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婶自己也还有些体己钱,到了溪姐儿出嫁那日也是要给她的。
最重要的两件事说定,一家子人都挺高兴,剥着瓜子花生又说起别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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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几日,山上的板栗结得沉甸甸的时候,竹哥儿和吴二河拎着东西回了钱家,这日是钱老大的生辰。
吴二河被留在院子里头坐着喝茶,竹哥儿提着东西和他娘进了厨房。
“这是早上刚杀的鸡,中午拿野板栗炖鸡吃,我爹爱吃这个。”竹哥儿把收拾好的鸡拿出来,又拎了一条排骨,“这个天排骨放着不怕坏,你们留着炖汤喝,你和我爹年纪大了,平日要多喝些骨头汤。”
“你这孩子,又杀鸡又拿排骨的,也不怕你婆母和大嫂心里头不痛快。”钱婶说。
“放心吧,这排骨还是我婆母非让我拎来的,我大嫂平日回娘家也是拿的这些,她俩是什么人你也是知道的。”竹哥儿洗了刀开始剁鸡。
屋外,森小子估计是从外头玩跑回来。
虽然不喜哥嫂,但对着自己的侄儿竹哥儿还是有感情的,弯下腰摸了摸森小子的头:“去哪玩跑得这样满头大汗的,快去外头擦擦,中午有鸡吃。”
听见有鸡肉吃,森小子蹦跶着就出去了。
“做什么跑这么快,也不怕摔着。”
竹哥儿听见声音直起身,就看见李氏端着碗从外头进来。
他喊了一声:“嫂子。”
李氏也扯着嘴角笑了一下:“竹哥儿和哥婿回来啦。”
说着把手里的豆腐放在灶台上:“爹今天生日,我带着森小子专门去村口买了两块豆腐回来。”
“嫂子有心了。”竹哥儿嘴上说着,手里继续去剁鸡。
李氏瞧了一眼灶台上的排骨和鸡脸色好了些,道:“还是竹哥儿有心,我道你侄子刚才那么高兴呢,他最爱吃水蒸鸡,我去泡点红枣香菇,待会儿中午做蒸鸡吃。”
“嫂子不用忙活。”竹哥儿说,“今儿中午这鸡打算拿板栗炖着吃,爹喜欢这样吃,森儿要想吃水蒸鸡,下次你们再杀了鸡给他做,我瞧后院鸡舍的鸡养得挺肥的,能杀了。”
李氏听了,脸色略沉了沉。
待她出去,钱婶无奈道:“你说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干什么非和你嫂子过不去?都是鸡肉,就是依了她又能怎么样?你爹那么大年纪了,不是那贪嘴的人。”
“今儿是爹的生辰,当然得紧着爹的口味来了,家里每次杀鸡都是蒸着吃,森小子也不差这一顿。”
竹哥儿无所谓道,“再说了,我就这脾气,小心眼的很,对着好的我比她还好,要是碰见那爱计较的,我也能比她还计较。”
钱婶拿竹哥儿没办法,摇摇头不说话了。
一大粗碗板栗炖鸡,又煎了一碗豆腐,红烧了两个芋头,炒了几个鸡蛋。
菜和干饭端上桌,板栗炖鸡里头的栗子甜糯,鸡肉鲜嫩,森小子捡着栗子和鸡肉也吃得香甜,只李氏脸色还是不大好看。
给他爹他娘夹了几筷子鸡肉,竹哥儿和吴二河没动那盘子鸡肉和鸡蛋,只夹着旁的菜吃。
吃完午饭,竹哥儿帮着钱婶把碗筷洗好,坐着和他爹说了会儿话,就带着吴二河走了。
一味天凉,十分秋气,这个时节山头上的风吹得人畅快无比。
衣摆被风吹得鼓动,竹哥儿扭头问吴二河:“没吃饱吧?”
吴二河挠了挠头憨笑两声。
他知道竹哥儿和娘家哥嫂之间闹过不痛快,方才在饭桌上,他吃完了手里的一碗饭也不好意思开口说想添第二碗。
村里的桂花开了,竹哥儿抬头去望,他个矮碰不到,吴二河伸手给他折了几枝。
竹哥儿接过来嗅了嗅:“真香,回去晒干了做些香袋使。”
他拿了桂花往前走,还不忘催吴二河:“没吃饱还不走快些,回家拿薇菜酱和鸡蛋给你下面条吃去。”
大锅添水,大火烧开,一把细面,一勺热汤,一根绿葱。
几个滚头过后,放一勺香辣的薇菜酱,卧一颗又嫩又滑的荷包蛋。
一大海碗冒着热气的面,飘着酱料和葱油的香味。
吴二河从碗底捞起鸡蛋,吹凉了喂给竹哥儿一半,这才用筷子挑起面条,边被烫得吸气边往嘴里送。
竹哥儿坐在旁边笑:“吃慢点,也不怕烫着舌头。”
面条筋道弹牙,配着鲜辣的薇菜酱,稀里呼噜吃下一碗,满肚熨帖,在秋日里都要出一额头细汗。
山居于此,一屋,几人,四季,三餐,伴着炊烟和鸟鸣,平淡的日子也仿佛发出声响。
第50章 番外:养包子
村口有颗老树,到了夏日,村里人常在树下乘凉,凑在一处或是下棋或是唠唠家常,比闷在家里要热闹。
陆云川背着背篓回来,人人见了都招呼上一句。
“二小子从镇上做工回来了?”
“二小子又去镇上找活计干了啊,真是勤快,可不像我家那个懒的。”
陆云川一一回应过去,走过老树到了池塘边的时候,瞧见一个熟悉的胖乎乎的身影。
夏季池塘里开了荷花和莲蓬,天热孩子们贪凉,胆大的小子们拿着个木盆就敢进池塘里划水玩,姑娘和小哥儿就在池塘边看看荷花看看小鱼儿,拿手拨一拨水珠。
陆江澜不知从哪得了朵大荷叶,正拿双手举着,和一个小哥儿蹲在荷叶下面亲亲热热地挨着说话。
“元儿。”陆云川喊了一声。
元儿是陆江澜的小名,村里给孩子取小名都取得贱,铁蛋、牛蛋、虎子……贱名好养活,反正也只小时候这么喊,大家也都不太在意。
陆云川和岑宁不乐意给孩子叫这个,陆江澜还在襁褓里的时候白白嫩嫩的一团,冲着个白胖团子喊狗蛋,总觉得喊不出口。
岑宁说不然叫元宵吧,长得像,陆云川一贯听岑宁的,于是陆江澜小名就叫了元宵。
但毕竟是个小子,等到他会蹦会跳了,家里都改口叫他元儿。
小人听见声音从荷叶下面钻出脑袋,看见陆云川眼睛都亮起来,立刻爬起来挥手:“阿父!”
随后扭头和旁边的小哥儿说了几句什么,举着荷叶就朝陆云川跑了过来。
“跑慢点,不着急。”陆云川冲他喊道。
陆江澜人小腿短但迈得快,连滚带爬冲到陆云川面前,一把抱住了陆云川膝盖:“阿父抱!”
村里人讲究抱孙不抱子,一家里得是严父慈母才好,但陆云川不一样,陆江澜是他和岑宁两个人一手带大的,又因为年纪还小,黏人得不得了。
把儿子抱起来,陆云川看着他手里的大荷叶问:“这是哪来的?”
陆江澜把荷叶递给陆云川,自己抱住了陆云川脖子晃着脚:“是凌哥儿给我摘的。”
凌哥儿就是刚才在河边和陆江澜一块儿说话的那个小哥儿。
陆云川问:“凌哥儿是个小哥儿,你是小子,怎么能让小哥儿下河给你摘荷叶?”
陆江澜认认真真道:“因为我怕呀,水好深,我害怕,凌哥儿不害怕。”
“那你现在不怕他们笑话你了?”陆云川掂了掂儿子笑着问。
陆江澜长相随岑宁,皮肤白眼睛大,养得白胖,岑宁平日又把他收拾得干净,绑着小啾啾惹人疼的很。
村里谁见了他都要多看几眼逗几下,再说上一句:“哎哟哟,我们元小子长得比小哥儿还漂亮。”
再加上他胆子小,村里一些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小子都开玩笑叫他“元哥儿”。
刚开始陆江澜还为此伤心,晚上睡觉前抹着眼睛躺着阿父和爹爹坏里诉苦:“我是个小子,不是小哥儿啊,我以后可嫁给谁呢?”
惹得陆云川和岑宁笑弯了眼。
再后来被“元哥儿”“元哥儿”的喊久了,他也就习惯了。
玩了一下午有些累,小人趴倒在陆云川肩膀上,撅嘴道:“笑话就笑话我吧,我还不乐意和他们玩呢,我就喜欢和凌哥儿团姐儿玩。”
这话是闹小脾气了,村里小子虽然爱开他玩笑,但要出去玩肯定是要跑到陆家院子前来喊他的。
只不过陆江澜爱干净,有时候见他们要去田里河里玩,他不想弄脏衣裳,就去找小姑娘和小哥儿们翻花绳摘果子。
一路抱回家,刚走进院门,陆江澜睁圆一双眼睛:“肉,爹爹在做肉肉。”
扑腾着腿要陆云川放他下来,陆江澜一下地就往厨房里跑:“爹爹!”
岑宁听见声音从厨房出来,腰间还系着布巾,蹲下身一把搂住儿子抱起来,笑道:“鼻子怎么这样灵,玩了一下午,肚子饿没饿?爹爹晚上给你和阿父做肉丸子了。”
陆江澜笑弯一双大眼睛:“我喜欢肉丸子,阿父也喜欢。”
“是,你和阿父都喜欢,晚上都多吃一些。”岑宁说着把儿子抱给陆云川,“让阿父带你去洗手,洗干净手我们才能吃肉丸子。”
晚上不仅做了肉丸子,岑宁还蒸了一屉包子。
他昨儿专门跑去吴家和竹哥儿说了,让竹哥儿今早帮他留一块梅花肉和一块五花肉,想给元儿搓肉丸子吃。
肉丸子得肥瘦相间才好吃,没有肥肉吃起来柴,用梅花肉和五花肉拌在一块儿调出来的肉馅口感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