默片刻,缓缓道:“也许月影姑娘高看秋某了。”
“高看?”明月影叹息道,“只怕我还看得不够高,亡友尸骨未寒,越迷津却已为你放下剑……”
秋濯雪:“……”
他好像在感伤里突然叫人打了个耳光,一下子醒神过来,却不知道自己该发呆还是该哭笑不得。
亡友。
秋濯雪默默咀嚼了一下这两个字,心下微微松了口气,突然发觉有些误会也不全然一无是处。
“难得相识一场。”明月影凝视着秋濯雪,“我一直无缘得见阁下真容,不知这最后一战,阁下可愿意以真面目示人?”
秋濯雪道:“月影姑娘既有所愿,不敢推辞。”
这易容之术,外在妆粉,内在神态,秋濯雪借着房内的脸盆轻轻洗去脸上残余,直起身体,湿漉漉的手指挽过鬓发,将荆髻扯脱,灰白相间的长发沾水就洗出原样,如瀑的青丝自背上倾泻而下。
最后一抹艳红的黄昏,正落在他的侧脸与飞扬而起的长发上。
明月影静静瞧着他,不禁叹息:“我原本还不相信世人的说法,可是看到你之后,我觉得越迷津对你还能保持现在的态度,实在是了不得的本事。”
秋濯雪:“……”
不知为何,他隐约觉得自己不要问为什么会比较好。
天已渐渐暗沉下去,江上的花舫彩灯张结,明月影也将房内的灯烛点起。
“秋某还有一件事不明白。”秋濯雪道,“想请姑娘解惑。”
“你方才应允我现出真容。”明月影道,“礼尚往来,我的确该回报你,问吧。”
秋濯雪轻轻叹了口气:“有一件事,你始终无法肯定,那就是血劫剑的下落,对吗?我想知道,你为何会认定是我。”
“不错。”明月影突然泛起微笑,“我的确不知道血劫剑的秘密,可是我很擅长保密,我也知道,擅长保密的人,一旦将秘密丢给任何人,就无法安心。所以我决定赌一把,它就在琴里。”
“你实在聪明得可怕。”秋濯雪的脸色已严肃起来了。
明月影目光流转:“你猜到我在拖延时间,只是你同样想拖延时间,从我口中套出更多的消息,可惜,现在时候已到,你却是一点消息也没套着。”
秋濯雪含笑道:“你怎知我什么都没套着,起码秋某已经知道,武林面对着一个如姑娘这般可怕的对手了。”
“好甜的嘴。”明月影的手已扣住琴弦,她的曲子已入前调,销魂缠绵的靡靡之音顷刻间就在这天地之间响起,她忽然道,“烟波客可知道,我为什么要燃这样的香么?”
秋濯雪的脸色倏然一变。
“这勾栏之中,总是有许多人点燃助兴的香,我的香当然没有这样下三滥的作用,但却能令人提神,越是清醒,这首《天魔曲》听得就越是仔细。”
这香料倘若有毒,秋濯雪早已发现,偏偏只是提神而已,香料本也是一味药,提神之物难免叫人亢奋,若是平日倒无妨,可叫这《天魔曲》一勾,秋濯雪登时觉得口干舌燥,心头犹如沸滚。
明月影对着秋濯雪嫣然一笑,弦声连绵不休,美妙动听之处,令人心神荡漾,意乱情迷,几乎不能自己。
饶是秋濯雪内力深厚,可身处房间之中,这熏香已闻到体内不少,他若脱逃,心神一乱,只怕立刻中了明月影的下怀,彻底受乐音所控。
他已听见画舫之外,传来错乱的乐声了。
《天魔曲》本就脱胎于男欢女爱之中,明月影又以内力催动,更添勾魂摄魄之调,迷人心智,犹如柔媚耳语。
明月影一人虽无法将乐音扩散至整条江水,可勾栏之处,最是不缺助兴的乐伎,一旦这些人受乐声所引诱,卷起节拍,伴和琵琶,便是满江齐鸣《天魔曲》。
到那时,秋濯雪才真是逃无可逃。
最可怕的是,这勾栏之中本就是寻欢作乐的场所,男男女女若被此曲勾引心神,意乱情迷之下,只想发泄心中狂欲,待到曲子下半段,极悲极哀,疯狂之后,心神空虚,当即死念横生。
不知会有多少人因此而死。
“地利人和。”秋濯雪进退两难,此时才大感惊骇,他应变极快,心念辗转之间,已决意抱守心神,盘坐于地,将瑶琴抱在怀中,“姑娘真是思虑周详。”
话音刚落,瑶琴已催,悦耳轻柔的琴声响起,错入《天魔曲》之中,犹如天音涤荡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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