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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云后 (观乎)


  “反正等我们离开充州,城门一开,消息也会传开的。”季别云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多抄写几份贴在城中各处吧,城外也要贴。”
  “不行。”
  这声音是从门口传来的,他们齐齐看去,观尘正站在门口,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又听见了多少。
  季别云挑眉问道:“怎么就不行了?”
  僧人直言不讳:“施主要与圣上作对吗?”
  观尘这次跟来,一是怕季别云被皇帝利用,二是怕季别云冲动,做出不利于自己的事情。少年性子刚正,不愿折腰,每逢抉择时偏偏要选布满刀枪剑戟的那条路。
  不过有外人在场,观尘不便多说,只能先道:“戴副尉,麻烦你出去倒一壶茶水来,叫所有人离这里远点。”
  戴丰茂看了看季别云,犹豫地出去了,还替他们关上了房门。
  观尘这才开口:“皇帝让你来调查充州一案,是披了层幌子的。你若把这层遮挡掀了,回京后陛下不仅不会嘉奖你,反而会挑你的错处,治你的罪,你有想过吗?”
  两人之间隔得很远,像是各自站在彼此的对岸。
  季别云当然想过,可他还是立即反驳道:“一旦知晓御史台作为,元徽帝治段文甫的罪都来不及,怎会顾得上我?”
  嘴硬。
  观尘在心中叹了一声。
  他何尝不清楚季别云一开始的打算。
  当初他们刚进入充州时,季别云便下令守住各处城门,为的就是将消息封锁起来。待他们离开充州城之后,只需要交代唐司判及其手下严守秘密,皇帝派季别云来查案的事情便能瞒住。
  而百姓从头到尾只知有一支军队在督军途中来过充州,查了些琐碎的线索之后便离开了,也并不会大肆揣测圣意。
  即使之后流言传出,也不成气候。
  反之,若季别云将这样的告示张贴出去,岂不是将元徽帝之疑昭告天下了?
  为帝者,多疑却往往粉饰太平,不愿被世人看清真正面目。且他们手握生杀大权,礼义束缚在帝王面前可以被个人喜怒所轻易颠覆。
  观尘越想越气,气少年不顾自己安危,把性命送到别人刀下。
  “到时候既触怒了元徽帝,又明晃晃得罪了御史台,你该如何自处?”
  季别云沉默不语。
  这不是观尘第一次质问他了,可他觉得对方从没有这么生气过,故而逞强的话到了嘴边又被他收了回去。
  他也明白观尘所说的那些道理,只是他有难处。
  “我想要击垮御史台,就必须拿到充州官府的恶行罪证。充州百姓在一点上与谷杉月相同,他们不见到皇帝旨意就不愿开口,我只能这样做。”
  季别云将内心想法完全摊开来,越说越觉得不甘。
  “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若这次错过了,我何时能等到下次?”
  观尘听见他要击垮御史台时神情不变,仿佛早已料到,但在他说完之后眉头皱得更深了。
  “你若执意如此,必须要保证回京后不会被置于死地,你可以吗?”语气里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季别云咬牙答道:“可以。”
  观尘被气得冷笑一声,大步走到他面前,再开口时,语气带着隐隐怒意。
  “皇帝派你走这一遭,是因为他对镇国大将军起了疑心,对吗?”
  季别云不敢直视那双目光,只能垂眼盯着自己刚刚写下的文字,默认了和尚的质问。
  观尘冷冷道:“御史中丞如今倚靠着镇国大将军,两人都位高权重,合起来又相互牵连。若你贴出去,不到明日宸京就全知晓元徽帝的疑心了。届时定然君臣不和,甚至朝中平衡也会随之被打破,你很有可能都等不到皇帝彻查御史台的那一天!而你自己被卷入纷争之中,腹背受敌,又岂能脱身?”
  现实就这样被摆在眼前,季别云心里泛着寒意,索性闭上了眼。
  “死于斗争之中太容易了,难的是如何活下去。你都走到这一步了,甘心因为一时意气而死于他人刀下吗?”
  观尘的话语一字一句响彻他耳边,也砸在他心里。
  少年像是陷入了内心剧烈斗争中,脸色泛白。
  放在身侧的手掌握成了拳头,指尖狠狠掐进掌心,用力得青筋暴起。
  季别云也明白自己冲动了。
  但扳倒御史台,击垮仇人势力的机会就在眼前,他难以做到完全冷静。
  他为报仇等待了四年。
  那四年让他从不谙世事的小公子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一身的刺,一身的伤。表面上伤口都痊愈了,实际阴雨天时全身许多处的骨头都跟着作痛。难过时也再无父母亲人可以依靠,他只剩下自己了,一切事情都凭他自己计划决定。
  季别云终究是惜命的,在目的达成之前他不敢死。
  他逐渐冷静下来,随即听见纸张被揉作一团扔开的声响。
  观尘在他身侧道:“你想要罪证,自然还有其他办法。睁眼。”
  季别云睁开眼,就看见观尘拿起桌上的笔,重新铺了一张纸。
  僧人垂首提笔,一边写一边道:“民心短时间挽救不回来,那便去找为官之人,即使充州城内官官相护,周边也还有县城。左右你是四品的中郎将,又是圣上亲封的宁远将军,要学会恩威并施,刚柔相济。”
  观尘写字时与平日里判若两人,周身的锋芒气势从那层无欲无求的壳子里冲破,笔锋在纸张上闪转腾挪,两行笔走龙蛇的字很快显现出来。
  ——忠臣危死于非罪,奸邪之臣安利于无功。
  这句话季别云曾在书中读到过,如今瞥了一眼便明白了。
  若这一次充州刺史没有与御史台产生矛盾,很可能会继续在这一方土地上为非作恶,直至擢升至京,继续祸害更多人。清白之臣终将因清白而与得道奸臣势不两立,从而遭谗获罪。
  但凡心中还有道义的为官者,想到这层时只会觉得胆寒吧。
  而充州官员若此时还不肯站出来,那这两句话以后还会继续应验。
  观尘要他去点拨充州官员,这一层是恩亦是柔。至于那些本就不干净的县令,便以他宁远将军的身份施压,是威亦是刚。
  季别云思绪转得飞快,却愈发心惊。
  平日里,观尘在悬清寺只钻研佛家典籍吗?那又为什么竟懂得权术计谋?
  他定了定心神,道:“我这就让人出去探查,不提圣意,只撬开那些县令的嘴。若得了一两句真话,开了一道口,百姓自然就不再躲避了。”
  脚步匆匆走到门边,季别云又倏地停了下来,转身看向观尘。
  观尘之前说过还会帮他的忙,却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他心中感动,但又说不出其他话来,自己已经欠了观尘太多了,想要还清或许要等到下半辈子吧。
  或许一句谢谢不足以说清他的心情了。
  他纠结着迟迟没开口,观尘却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将新写的那张纸也揉成了一团,语气无奈道:“去吧。”
  **
  季别云很快交代了下去,他无事可做,又不愿煎熬干等着,索性躲进柴房里,盯着四处的血迹发呆。
  这间柴房已经变成了刑房,谷杉月和被擒的刺客都被转移到了其他房间。
  那刺客在此处被用了不少刑,现在只剩一口气吊着,却什么也不愿说,此时正在旁边的房间昏迷着。
  没过一会儿观尘也进来了,在他身边站定,也学他靠着墙。
  季别云头也没偏,闷闷问道:“你算算,要等多久才会有消息?”
  观尘答道:“最快今日,最迟不出三日。”
  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显得有些无力。
  “方才写的那两句话……你一个和尚还看术势之书,打什么主意呢?”季别云半开玩笑道,“难不成悬清寺也尔虞我诈?”
  “施主说笑了。”僧人答道。
  门外有不少士兵守着,这间屋子墙壁和门窗又都薄。为了不被听到,季别云转过头去,放轻了声音问:“喜欢权力?”
  观尘一派坦荡,“不喜欢,只是少时看的书比较杂。”
  季别云又将脑袋转了回来,继续盯着地面的一片血迹。
  “其实你当个和尚挺可惜的,”他想到什么便说什么,“若是还俗后走仕途经济这条路,必将前途无量。能看清时势,性格又沉着冷静,不像我常常意气用事,论入仕你比我适合多了。”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观尘忽略了前面那些话,只针对最后一句答道:“施主何必妄自菲薄?”
  这是在跟他装傻呢。
  季别云品了品那声“施主”,忽的发现只有旁人在场时,这和尚才会捡起这些客气疏远的称呼。他没来由地一阵开心,也不计较对方跟自己装傻了。
  “嗯,”他漫不经心道,“是我妄自菲薄了。”
  “其实意气也不是件坏事,若心中一潭死水才是可悲。”观尘顿了顿,“你还是这样更好。”
  季别云看过去,“我哪样?”
  观尘看着少年眉目间的神采,没有立即回答,却在心中想了许多。
  季别云就该是稚气、无畏的鲜活模样,可以做天上一片自由自在的云,也可以化作疾风骤雨落下来,淹没一切。不应该被黑暗吞没,被罪恶压着,难以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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