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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意风流 (月神的野鬼)


  谢珩对此并没有任何回应。
  谢府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底下一直暗潮汹涌,双方矛盾最深的点,其实还是那远在千里之外的雍州。雍州叛乱虽然已经平定,但后续引起的一系列风波恐十年内不会结束,谢照清除完广阳王府渗入京城的势力,转头便想清算雍州将领,其目的自然是将雍州当地旧势力一扫而空,否则那片土壤上迟早还要生出新的毒草。
  京梁士族本就厌恶西北武将,又因为宁州大屠杀而愤怒不已,他们不遗余力地支持谢照,一旦真的开始清算,对当地而言那势必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浩劫。在这样一片愤怒激涌的情绪中,雍州之所以还能平静如初,是因为谢珩已经从宁州屠杀的泥潭中抽出身来,他力排众议压着这件事没放,正如他写给桓礼的信上所说:“雍州已遭受太多苦难,王珣家事不能够复演。”
  桓礼的回话是:“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但尽我所有。”
  真正的边将是心如明镜的,广阳王府的倒台对西北而言是一次重伤,那片多灾多难的土地再经不起更多动荡了。
  双方就如何处置雍州正面对峙,谁也没让一步,到了这时,朝廷中的明眼人终于看出来,谢家父子矛盾确实激烈,这是已经将家事混到朝政中来了,在推崇“孝道”且家规森严的建章谢氏门中,这简直是如天方夜谭一般的事情。
  祖宗家法在上,千百年来,不孝是公认的死罪。梁朝有律例在先,父母可以将不顺的子女状告上堂,轻则流放重则处死。无论是世情还是国法,谢珩对抗自己的父亲,这都是大逆不道,但他还是这样做了,一切声名、地位、甚至于谢家人的身份,都可能顷刻间失去,没有人知道谢珩究竟为何要这样做。


第112章 人生苦短啊,他只是有那么一点不甘心
  这一晚,谢珩在中书省待到深夜才回来,宁州叛乱、雍州事宜、三省权争,需要他处理的事务太多,难免有两分疲态,唯有那双眼睛却始终清明锐利,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刻,他坐在马车中,一切空了下来,他的心中在想一件与朝局纷争无关的事,想得有几分失神。
  他这几天连续做一个古怪的梦,他梦见一望无际的衰草地,黑暗中纷纷扬扬地下着雪,李稚浑身衣服湿透,一直在往前走,像是一道黑色的影子,他跟在李稚的身后,忽然见李稚一脚踏空摔了下去,他没能抓住他。李稚磕在河石上,鲜血顺着脸颊往下流淌,他像是睡着了一般躺在衰草中,透明的雪花渐渐覆盖了脸庞。
  谢珩喊他的名字,但那一幕像是隔着千山万水般,一切声响都无法传过去。他反反复复地梦见这个画面,一夜过去,醒来时仍是晃神不已,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漫上心头,乃至于他今日在中书省处理政事时都感到恍惚。
  乌木栈道旁,一只漆灰色的野凫雁簌一声落入池塘中,谢珩不自觉地停住脚步,转过头望向不远处的寒塘雁影,他似乎回忆起了什么,没继续往前走,在他的身后,有脚步声响起来,小道上出现一个模糊的身影,谢珩忽然回过神来,心中像是感觉到了某种震动,眼中的波光轮转起来,他回头看去。
  侍卫的警戒心强,直接喝了声,“谁在那?!”当那道身影慢慢走进光中时,侍卫有些意外,退后道:“二公子。”
  在看清那张脸庞的一瞬间,谢珩眼中的光灭了下去,他注视着谢玦,“是你?”
  被点名的谢玦站在雪地中,两只夜猫似的眼睛闪烁着,他低声喊道:“哥。”
  谢珩的视线扫过谢玦肩上成块的水渍与落叶,“在等我?”
  谢玦一副不知如何开口的样子,半天才道:“父亲把谢晔过继到家中来了。”
  谢珩道:“我知道。”
  谢玦的话一下子被堵住了。
  谢玦的确是专程来找谢珩的,这阵子谢家的割裂他看在眼中,父兄不合,朝野议论纷纷,他看了难受,雍州叛乱时,他跟随谢珩一起去接回母亲桓郗的棺椁,一来一去正好错过京中大变。作为本家年纪最小的晚辈,他本没有资格置喙谢照与谢珩所做的决定,但见到他们两人针锋相对,心中又实在难过,每日只能躲到外面假装看不见,直到他听闻谢照过继了个儿子回来,他再也坐不住了,前来找谢珩。
  然而等真的见到谢珩后,他却又哑然,他要说什么呢?
  谢玦孤零零地站在婆娑竹影中,终于道:“哥,我觉得你最近好像变了一个人。”
  谢珩沉默片刻,“为何这么说?”
  谢玦这一口气实在憋了太久,今日终于鼓起勇气,像豁出去般不吐不快,“赵慎起兵谋逆,赵元一手策划宁州大屠杀,他们是板上钉钉的乱臣贼子,应当得而诛之!父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谢家,我们与父亲才是一家人,你为何对乱臣贼子如此宽容,而要对父亲步步紧逼,这不是教亲者痛、仇者快吗?”
  谢玦绝非心向谢照而前来指责谢珩不孝,相反,谢家他最崇敬的就是谢珩,一生只对谢珩心服口服,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想不明白谢珩究竟为何要这样做。这阵子朝堂上的血雨腥风他全都看在眼中,他实在忍不住了,“哥,难道说你真的要亲手毁掉谢家吗?就为一个本就恶贯满盈的广阳王府?就为了一个李稚?!”
  谢珩听到他提起李稚,眼中有波澜一掠而过。
  谢玦脱口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过于激动,竟是口不择言了,他的声音迅速低下去,“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听说你派裴鹤去雍州寻找李稚,我是说,我……”
  谢珩道:“我让裴鹤去寻找李稚,是因为他是无辜的,我今日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毁掉谢家,而是想要保住它。”
  谢玦微微发怔,显然并不能理解。
  谢珩却并没有多加解释,注视着他道:“你从小居于内宅,眼中所见均为小家之事,虽然也进过军营,但到底没见过真正波澜壮阔的天地。你也到了该思考自己想做什么的年纪,去青州从戎吧,将来你能在外面找到你想要的东西,届时就不会迷茫了。”
  谢玦有几分迟疑,“去青州吗?那里有我想要的东西?”
  谢珩道:“或许有。”
  少年漆黑的眼睛盯着长兄看了很久,他依旧无法明白对方话中的深意,但最终,对兄长无条件的信任压过了他心中那份怀疑,又正好家中的氛围他早已不堪忍受了,思考片刻,他沉声道:“我会回来的。”
  他一拱手对谢珩行礼告辞,动作利落果决,说走就走,直接转身离开了。
  谢珩望着那道远去的背影,寒塘雁影一掠而过,将所有复杂难辨的思绪带向那遥远的地方,一个个都陆续地离开了,这诺大的谢府也仿佛一瞬间变得冷清起来,他站在原地,没有说什么。
  两日后,谢照与谢珩终于又见上了一面,却并非是在家中,而是在尚书省的官署中。
  空旷的大堂中没有其他官员,谢照用手臂支撑着上半身,坐在太师椅上望着谢珩,“今日皇帝批了杨玠的上疏,雍州文武官员陈设不变,地方照旧各履其职,三省分制也顺势推了下去。”他语气低缓,一生铁腕的政客终于遇到了比他更强硬的人,令他也不禁喟叹,“你是大获全胜啊。”
  这一场围绕着雍州展开,看似是西北与盛京的拉扯,实则是谢府内部相互倾轧的权斗,最终以谢珩干脆利落地换掉雍州刺史、谢照主动妥协而告终,其实结果从最一开始就已经注定,谢珩必然会赢,原因不复杂,更谈不上云谲波诡,简单四个字便说完了:
  谢照老了。
  他正值壮年时都没能掌控这个儿子,如今谢珩在盛京政坛耕耘已久,而他却是离权力中心越来越远,离死亡越来越近,怎么可能斗得过比自己更年轻、更善经营的谢珩?其实他自己也早已预见这一点,否则在设局诛杀赵慎父子时,他不会提前调走谢珩。
  他此番本想警告谢珩,却最终不得不承认,盛京城已不是他们上一代政客能做主的地方了。此刻的他坐在暮光昏沉的大堂前望着年轻的谢珩,忽然回想起多年前也是在这同一个地方,他的父亲谢晁辞官退仕那天,走出大门时忽然回头望向他,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后知后觉地理解了那道眼神。权力是残酷的,它从不会真正属于谁,年轻时翻云覆雨等闲间的政客,一旦老了,那也不得不黯然退场,这里仍然是权力的中心,但已不再属于他了。
  人生苦短啊,他只是有那么一点不甘心。
  谢珩道:“母亲的棺椁已接回宁州祖地,父亲归乡后可以多去看望她。”他将那封三省分制的文书放在案上,暮光层层叠叠地冲涌着,谢照注视着那张不远不近的脸庞,却没有从其中看出来任何东西。
  谢照道:“这是要驱逐我离开盛京?”他用一种略带不解的眼神望着谢珩,“你当日若是能拿出这份魄力威慑雍州,我看赵元、赵慎这类人必不敢越雷池一步,遑论谋逆了。”
  谢珩道:“施政因地而易,雍州北接雍阳三关,势力错综复杂,不宜施用重政。”
  谢照打量了他很久,语气忽然变得轻柔了起来,仿佛是叹息一般道:“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我的儿子会如此仇视我,灵玉是个小女孩,女孩总是娇贵脆弱些,但我总想着你是该明白的。”他停了下,“告诉我,你这样做是想要代死了的赵元、赵慎、先太子,亲手向你的父亲复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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