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自己是被晏池当做了挡箭牌,方钧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自觉地走到晏池身后将糕点放在晏池的膝上,娴熟地替他披上了挂在轮椅后的披风。
沈毓休脸上的平静再也保持不住,他看见晏池对着方钧笑,气得太阳穴都在跳着疼。
“是他吗?”
声音出来的时候连他自己都被吓到了,沙哑得像是一夜没睡一般。
“是因为他,所以你原谅我了吗?”沈毓休蹲下身平视晏池,眼眶红得滴血,“所以,到底是我的错还是你的错?”
在看见晏池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时,沈毓休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可他却难得的感受到了报复的快感。
“他知道你连孩子都给我怀了吗?”
晏池双手紧握成拳,圆润的指甲深陷入手心,他却好像感受不到痛一般。
眼睛因为一直没有眨,有些发涩,晏池艰难地开口,给沈毓休彻底判了死刑。
“沈毓休,你该长大了。”
沈毓休仿佛被一柄长剑钉在原地,晏池说完这句话之后没有再看他一眼,方钧推着轮椅转身又关上了院门。
“要躺着吗?”
晏池低着头看不清楚神色,听见方钧的问话沉默地点了点头。
他于是附身抱起晏池,刚准备将人放到床上时,却发现晏池紧紧地攥着自己的前襟,整张脸都埋在他的胸前。
“对不起,”晏池浑身都在发抖,连说话都有些困难,“……利用了你。”
听见他这么说,方钧反而笑了,将人搂得更紧。
“没关系,哭出来就好了,哭出来就好了。”
方钧轻拍着晏池的后背,感受着手心下嶙峋的脊骨,眼中的心疼几乎藏不住。
晏池回来晏府这几天不哭也不闹,就连话都变少了不少。宋锦书跟晏骋都担心他憋坏了,这会晏池整个人都缩在方钧的怀里,由小声啜泣转变成嚎啕大哭。
那天之后,晏池跟方钧之间的氛围就有些奇怪。
方钧依旧会在结束当值后来晏府看望晏池,他带来的东西也不再只是王婆婆卖的糕点,偶尔还会带些小零嘴和小孩子才喜欢玩的小玩意。
晏池拿着那些东西不知所措,反而是宋锦书被逗得哈哈大笑。
“方大哥一点也不会追人,”他坐在晏骋的怀里,肚子已经隆起了一个可怕的弧度,晏骋每每看见都会担心宋锦书的肚子被撑破,“如果不是大哥脾气好,他现在都,都要抱着头逃出去了。”
方钧从小就在王府长大,不懂得那些哄人开心的小把戏,做什么都是出自真心,这样反而更容易打动晏池。
晏骋假装看不见宋锦书眼里的羡慕,他现在月份大了,每天都只能呆在府里。宋锦书连晚上做梦都在想着出去放花灯,看烟火。
宋锦书的生辰将近,晏骋背地里准备了不少的惊喜,宋锦书想要的烟花花灯他都安排好了。
却没有想到,比起生辰,更早到来的是他们的孩子。
宋锦书生产那天,晏骋恰巧去了鲤城的布庄,府里忙作一团。
晏池守在宋锦书的身边,手里拿着一块帕子擦拭宋锦书额头渗出来的冷汗。
产道还没有完全打开,宋锦书紧咬着下唇瓣,鲜血顺着齿缝溢出,沿着嘴角滴落。
“唔……”宋锦书被产婆扶着围着房间走,两条腿抖得像筛子一样,“二爷,二爷……什么时候回来?”
他全身的力气几乎都要用光了,双目无神地望着床顶晃动的平安结,从前梦到过的场景在眼前闪现,他拉住了晏池的手,用力地指甲都陷进了晏池的手背,留下四个带血的指甲印。
“他,他是不是……不要我了?”
晏池比他更急,嘴唇泛白,却还不忘记安慰宋锦书,“不会的,奉仲不会不要你的,他最爱你了。”
宋锦书将这句话反复重复在嘴里咀嚼,仿佛这样就能够从晏骋那里获取到力量一般。
“小爷快使劲呀,现在还看不见孩子的头,会把他憋坏的。”
产婆掰着宋锦书的腿,跟着急出了满头的汗。
好不容易产道全开了,可之前却耗费完了宋锦书全部的力气,一碗又一碗的参汤喂进嘴里,又呕出来了一大半。
晏骋赶回幽都时,已经是晚上了,宋锦书中途昏迷了两次又挣扎着醒来,头发衣服全部湿淋淋地黏在皮肤上,看起来狼狈至极。
晏骋不顾下人的阻拦闯进了产房,看见满身是血的宋锦书时,心疼得都要碎掉了。
宋锦书几乎已经分辨不出他是真实的,还是自己臆想出来的,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去,被晏骋毫不犹豫地握住了。
带着热度的气息喷洒在他脸颊旁,晏骋一遍又一遍地吻着宋锦书的手背,热泪洒了一床。
“我爱你,”晏骋跟着宋锦书哭,“我爱你,锦书。”
子时三刻,晏府灯火通明,尖利的婴儿啼哭声冲破云霄。
“这一生,唯慕锦也。”晏骋低头吻上宋锦书泛凉的额头,“孩子就叫慕锦。”
——正文完——
第81章 方钧vs晏池(1)
晏池看得出来方钧对自己有意思。
晏府里的每个人都看得出来,方钧在追求晏池。
晏池低头摆弄着手里的针线,他和宋锦书在绣给小孩子穿的衣服和鞋子。
他没学过这些东西,动作看起来有些笨拙,好几次针尖都不小心扎到了手指。
“大哥对方大哥是什么看法?”
小家伙已经睡着了,平日里不吵也不闹很是省心,宋锦书将最后一根针线勾好,试探着询问晏池的态度。
没了沈家那些烦心事,晏池的心情也好了不少,王大夫每隔一天就要来府里为他把一次脉,该吃的药一次也没有落下。
晏池手上动作不停,对宋锦书的话充耳不闻。
“方总督是很好的一个人。”晏池稍稍分心,针尖刺进食指指腹,鲜红欲滴的血渗出在指尖,浑圆。
宋锦书一看连忙抢走晏池手上的针线,短短几日,他手上已经留下了好几个小针孔,看得人触目惊心。
“方大哥年级也不小了,他若是愿意的话,恐怕没有哪家姑娘少爷会不愿意嫁给他,”宋锦书把手里做好的衣服捻起来看了看,眼中笑意更甚,“大哥怎么看?”
晏池愣了愣,视线忍不住向摇篮床里熟睡的慕锦看去。
他晚上时不时会从睡梦里惊醒,梦里是铺天盖地的红色,带着铁锈的味道,伴随着婴儿的啼哭。
他这辈子可能都没有办法再拥有自己的孩子了。
晏池垂眸藏住眼底的落寞,浓密的睫毛在下眼睑处留下一片阴影。
“是到了该婚娶的年纪了,若是哪日方总督送来请帖,我一定会给他备一份厚礼。”
“大哥明明知道——”
晏池没让宋锦书把剩下的话说完,把慕锦穿的小鞋拿在手里轻轻揉捏,“方总督会有一位温柔可人的妻子,以后也会儿孙满堂。”
说完,他用'力地握住了宋锦书的手,问道:“对吗,锦书?”
宋锦书语噎,他明明看见了晏池眼底荡漾起来的水光。
方钧的脚步顿住,抬起准备敲门的手在半空中停留了几秒后,落回身侧。
他转身往回走,前院里忙活的丫鬟看见他,疑惑地问道:“方总督怎么刚来又要走?”
方钧回过神来,将手里卖给慕锦的小玩具递给了丫鬟,笑了笑,道:“刚想起王府里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就不进去了,你替我把这东西给你们小主子吧。”
说完没等丫鬟回复,失魂落魄地抬脚离开了晏府。
王府这些日子大变样,萧颐泽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将王府里面的东西全部都搬去了幽都郊区的别院。他向皇上请命卸下了兵权,手里仅握着幽都八千禁军的调令。
方钧这个禁军总督突然就闲了下来,这才每日都有时间去晏府探望晏池。
萧颐泽一个人搬去了别院里住着,就算是沈余亭,也没有办法跟着他一起走。
方钧走进王府的时候,正巧碰见柳琮从屋檐上跳下来。
他身上的伤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姚绍卿离开了幽都,他心里的石头也放了下来,每天都笑得没心没肺。
“阿钧!”柳琮跳到方钧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这些日子你早出晚归的,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方钧提不起一丝劲,轻飘飘地拂开了柳琮搭在他肩上的手。
“我不像你能够在府里待着养伤,禁军营里事务繁多,忙了些。”
柳琮狗腿地凑到方钧身边,替他捏了捏肩。
“我的好阿钧,我身上的伤是你打的,你还不清楚我的伤势究竟需不需要养这么久?你若是实在忙不过来,明日我去营里帮你分担一些。”
方钧满脑子都是在宋锦书房门前听见的那句话,此时看见在眼前晃悠的柳琮,想也不想地就问了出来,“你喜欢的姑娘要是不喜欢你,你要怎么办?”
柳琮一听就站直了腰,捋了捋衣角拍了拍衣摆,“那不可能,我这么风流倜傥,不会有谁家姑娘不喜欢我。”
柳琮眼珠子一转,立马品出来了里面的味道,贱兮兮地笑道,“哈哈哈,该不会是有姑娘拒绝了你的求爱吧?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