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以沫仰起头,睁开眼,视线正对上低着头的苏尘儿,两人的呼吸近在咫尺,空气里流动着暧昧的气氛。
苏尘儿微微往后退了退,脸也跟着离了些远,恢复了正常的距离,方语气平淡地开了口:“怎么了?”
华以沫轻轻笑了笑,正了身子,方道:“我只是有些疑惑而已。尘儿这般模样,倒像是不染红尘似的。却为何会为了一个阮君炎而委屈自己?”
苏尘儿沉默了半晌,方才淡淡开了口:“你问这个作甚?”
“需要这么多原因么?何况我是你主人,自是要多了解尘儿才是。”华以沫用手轻轻划过水面,看着自己与苏尘儿的倒影随着水波晃开来。
苏尘儿手上动作一顿,再说话时,声音微微缓和了些,不似方才那般冷淡:“当时情况危急,我也没有想这么多。只想着能救,便救了。”
“那如今可后悔?”
苏尘儿摇了摇头,这才想起对方背对着自己看不到,复又道:“不后悔。”
“尘儿真是痴心呢。”华以沫的手掬起一捧水,望着自己倒映在手心里,然后笑起来,“只是……我从来不信。我倒想看看,你们的情……可否比金坚。”
声音娇软,那眼睛,却一点点褪去了温度。
“你想做什么?”苏尘儿平静的脸随着华以沫的声音起了波动。
“自然是……做些有趣的事啊。难得出来了鬼医窟,便多与尘儿转转罢。”华以沫手一分,那水便啪地落下去,激起了一小滩水花。
那唇角笑意盈盈,面容一时娇若桃花。
作者有话要说:这算是有开始发展的戏了吧!~~~
☆、荣雪之行(二)
夜色渐浓。
华以沫只着了一层薄纱般的睡衣,玲珑身段若隐若现。
而令苏尘儿睡不着的,并非这令人血脉喷张的画面,而是对方无法忽视的温度。
华以沫似是睡了着,微蜷的身体不知何时搂住了苏尘儿的右手臂。
那冰冷的体温,便随着对方薄薄的衣料穿透进来,仿佛要沁入骨髓一般寒气逼人。这样的温度,让苏尘儿有一种错觉,身旁的人,仿佛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然而那阖上眼睛后的人儿,却又分明褪去了清醒时的各种外在面目,最后只余下一分符合年龄的无邪来。那白肤红唇,呼吸均匀喷洒在苏尘儿的颈边,分明都在昭告着这具身体的鲜活,如同一支含苞欲放的花朵,即将开放在岁月之中。
苏尘儿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她自一开始便觉得有些奇怪,常人的身体怎会寒冷至这般地步。这分明已跌落了人体正常的体温。苏尘儿隐隐觉得,其中必定有外物干涉的原因。而这一切,都被掩藏在这人身体的最深处,如同此刻盖上的薄薄眼皮,已足够营造出一个天真无害的假象来。
只有在这时,苏尘儿才会恍惚觉得,身旁的这人,年纪是比自己小的。
那轮廓线条虽足够融合清纯与魅惑,眉间却在此刻透出细微的青涩。
苏尘儿垂眼轻叹一声。
天方蒙蒙亮,房门便被人敲响,落奎的声音在外响起。
“喂,要起程了。”
华以沫睡眠很浅,因此率先被喊了醒。只是睁眼的瞬间,还是不明显地怔了怔。
苏尘儿在外面持续的敲门声里也跟着醒转。
华以沫不动神色地放开自己搂着对方的双手,然后坐了起来,眼睛并不看苏尘儿,只淡淡道了句:“该起来了。”
言罢,便翻身下床,去取衣架上挂好的衣物。
手臂上的冰冷温度如附骨之疽,挥散不去。因为一晚上的搂靠,已经冷得失去了知觉。
苏尘儿面色如常地坐了起来,靠在墙上,然后出口唤住了正低头穿好乌靴的华以沫。
“你稍等片刻,我的手麻了。”
华以沫的身子微微一僵。
再转过头来时,神色却再正常不过,淡淡道:“把手给我。”
话说着,却是俯身自己抓住了华以沫右手手腕。
苏尘儿只觉得一股热流从手腕经脉处上窜,缓缓流过整条手臂,原先残留的冰冷,在触碰到那股真气后顿时消散开来。
“好了,我在外面等你,省得她们再催。”华以沫收回手,便头也不回地跨出了房门。
苏尘儿抬起恢复如初的右手,轻轻瞟了一眼华以沫匆匆离去的背影,方缓缓站了起来,开始穿衣。
“这是准备的干粮,带走路上用罢。”落奎将一个牛皮纸包好的干粮递给华以沫。
华以沫望了一眼落奎手中的东西,然后似没有看到般地绕过了落奎,径直走下楼去。
“你!”落奎见华以沫这般动作,不禁怒目而向,却也只是瞪到对方的背影。最后还是带着两个随从,也下了楼。
“给我一壶烧刀子。”华以沫靠在柜台上,丢给客栈老板一锭碎银,“壶我也要带走。”
“是,是。”客栈老板接过那碎银,嘿嘿一笑点头应了,然后朝靠在桌旁一脸困顿的店小二道:“还睡!还不给客官去拿壶烧刀子去!”
当烧刀子被拿上来时,苏尘儿的身影也出现在楼梯处。一身白衣已经换下,改成了蓝白相间的衣裙,倒是依旧素雅得很。
“老板,再加两个包子罢,打包。”华以沫转头又朝目不转睛望着苏尘儿的客栈老板道。
老板回神,似乎也很是不好意思:“这就来,客官稍等。”说着,自己转身去取了。
华以沫将手里用牛皮纸包好的包子递给苏尘儿,淡淡道:“今日赶路急,你不会武功,先拿着垫垫肚子。”
苏尘儿望了华以沫一眼,伸手接了过。
“谢谢。”
华以沫不再说话,开始往外走去。
只是不曾想华以沫方一脚跨出房门,头顶忽然一把刀砍将过来!
华以沫耳边青丝被刀风拂动,她一侧身,那刀刃堪堪擦着她肩头处削下。
只一瞬,那刀势横劈,竟拦腰砍来,气势若雷霆万钧。
华以沫眼神一动,整个人如被刀风所拂一般,软软地顺着刀势往后倒去。那刀刃便贴着华以沫的身子滑过。
华以沫脚尖一点,身子往外翻起,眨眼间便拉开了与对方的距离,眼神一凝,望向眼前几人,讥讽一笑,道:“怎么,找帮手来了?”
吴凡脸一沉,正欲开口,方才袭击华以沫的中年模样的男子已愤怒地开了口:“废话少说!你无故杀我义子,今日拼着以大欺小的脸面不要,也要拿下你的命来!”
言罢,也不再给华以沫说话的机会,重新攻去。
那大刀仿若有千钧之力,刀背扣了五个环,随着舞动发出乒乒乓乓的碰击声。刀风凌厉,气息悠长。男子赤目怒瞪,恨不得将华以沫砍成三段才好。
华以沫冷哼一声,又一个闪身躲过男子的刀,手腕一抖,银丝便携着针朝对方眼睛而去!
男子回刀横挡,银针落在刀面之上,开始下落,华以沫手一挥,那针便似活过来一般,正巧从刀面下方重新往前刺去。
中年男子刀锋下落,似乎欲砍断那银丝,却觉刀锋一震,那柔韧的银丝力道反弹,刀重新被震回。而那银针,已在短短的一瞬没入了男子胸口,逼得男子往后蹭蹭退了两步。
“义父!”吴凡与吴佑惊得上前,连忙扶住了捂着胸口一脸诧异的中年男子。
华以沫收回银针,夹在指间,冷笑道:“鲁莽,大意,没脑子,就你这般还想报仇?”
中年男子气急,挣脱了身旁两人的手,举起大刀正欲上前,忽然脸色一黑,哇地朝地上吐出一口血来。
“你将义父怎么样了!”吴佑气得浑身颤抖,“我杀了你!”
话音方出,便拿着手上的刀冲过来。
“三弟!”吴凡正上前扶住吐血的义父,见吴佑突然离身而去,焦急地想要伸手拉住,却只触碰到吴佑的衣角。
在吴佑近身的前一瞬,华以沫突然抬起头,神色冰冷,右手一挥。
吴佑只觉喉咙一阵凉意,艰难地试图说话,却只能发出咔咔的浑浊嘶哑声。
下一秒,整个人执着刀僵硬地往后砰然倒去。
“三弟——”吴凡身子一颤,尾音抖得不成样子,到最后已带了一丝悲凉。
“佑儿……”吴迪放下捂着胸口的手,往前趔趄地走了几步。
“银针封了气脉的感觉如何?”华以沫重新将银丝缠回腕间,头也不抬道,“常言道虎父无犬子,这犬父的儿子,当真连犬都不如。”
吴迪却恍若未闻,跪倒在瞪圆了双眼死去的吴佑身旁,颤颤地伸出手,覆盖住了那双眼眸,声音仿若瞬间苍老了十岁:“佑儿……是义父……连累了你啊……”
华以沫并不再管几人,回头朝一旁始终未曾插手的荣雪宫三人看了一眼,道:“还要看么?上路了。”
落奎本抱着想看华以沫出糗的心态看着对方袭击,却不曾想短短几个呼吸间已落下幕来,且是这么个结局,一时有些不知该怎么反应。此时听到华以沫说话,转头望向她,正望进对方没有丝毫温度的眼睛里,只觉得背后一阵发凉。
五匹马将方才一幕甩在身后,重新踏上了前往荣雪宫的路。