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着陆云川叮嘱过的不让他一个人进深山的话,只提着篮子在山腰四处找,找了老半天也才摘了小半篮子,下山的时候还不小心被野草割了手臂,他为了摘皂角摞起了衣袖,手臂上留了道血痕。
伤口不深,岑宁也没在意,只随便擦了擦,他摘皂角花了不少时间,正急着赶回家种豆芽呢。
种豆芽是简单活计,岑宁端着泡绿豆的木盆去了后院小菜园,拿锄头在地里刨一个坑,往坑里浇两瓢泡绿豆的水,再把绿豆均匀撒下去,最后把坑口堵住,这样过个两三天就能来摘豆芽了。
绿豆芽无论是凉拌着吃还是清炒着吃都可口,等到下雨天,还能放进砂锅里和肉汤豆腐皮一起煮着吃,吸满了汤汁的豆芽,吃一口整个人都能在雨天里暖和起来。
做起事情来时间就过得快,朝外面看看天色,岑宁从菜园回来就进了厨房生火烧饭。
中午吃了干饭,晚上就没再舀米出来,大锅里蒸着几个荞麦馒头,小锅里倒油炒了盘金灿灿的鸡蛋,荞麦馒头吃起来带点苦味,得就着油润的炒鸡蛋吃才香。
锅底的油不能浪费,岑宁去小菜园摘了把木耳菜和几个西红柿,木耳菜下锅和蒜清炒,颜色翠绿,入口爽滑带一股清香,自己种的西红柿洗干净了直接啃着吃,甜得很。
正是每天最热闹的时候,太阳下了山,暑气渐退,家家户户都燃起炊烟,飘出饭菜的香味。
村里这段时间正预备着收麦子,今年天气好,地里收成也好,粮食能卖多些银钱,这段时间村里家家户户都喜气洋洋的。
汉子们扛着农具三两人闲聊着往家里走,孩子们山上田里疯玩了一下午这时也急着回家要填饱肚子。
饭菜要等家里干活的人回来一起吃,便向母亲讨要一块饼或是半个馍,拿到手里又兔子一样冲出家门顽去了,得等到母亲在家门口喊上几遍名字才舍得回来。
陆云川背着背篓往家里走,走到院门外就看见点着油灯的厨房里夫郎正忙碌的身影,看见他回来,夫郎一双杏眼弯了弯,眉欢眼笑道:“回来啦。”
“嗯,回来了。”
山里夏意正浓。
到了晚上,岑宁洗漱过后进屋里铺床,晒过的被子柔软又蓬松,虽说入夏升温,但山里早晚还是有些凉意,睡觉的时候得拿被子盖着肚子。
陆云川擦洗后去院子里插好院门,进屋看见岑宁穿着中衣在铺床,露在外面的小臂上有一道长长的血痕。
“怎么弄伤了?”他上前握住岑宁的胳膊细看。
岑宁生得白净,血痕在他身上格外刺眼,伤口渗着血丝,周围被刮破了皮,红肿凸起一片。
“上山摘皂角不小心被草划了一下,没事的。”乡下人每天山上地里的忙活,哪有不受伤的,这点小伤过几天就好了,岑宁自己都没太在意。
陆云川看着伤口嘴角紧绷,语气却放轻柔:“是家里皂角不够用了吗?下次不够了和我说,我上山去摘。”
“地里的活不能耽搁,我下次小心些就是了。”岑宁冲陆云川笑着说。
“山上的皂角被摘的差不多了,得让它们再长长,这段时间就不往山上去了。”
随即转身从床尾的箱子上拿起一摞衣裳,拿起一件往陆云传身上比:“我给你做了几件中衣,以后替换着穿就不必捂着汗,身上干爽总是舒坦些。”
陆云川有些愣,他看着那几件中衣,件件都是细腻整齐的针脚,用的还是好棉布,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
他想说给我做中衣不必用这么好的布料,想说你带来的嫁妆该用来给自己做身新衣裳穿才是。
最终他握住岑宁的手,低声说:“多谢夫郎。”
“和我说谢做什么……”岑宁到底还是脸皮薄,顶着头顶炽热的视线只觉得脸都要烧起来,话都说不利索了,“夜深了,歇息吧。”
“好。”
吹灭油灯躺到床上,屋里一片昏暗,岑宁刚理好被褥盖住两人肚腹,腰间就被一双炙热大掌紧紧握住。
中衣被解开,屋外蝉鸣声阵阵,岑宁红着脸在陆云川怀里扭着腰想,他说的可不是这个歇息啊。
油灯重又被点起,岑宁腿软得起不了身,陆云川拧了布巾给他擦拭好后,自己去院子里冲了个澡,再躺回床上时,岑宁枕着他的臂弯已然昏昏欲睡。
“睡吧。”陆云川将夫郎往怀里搂了搂,温声道。
借着窗边浅淡的月色,陆云川用拇指轻轻蹭了蹭岑宁的脸颊,他是从小苦到大的,儿时没有母亲疼爱,大一点和他大哥相依为命,整天为了填饱肚子发愁。可他现在却娶到了这样好的夫郎,把他放在心上疼他体贴他,让他知道原来日子还能过得这般好。
万万不能辜负夫郎,要加倍的对岑宁好才是,陆云川心里这样想着。
第7章 鱼汤
晴了一个多月,到了七月末,天气阴晴无常,山里时不时就要下场雨。
这日上午还骄阳肆虐,晌午天就阴了下来,陆云川从地里回来洗了把脸说:“这天变得这么快,下午估计有场大雨。”
岑宁拿了布巾给他擦干水:“下场雨也好,正好歇一歇。”
今年麦子收成好,玉米和大豆也趁前两天种了下去,这段时间地里的活就不用像前段时间那么赶了。
前段时间收麦子,家里几亩田就靠陆云川一个人干,每天从地里回来浑身都被汗透,双手更是被农具磨得红肿。
岑宁看着心疼,每晚烧热水给陆云川泡脚,睡前又帮着陆云川按揉肩颈,就想让他好好歇歇。
山头上的树被大风吹得沙沙响,空气里都带着水汽,是大雨前特有的凉爽。
厨房里陆云川生火,岑宁擀面,煮了一大锅面条。
不知道为什么,陆云川对吃食不挑,但尤其爱吃他做的面条,岑宁每每都要煮上一大锅才够他吃。
面条和青菜叶子一起煮,煮熟后捞进碗里撒上翠绿的葱花,又在碗底卧上两个荷包蛋,淋了几滴香油。
前段时间腌的酸黄瓜能吃了,岑宁从腌菜缸里夹出两根,切成黄瓜丁,不用调料拌,空口吃就又脆又爽口。
两人端着碗就在厨房里吃,一碗面条下肚,屋外雨点就落了下来。
夏天的雨急,很快就下大了,淅淅沥沥敲得屋顶上的瓦叮铃叮当响。
岑宁洗好碗筷出来,乳白色的山雾围绕山间,空气里浸透着满满的湿意,山里一旦下雨就有大风,这会子凉快的不得了。
陆云川坐在屋檐下编竹筐,不干农活的时候编些小玩意,攒一攒回头能拿到镇子上去卖钱。
岑宁泡了壶大麦茶搁在旁边的木几上,也端了板凳坐到陆云川旁边绣手帕,镇子上的铺子收这个,他和姚春玲空闲时就绣一些,等到陆云朗和陆云川去镇上时带去一起卖了,能赚得几个钱家用。
雨越下越大,连带着天色也昏沉下来。
陆云川编好一个竹筐,灌下去一杯大麦茶,嘴里顿时涌起浓浓的麦香。
这是岑宁前段时间弄的,大麦炒制成焦黄放进布袋子里收好,要喝时直接倒些出来拿热水冲泡就行,比茶水喝着更香。
“天暗了,仔细伤眼睛,进屋歇会儿吧。”平日地里忙还不觉得有什么,这会儿清闲下来,听着雨声反倒觉得困了。
岑宁就想让陆云川多歇一歇,听见这话放下针线和陆云川进屋,屋里也暗,两人脱了外衣躺在床上,听着窗外雨打窗楣的声音,没一会儿就搂在一块儿睡着了。
岑宁再醒来时雨已经停了,身侧是空的,院门外陆云川正和谁说着话。
起身穿好衣服,岑宁走到屋外的时候陆云川正推院门进来。
“是谁来家里了吗?怎么不让进来坐坐喝杯茶?”
“村长家的二小子,来和我说镇上有老爷在招人干活,问我去不去,知道你在屋里睡觉就没进家里,说几句话的功夫,不妨事。”
岑宁点头,又问:“要去镇子上干活吗?刚割完麦子,还没歇上几天呢。”
“农闲时碰见活计难得,放心,我不累。”陆云川伸手抚平岑宁上衣的褶皱,“打算明天先去镇子上看看,我去大哥家和他也说一声,一起去坐会儿?”
知道陆云川要干活自己劝不住,岑宁只好点头:“好,那我把针线篮带上,去找嫂嫂一起绣手帕。”
两人套上院门,一起走去前头屋子。
山里下雨后就会起雾,又因着雨停了天色亮了几分,一眼望过去云雾缭绕,好看的紧。
雨后凉快,村里家家都在院子里坐着乘凉唠家常,陆云朗和姚春玲也在院子里陪着芷哥儿玩,看见他俩过来忙泡了茶水洗了果子。
陆云朗和陆云川在一边说去镇上干活的事,岑宁就端着针线篮和姚春玲一起做针线,芷哥儿乖巧,安安静静坐在一旁自己剥果子吃,还时不时喂给姚春玲和岑宁一个。
“谢谢芷哥儿。”岑宁低头吃了果子,笑着摸了摸芷哥儿的头。
芷哥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一双大眼睛水润润的。
姚春玲也笑:“你上次给缝的那两件肚兜他可喜欢了,每天晚上睡觉都得穿上拿手拍一拍,前天下雨洗了没干,晚上跑到架子下面眼巴巴地瞅着,你大哥疼他,最后硬是跑去厨房生了火,烘干后给他穿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