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哪个不懂事的下人没有等到晏骋的命令,就自作主张地将人叫了出来。
“二爷~”
静姝走到两人面前,连看都没有看宋锦书一眼,施施然对着晏骋行了一礼。
“静姝见过二爷,二爷可是把奴家望到脑后去了。”
静姝生得很好看,柳叶眉丹凤眼,低着头从下往上看人时,眼尾带着魅人的勾。水蓝色的袍子虚虚地披在她的肩上,她弯腰低头的时候,披肩从肩上滑落,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肩膀,上面一颗浅棕色的小痣。
她许久没有见过晏骋了,这话再见到只觉得晏骋比一年前更加俊俏了,她一双眼睛不知道该往哪儿看。
行完礼也不等晏骋说话自己就直起了身,仿佛没有看见他身边的宋锦书一般,径直走到晏骋另一侧亲昵地挽住了晏骋的手臂。
“二爷,您许久没来,我在山庄后的林子里种了不少药材,我带您去看。”
晏骋哪里还听得进她在说什么,下意识地望向宋锦书,却看见宋锦书一脸冷静地望着他。
仿佛在询问:你怎么还不跟她走?
若是在以前,晏骋肯定明白不了宋锦书的意思。
可是两人早就互通了心意,晏骋恨不得成为宋锦书肚子里的蛔虫,他一个眼神晏骋就知道他想要什么。
而宋锦书现在这个样子就是生气了。
晏骋苦笑着将手臂从静姝的手中取出来,板着脸看向她,语气却没有带上多少责备的意味。
“静姝,我带着人过来的。”
他也静姝总共见了不到三面,他以为自己暗示得足够明显了,却不曾想静姝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走到宋锦书面前上下地打量着他。
“这人就是传说中的晏府夫人吗?”她视线看见宋锦书腰间挂着的属于晏骋的汉白玉配,眼底闪过一丝厌恶,“我还以为是什么天人之姿呢,原本不过如此。”
宋锦书从小听多了这样的话,静姝的话根本影响不到他。
晏骋却变了脸色,刚想呵斥,就听见静姝继续道。
“能跟着二爷来山庄是你的福分,你虽然名义上是晏府的二夫人,但是你的地位究竟如何你自己心里清楚。”
静姝撩了撩袖子,手腕间碧绿的镯子露了出来,衬得她肤色雪白。
“你跟二爷也成亲一年有余了,怎么?肚子还不动静吗?你知不知道……”
“静姝,闭嘴!”
晏骋脸色阴沉得不能再阴沉,从来没被人凶过的静姝被吓得浑身一颤,可宋锦书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一般。
看见静姝真的闭了嘴,宋锦书眉心蹙起,心底的烦躁升起来,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内。
他开口时,声音里夹杂着冰霜。
“继续说!”
晏骋是真的急了,搂着宋锦书的腰想要绕过静姝将人带进山庄里,却没想到宋锦书从哪里来的力气,竟站在原地没有动分毫,直直地望着静姝。
静姝本来就想把那些话说出来刺激宋锦书,她觊觎晏家主母的位置很久了,可是却一直没有听见晏骋与宋锦书和离的消息传来。
她快要等不及了。
既然宋锦书想听,那她肯定要满足这位主母的心愿。
“你怎么还敢对二爷甩脸子?”静姝嫉妒地看着晏骋放在宋锦书腰间的手,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晏骋和宋锦书之间的氛围有些不一样。
“若不是二爷答应过我,让你成亲一年内生下嫡子再休了你,你现在早就已经不是晏府的二夫人了!”
宋锦书身形一晃,难以置信地抬头望向晏骋,晏骋却不敢与他对视。
“锦书,我……”
晏骋着急忙慌地想要解释,宋锦书却甩开了他的手,想往前走却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从后面走来的晏池眼疾手快地将人扶住,责备地看了晏骋一眼:“自己处理好这些事情。”
说完扶着宋锦书的手往山庄里走,将不知所措的静姝和抓耳挠腮的晏骋留在门口。
“二爷……”
事情的发展跟她想象中的不一样,静姝还是有些害怕晏池的,被他刚刚那一眼瞪得全身都僵硬了。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柳眉轻蹙,勾人的丹凤眼里盛着泪水,楚楚可怜。
晏骋自嘲地一笑。
是啊,静姝哪句话说错了?
她说的都是事实。
第54章 往事
“二爷?”
静姝得不到回答,怯怯地抬眼望着晏骋。
晏骋手上的温度渐渐褪去,指尖凉得仿佛刚从冬日的冰窖中拿出来的一般。
他摆了摆手,神情带上了一丝落寞:“没事,你进去吧。”
静姝没有见过他这副样子,她还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全部咽回了肚子里,带着满脑子的狐疑进了山庄。
“二爷,是还有什么事情没解决吗?”
拴马的下人看见晏骋还站在山庄门口,以为是自己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连忙上前来问,生怕丢了饭碗。
晏骋怔怔地回神,摇了摇头表示没事。
望着山庄门口处被风卷起的一片泛黄的树叶, 高高地扬向半空又晃悠着坠落。
“没事就快进山庄吧,这天看起来是要下雨了。福溪山比幽都城气温低,这几日恐要降温。”
晏骋还惦记着宋锦书先前进山庄时面色不好,抬脚就往后院走。
正巧碰上晏池从后院主卧内出来,看见他没好脸色地冷哼了一声。
“大哥,锦书可还安好?”
晏池这几日不知遇上了什么喜事,气色看起来好了许多脸上也常常带着笑,所以这会听见晏骋的问话也没有板着脸训斥他。
“在屋里坐着,我知晓你早下定决心要好好待锦书,可你从前劣迹斑斑。锦书性子软,三言两语就能被你哄得心花怒放,你不要真的伤了他的心才好。”
晏骋乖乖受教,看着晏池走出了视线才轻手轻脚地往屋子里走。
宋锦书正坐在桌子前望着盘子里的糕点出神。
他其实并没有因为静姝的存在而生气,看见静姝时晏骋眼中的错愕不是装出来的。更何况,晏骋早已经将府中的家妾遣散了个干净,只怕连他自己都忘记了福溪山庄还藏着个静姝。
真正令他在意的是静姝说的那番话。
虽然知道是成亲前晏骋的想法,现在的晏骋肯定不会这么做,可宋锦书还是忍不住往那方面想。
原来晏骋他真的想过要休掉自己,只是把他当做一个生孩子的工具吗?
如果晏骋没有突然改变态度,如果他们没有来福溪山庄,时不时等到自己生下孩子,晏骋就会把孩子抱走扔给他一封和离书?
那自己就只能乖乖地滚蛋,到时候家里的人会怎么看自己的父母,所有人都会觉得是父母没有教好自己,才会让他成亲一年就被夫家休了赶回了娘家。
想到这里,宋锦书低头用衣袖在眼角处按了按,浅蓝色的布料被泪水洇湿成深蓝色。
晏骋走进房间时看见的就是这一幕,心脏像被人用针尖扎了一般,密密麻麻地泛着疼。
宋锦书按眼角的动作一顿,看见晏骋进来下意识地起身往床上走去,被晏骋中途拦住了。
“锦书。”
晏骋的声音有些低,里面带着让人心软的讨好和卑微,听得宋锦书心疼。
他不情不愿地被晏骋拉到桌子边坐下,往晏骋腿上坐的时候,伸手扶了一下木桌的边缘。
“静姝大概是两年前被我藏到福溪山庄的。”
听见晏骋一开口说的就是静姝,宋锦书不太开心地动了动屁股,很快就感觉到身后有一个硬硬的东西抵上了自己的后腰。
“别动!”
晏骋伸手掐住了宋锦书尚且纤细的腰肢,他的声音愈发的低沉,像是雨夜里刮起的一阵狂风。
宋锦书立马乖乖地坐直了身体。
“酉瀛年前,摄政王干涉朝政,并且对太上皇用毒企图篡位。幼帝傍晚夜起撞破了兄长的阴谋,得此救下太上皇一条命。摄政王全家被削去皇籍被贬为流民送往沙都边郡。”
这件事情大家都知道,宋锦书有些疑惑地看着晏骋,不明白他说这些的意义是什么。
“当时的摄政王妃带着刚刚及笄的女儿逃离了流民的队伍,逃跑的路上两人坐着的马车意外失事,被我捡到的时候,摄政王妃早就断了气,而静姝她也晕倒在马车内。”
“你……你私藏了……”
晏骋捏了捏宋锦书的手,示意他听自己继续说下去。
“我将静姝带回了福溪山庄,找了大夫给她看伤,我原本想等她伤好了再交给官府。”
那年的记忆已经有些久远了,晏骋以为自己会记得不清楚,却没想到真正说出来的时候仍旧历历在目。
“就在我将她带回山庄的第二天,官府发了通告,说载着摄政王妃和公主的马车在路上遭遇匪徒袭击。王妃同公主双双遇害,明明公主就在山庄内,外面却说找到了公主的尸体。那时候我就知道,有人在暗中帮助她们。”
静姝年纪不大,从小就是被父母宠着长大的,在王府里活得无忧无虑。
她没见过生死,醒过来时眼神清澈得宛若婴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