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荣公主不过就是仗着身份欺负人罢了。
说起这个老太婆,司空心里其实也是很不甘心的。只是挨了一顿鞭子,怎么能抵偿被她逼死的李持盈的一条人命。
还有他孤苦伶仃的前半生。
但虞道野目前还在孤云寺,老太婆又病倒了,他现在确实不好做什么手脚。
凤随的提醒是很及时的,他不止是李持盈的儿子,也是国朝的武将,他的心里不应该只有私人恩怨,更不应该因为私人恩怨而耽误了镇北王的大事。
张鸿一脸解气的表情,还端着茶杯跟司空碰了碰杯,“这件事,我可得好好谢你。等我给你下个帖子,出来喝顿酒吧。”
司空哑然失笑,没想到张鸿竟然是这样的脾气,一肚皮要跟凤随较劲的想法,就处处跟他别苗头,这会儿看司空顺眼,立刻就拿他当兄弟了。
他本来觉得张鸿挺坏的,这会儿倒觉得这小子人还挺单纯。
第223章 虞家子弟
约好了喝酒的时间,张鸿还不走,反而一脸八卦的问起了虞道野,“他真要出家?不能吧?郡公府家大业大的,岂不是全都便宜了那两个小子?”
这说的就是虞进、虞保了。
那两兄弟在金吾卫,跟张鸿走的不是一条路子,以往大约也不怎么投脾气,这会儿他又把司空当成了自己人,就怎么都看不惯这两兄弟了。
司空这个时候就想起了宋蕤从虞家带出来的那一堆的地契房契,心里竟然就有些不是滋味儿了。
他到现在也还是恨着虞道野的,恨他自私,隐瞒身份入赘李家,结果害的李持盈丢了性命,李骞也因此孤苦半生。
但虞道野自己也是个受害者,这就让司空不能狠下心去仇恨他,去……报复他。
这些天司空心里郁闷,为的也是这个原因。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司空不想继续纠结这些,便把话题转移到了张鸿的身上,“你还在皇城司做事?”
“是啊。”张鸿大大咧咧地捏了块糖果子扔进嘴里,“混呗。”
司空心里一动,上下打量张鸿,这小子虽然养尊处优长大,但看他的身架子,应该也是练过拳脚的。
“你身手怎么样?”
张鸿一听这话,眼睛立刻瞪了起来,“老子也是习武之人!”
司空来了兴致,“找个时间比试比试?”
张鸿脖子一梗,“比就比,谁怕谁?!”
张富贵在他身后咳嗽两声,苦着脸提醒他,“衙内,您歇够了吗?”
司空瞟他一眼,觉得这主仆俩大约还有别的事,就听张鸿满不在乎的说道:“该抓的不是都抓起来了?带回去交给曹大人就好了。还有什么事?”
张富贵挤眉弄眼的给他家衙内使眼色。
张鸿不耐烦,正要骂人,就听司空说:“今日这顿茶点,司某就谢过张大人了。有什么话,喝酒的时候再聊吧。”
张鸿听他这样说,也猜到司空也是有事要办的,便有些遗憾地站起身,正要说几句告辞的话,忽然话锋一转,没头没脑的说道:“你如今也要称一声大人了。”
司空没好气的看着他,以为他在挖苦自己被降级的事,没想到一抬头却见这小子一脸羡慕的神色,这才反应过来他应该不是嘲讽——哪怕司空被降了级,品级也依然比张鸿要高。
张鸿说起来是皇城司提点,但从军阶来论,他也就是个六七品的小校尉。在这遍地权贵的西京城,这个品级还是有些拿不出手的。
司空就笑着说了句,“习武之人,当然还是要到战场上去博功名。”
这句话,张鸿似乎是听进去了。
张富贵却是一脸吓得半死的表情,仿佛不能想象他们家养尊处优的小衙内举着□□去战场上冲锋杀敌是个什么情形。
他这个表情恰好被张鸿看了个正着,立刻抬手给了他一个爆栗。
“你这是什么表情?怀疑老子不行?”张鸿怒了,“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想活,想活。”张富贵连忙推着张鸿往外走,“您还是先动身吧,一堆事儿呢,要是忙不完,您到晚上又要埋怨小的没提醒你了。”
主仆俩拌着嘴走了。
司空见街面上围堵的百姓都已经散开,也不再耽误,带着自己人也走了。茶点的钱张鸿已经结过了,倒让他占了一个小便宜。
城西一带的居民一大半儿都是西京城的原住民,昌平街上商铺多,后街的住户也多是做生意的买卖人,算是城西平民区里的富户。
这一带的房屋虽然没有城东那么气派讲究,但也修建得结实宽敞。宋蕤给他留下的地址,就是在这条街上。
司空骑在马上,很是仔细的端详了一番虞道野的私房……这的真是私房了。
从外面看,房子还挺大,白墙黑瓦,透着几分半新半旧的生活气息。几株桃树从院墙上方探了出来,茂密的树冠,已经结出了满枝的花骨朵。
司空觉得,这就是个普通富户的宅子,虞道野那样的人习惯了处处有人伺候,出个门也要前呼后拥,隐居在这样的地方确实不显山不露水。真要让他住到贫民窟里去,那才叫个鹤立鸡群了。
司空让属下去敲门,不多时,两扇大门大大咧咧地拉开,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大汉探头出来,视线很机敏的在门外的人身上扫了一圈,落在了司空的脸上。
他似乎毫不意外在这里遇见司空。
他认识自己。司空很笃定的想。
两人一个対视,络腮胡子脸上就露出一个熟稔的微笑来,“小郎君来了,快请进。”
司空,“……”
司空就觉得这些人不愧是宋蕤带出来的,这自来熟的劲头跟宋蕤简直如出一辙。
司空手下的人听到他这称呼也有些茫然,临出门之前司空说的是去见几个老家的旧仆人,但看这络腮胡子的模样,身体魁梧,脚下走路又轻又快,不像做人家下人的,更像是护院打手一流的人物。
司空一时间不好确定这人跟宋蕤到底是什么关系,便问他,“请问宋先生在吗?”
络腮胡子很是热心的把两扇大门都拉开,脸上带着笑说:“你说老宋啊,他还在山上陪着公爷念经呢。大约还得过两天才能回来。”
他飞快地扫一眼司空,见他脸上露出踌躇的神色,忙说:“不过老宋走前留话了,说小郎君只管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地方,有什么要做的事,尽管吩咐就是,万万不可见外。”
司空来之前,其实是想过的,或许他能通过宋蕤从虞道野身边挖走几个身手好的人,但他刚上门,人家已经摆出了“想挖人吗?请随便打包带走”这样的派头,司空心里反而有些不大爽了。
好像莫名其妙的,就欠了虞道野一个人情。
司空定了定神,他来这里可不仅仅是挖墙脚一个目的。
司空翻身下马,対络腮胡子拱了拱手,“在下冒昧打扰,想见一见李家旧人。”
络腮胡子忙说:“都在,都在。”
说着,他就伸手过来替司空牵马。
宝珠跟在司空身边久了,跟他培养出了一种特殊的默契。它好像能感知到司空的情绪似的,这会儿见络腮胡子伸手过来牵它,就猛地往前一窜,冲着他打了一个很暴躁的喷嚏。
司空伸手摸了摸它的脖子,安抚了一下自己傲娇的坐骑,将缰绳递给了络腮胡子,说了句“劳驾”。
宝珠蹭了蹭司空的脸,这才乖乖的让络腮胡子牵着走了。
院门之内另有乾坤。
司空发现这里只是外墙和门楼显得普普通通,其实内里收拾得非常讲究,假山、花木,脚下铺的青砖,显然都经过精心的设计。
络腮胡子把他们引进了前院的会客厅之后,司空注意到送上的茶点十分讲究,家中来往的小厮也是一副训练有素的架势。
司空忍不住问道:“虞公爷常来这里?”
络腮胡子就点了点头。
司空挑眉,“你是他的什么人?”
络腮胡子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大大方方的対司空说:“我们都是老公爷的手下,在洪州跟西夏人打过仗,五年前从洪州调回来的。”
他是老兵。
司空几乎立刻就相信了他的说辞。在他的身上,司空能感觉到沙场上打过滚的那种悍气。西京城的繁华富庶还没有来得及打磨掉他骨子里的棱角。
络腮胡子有些感慨的叹气,“本来以为公爷要带我们回洪州,没想到……”
没想到虞谅父子俩根本就走不出西京城。
司空不想跟个陌生人在这里讨论虞道野的前途问题,他问他,“你们以后是回洪州吗?”
洪州,大宋与西夏的交界之地,也是虞氏一族起家的地方。如今虞谅余威犹在,但再过几年,虞家在洪州的根基怕是要消磨光了。
络腮胡子很认真的打量司空,似乎在判断这个人的分量。然后他说:“老公爷想让我们跟着小郎君。”
司空,“……”
他有种怀里被人扔了一个烫手山芋的感觉,但就在他琢磨怎么将这山芋扔回去的时候,一抬头却看见了络腮胡子满是审视的、不大信任的眼神。
合着人家也在挑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