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云鹤点点头。
挑拨离间这种事,不可能一下子就见到成果。如果能如凤随所预料的那样,引着女真人跟辽人斗起来,毫无疑问会减轻宋辽边境上的压力。
几人商议一番,凤云鹤亲自批了文书,让李成浩去找唐凌领取物资——虽然商队是假扮的,但有商队,总要捎带脚的做些买卖。否则成箱的布匹放在他们的库房里也不会变成银子。
他们缺的是银钱、药材,是制作火器的种种原料,可不缺布匹,尤其是那些宫廷中的贵妇人们喜爱的华美绸缎,放在这里简直就是白占地方。
从凤云鹤营房里出来,司空有点儿懵,他悄悄问凤随,“什么叫去领布匹?咱们军中有很多布匹吗?”
以军备物资的标准送到前线的都是粗布、棉花,或者是制作成了成衣的各式军服。但这种粗布也不值当运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换毛皮和药材……路费都挣不出来吧?!
凤随左右看了看,拉着司空走到一边,悄悄跟他透露了一个秘密,“方荣和李成浩带去东北榷场做生意的,就是从西京运出来的那二十万匹绸缎。”
司空,“……”
司空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整个人都傻住了。
凤随看的好笑,凑到他耳边咬着他的耳朵说:“就是去年的那一笔岁币。”
司空简直像挨了一记闷棍。
倒不是因为这个消息有多么惊人。事实上,他也暗地里怀疑过岁币被劫,会不会跟凤家有关系。
但他一直以为这是他心思阴暗,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什么的……
谁能想到这他娘的竟然是标准答案呢?!
凤随被他的反应逗笑了,一边笑一边继续跟他咬耳朵,毫无压力地胳膊肘往外拐,泄露自己家的秘密,“银子留着当军费,绸缎首饰之类的就拿去做生意了,方荣去东北榷场,还有狼老大曾经去往西夏、波斯……这些都是本钱。”
司空,“……”
好哦,你们家可真会做无本的买卖。
“他们从各地也带回来很多咱们需要的东西:药材、矿石……”凤随笑着说:“还有一些咱们这里没有的农作物种子。其中一部分已经开始在燕州一带试着种植了。”
司空精神一振。
这确实是好消息。他想,能让燕云诸州尽快的发展起来,这些绸缎银两就偷得很划算。
至少比白白送去辽国王庭要强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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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大家都猜到了吧,银子什么的,凤家自己昧下了。
第260章 耶律云机
柴房的门吱呀一声,从外面拉开了。
耶律云机被门外照进来的光线晃得睁不开眼睛,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挡了挡。然后他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站在门口说道:“耶律云机,出来!”
这是看守柴房的那个小队长,叫白潜的。
作为凤家军的对手,凤家这几位小将自然也是他需要重点了解的目标。尤其这位被送去西京为质,后来又横空出世一般出现在北方战场上的二郎君。他不但了解凤随,也了解他身边的亲信,比如他手下有一个姓陈的小将军,有勇有谋,堪称他的臂膀。
对了,还有司空,这人也不可小觑,神箭手。
耶律云机想到了司空的那双手,就想起了他在席上弹奏的那一首《高山流水》,以及只听过属下汇报,却没有机会亲耳聆听的那一曲《十面埋伏》。
能文能武,也是个人才。
还有面前这位姓白的小将军,虽然有陈原礼和司空压在上面,有些名声不显,但单独接触之后才发现,这也是个不能小觑的狠角色。
耶律云机也不知道该不该感谢这一次的被俘,让他看清楚了自己敌人的底细。
“耶律云机,出来!”白潜又喊,声音有些不耐烦了。
耶律云机从草堆上困难地爬了起来……不是因为挨打或者受了伤,而是因为手脚都被捆着,步子也迈不开,所以动作难免有些迟钝。
大约也是对他不放心的缘故,凤云鹤没有把他关进牢房里,而是关在了凤云鹤的住处,距离主院不远处的一座院落里,单独派人看守,耶律云机在这里吃了睡,睡了吃,除了不能出去,倒是比以往的日子都要逍遥。
不过他们在他的饭食里加了什么东西,耶律云机时不时就犯困,而且腿脚也酸软的不行,要靠他自己逃跑,这个样子也是不行的。
前几天白潜跟他说,凤云鹤已经向辽人提出了用银子来赎买他的事,也不知这件事到底有没有眉目。
耶律云机迈着小步挪到柴房门口,就见不大的院落里远远近近有不少守卫,墙头外还埋伏着弓箭手。
耶律云机做了这么久的俘虏,看到这一幕,心里诡异的生出了一丝安慰:他们还挺看重我的。
要是柴房外面只有两个扫地的大妈,他才真要失落了。
白潜上前,检查了一番他身上的绳索,弯下腰解开了捆住他腿脚的绳索。
耶律云机有一瞬间闪过一个念头,想抓住他低头的机会……
但这个念头也只是闪了一闪,就被他按捺下去。这里不是只有他和白潜,他身后还有别的卫兵,墙外还有弓箭手。
白潜起身,冲着他似有深意的一笑,“将军请。”
“去哪里?”耶律云机许久不说话,冷不丁一开口,自己都被低哑的嗓音吓了一跳。
白潜笑着说:“我们王爷要去检验最新的火器,特意邀请将军同去。”
耶律云机在心里冷笑,这是要给他一个下马威?!合着他们以为辽国没有火器?!
不自量力。
耶律云机就怀着这样的心情,随着白潜走出了凤云鹤临时居住的院落,上了一辆周围蒙着布蓬的马车,一路向着郊外而去。
耶律云机也是行军布阵之人,他通过车轮的颠簸、风声,也可以大致判断出他们此刻前进的方向是檀州的东南方。这里有一片山林地带,人迹罕至。他以前曾经带着手下兄弟来这一带打猎,大概的地貌依稀还记得。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有人掀起车帘请他下车,并且解开了束缚他双手的绳索。
耶律云机抬眼,就见外面一片黑漆漆的松树林,果然就是他曾经行猎的那一片山地。他下了马车,眯着眼睛打量周围的地形,勉强分辨出这里距离当初扎营的地点距离并不远……
耶律云机不及深想,便看见凤云鹤带着一众手下从远处施施然走了过来。他原本就气势逼人,此刻被一群人簇拥在当中,众星拱月一般,更显得龙骧虎步,渊渟岳峙。
耶律云机看着他,脑海里恍惚了一下,他忽然觉得他是不是……是不是一直被他的义父耶律乙辛误导,小看了大宋的军队,小看了凤云鹤?!
凤云鹤隔着老远就冲着耶律云机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个爽朗的、没有心机的笑容,像招呼路上偶然遇见的一个邻居似的,“过来啦?午饭还可口吗?”
耶律云机就有些泄气,有一种他自己如临大敌,结果对方一点儿没把他当回事儿的不爽的感觉。
他以前觉得他身为辽军主帅的缘故,纵然被俘,凤家也不敢太过怠慢他,所以他的饭菜一向都是有鱼有肉。现在见了凤云鹤,忽然觉得人家不是不敢怠慢他,只是……不屑用克扣伙食,或者言辞羞辱这种低劣的手段来对付他。
“饭食甚是美味。多谢王爷的招待。”耶律云机拱了拱手。
凤云鹤哈哈一笑,很友好的说道:“耶律洪基挺大方的,给了我们不少银子……我跟来使约好了,明日一早,送你出城。”
耶律云机心头一松。虽然花钱赎买的方式让他觉得颜面扫地,但他可不是什么酸腐文人,觉得失了面子就没法活了。
恰恰相反,一个人只有活着,才有机会报仇雪恨。真要就这么默无声息地死在宋人的手里,那才是他此生最大的耻辱。
凤云鹤冲着他们身后的山谷抬了抬手,“今日火器局恰好有一批霹雳弹送到,将军也在,就请将军也过来看一看。”
耶律云机眉梢一挑,心说来了。
他跟在凤云鹤身后朝着山崖边走去,就见不远处一处山谷,谷底有人忙忙碌碌,还立了一片……稻草人?
木头人?
耶律云机满头问号。因为离得远,稻草人周围还堆放着不少树枝之类的杂物,他一时也看不清楚稻草人身上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伪装,只能大约猜出这些都是在模拟一个战场的环境。
凤云鹤等人都守在山崖旁边,看上去都是十分专注的样子。
不多时,山崖上方哨声响起,山谷中忙忙碌碌的人影都飞快地退开。耶律云机默默计算一下他们退开的距离,心里升起一种……半信半疑的感觉。
他们是在故弄玄虚吗?
退得这么远……什么样的霹雳弹能有这么大的爆破力?
哨声又响,就见一员小将出列,手持一把巨大的弓弩,瞄准了谷底那一丛乱七八糟的稻草人的队列。
耶律云机眼尖的注意到小将使用的长箭并没有箭尖,连忙问身旁的凤云鹤,“不知这位小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